第二十五章
「就是、就是。」胡伯也極力附和,接著乾脆直接卷了床上的被褥拿出去了。
葉蘭和左元昊對視一眼,都有些臉紅,葉蘭還要開口,胡婆卻是一手一個扯了兩人一起去了西間。
胡伯已經把左元昊的被褥鋪上了,見他們進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吃飽喝足,你們也都歇歇吧。」
說罷,兩老就出去了,順手又嚴嚴實實地關了屋門。
屋子裡詭異的靜了下來,左元昊隱隱覺得自己好似被算計了,畢竟雨下了很久,怎麼偏偏在這時候才漏雨?但再瞧瞧一旁臉色紅撲撲的葉蘭,他又突然不想追究了……
葉蘭一想起以後要同一個大男人在同一個炕上睡,實在有些彆扭,可心底最深處又好似有絲歡喜雀躍,惹得她煩躁得皺了眉頭。
她想了想后道:「既然這樣,你就暫時住幾日吧,不過,你睡炕梢兒。」
左元昊笑了笑,也不多話,直接扯了被褥去炕梢,和衣躺了下來。
葉蘭側身上炕,本來還想做會兒針線,但無奈肚裡孩子懶散,不到片刻就會周公去了。
左元昊慢慢睜開眼睛,見她倚在窗口枕著胳膊睡得辛苦,便上前扶她躺好,但傾身之時,卻被葉蘭抱住脖子。
他不禁一愣,下意識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浸透肺腑的皂角清香,好像跟他習慣里的刺鼻香氣很不一樣,只是記憶深處卻依舊是一片空白。
他有些泄氣的嘆口氣,低頭看看嘟著嘴巴睡得香甜的女子,還有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手下越發輕柔的攬著她躺了下來。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身下是熱炕,懷裡是妻兒,左元昊漸漸也被睡意俘虜了,模模糊糊間,他覺得上天既然把他的過去變成空白,許是要他親手在上面再畫出更美好的圖案吧……
東間里,老倆口趴在門縫兒上,悄悄偷聽著西間的動靜,良久,兩人才牽著手上了炕,低聲笑了起來。
「大小姐沒有發火呢,我還怕她惱了。」
「惱什麼?大小姐自小就脾氣倔,其實心裡軟著呢,我若是不想這主意,怕是他們臉皮薄,孩子生了也不能住一屋。」胡婆伸手扶了扶髮髻上的簪子,很是得意。
「當然,還是夫人厲害。」胡伯趕緊拍馬屁,隨後又擔心道:「孫大夫怎麼說?這王爺若是哪日突然想起前事,大小姐可怎麼是好?」
胡婆一瞪眼睛,「想起來又怎麼樣?大小姐救了他性命,又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麼事,若是冒然把他送出去,萬一再中了壞人圈套呢?再說,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留他在身邊有什麼錯?」
「是,是。」胡伯趕緊認錯,「是我想岔了。」
胡婆伸手伺候老伴脫了外衫,又接了方才的話茬兒,「孫大夫說,王爺……不,大勇的傷都好了,但腦袋裡的病症還是難說,他聽說有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前事呢!」
「那可是好,」胡伯很歡喜,「都城雖然熱鬧繁華,但那裡也亂著呢,大勇跟大小姐在這裡住一輩子也是不錯。」
老倆口都滿意了,於是也帶著笑,安心入睡。
【第十二章恩愛小夫妻】
一場大雨過後,田裡土壤喝飽了水,農人們就忙著農活了,早晨在家裡帶些乾糧和水,中午墊墊肚子,晚上日落再回家。
季節最是不等人,錯過了這樣的好時候,秋收時候興許就要比人家少打兩擔糧食呢。
節儉的人家,帶的乾糧都是苞谷餅子,有些家裡人口少,田地又多的,就得僱人幫忙,畢竟是外人,吃食上不好刻薄,於是胡婆餅鋪的燒餅就又賣瘋了。
葉蘭早起眼見鋪子外邊排起的長龍也是沒辦法,把家裡灶間的烤爐也用上了,家裡鋪子兩頭忙,好不容易這一波農忙過去,一家人也都累得有些撐不住了。
而錢匣子里的銅錢也是滿得裝不下,找了一個天氣好的日子,胡婆帶著葉蘭去錢莊把銅錢換了銀子,老少兩個女人又四處逛了逛,買了好多布料和吃食。
葉蘭自到了胡家,就一直斷斷續續跟著老太太學針線。前世里她只會些簡單的縫補,好在她還不算愚笨,幾個月學下來也能敗些小東西了。
左元昊這陣子一直穿戴的都是山子留下的衣物,尺寸難免有些不合適,今日買了布料,吃過晚飯,她就點了油燈,加緊縫製。
於元昊不知在哪裡淘了一本史書,坐在油燈另一側翻著,偶爾抬頭看看忙碌的葉蘭,只覺心裡寧靜至極。
葉蘭口渴,抬頭見他望著自己不說話,臉色就慢慢紅了,但開口卻是惡聲惡氣,「看什麼看,我都累死了,快給我倒碗水來。」
左元昊淡淡一笑,下地倒了一碗溫水給她。
葉蘭喝了水,繼續縫衣衫,直到街巷裡傳來三更鼓還是不肯停手。
左元昊勸道:「睡吧,不急在這一日。」
葉蘭打了個呵欠,這才收了針線筐。兩人鋪了被褥,葉蘭極熟練的偎進左元昊懷裡,右腿一抬,壓在他身上。
左元昊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許是察覺到他胸膛震動,葉蘭拍了他一把,嘟囔道:「夜裡我若翻身就按著我,左側位對孩子供血好。」
左元昊聽不太懂,但還是應了一聲。
葉蘭放了心,暗自嘀咕,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原本還覺得身邊多個人不舒服,這才幾日,沒人扛腿就睡不著了。
這般想著,她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左元昊略起身吹熄了油燈,伸手把她的頭往肩頭攬了攬,讓她睡得更舒坦一些……
這一日,鋪子里的麵粉等食材都剩不多了,胡伯趁著午休空檔,帶著左元昊去常走動的糧食鋪子採買。
葉蘭正拿了塊抹步擦抹櫃檯,胡婆從裡面出來見她這般,趕緊上前搶了抹布,攆她去歇著。
葉蘭還要爭辯兩句的時候,卻有幾個相熟的衙役走了進來,胡婆立刻笑臉相迎,「哎呀,今日吹得什麼風,李捕頭怎麼大駕光臨了?」
李捕頭倒也給了個笑臉,應道:「胡婆生意可好?」
「好著呢。」
胡婆招呼幾個衙役都坐下,葉蘭適時的送上一盤子燒餅,還有一壺茶水。
「今兒個這是有什麼差事啊,看幾位累得這滿頭大汗的來,先喝口水,吃個燒餅墊墊肚子,剛出爐的,正香著呢。」
這些衙役常在街面走,混吃混喝是常事,況且這會兒都過了晌午,肚子也確實餓了,於是誰也沒推辭,紛紛拿了燒餅大口吃起來。
一個燒餅下肚,沒那麼餓得慌了,李捕頭才有功夫說閑話,「胡婆有所不知,上頭派了差事,要我們找人呢。」
胡婆和葉蘭都是臉色一變,但很快就掩了過去。
胡婆裝作好奇地問道:「上邊要找什麼人啊?咱們這小地方總共沒有幾千人,鄉里鄉親的都認識,也沒聽說來什麼外人啊。」
「可不是嗎?我也是這麼說的,但上邊不信啊,非得讓我們挨家挨戶問一遍,說是都城裡某家貴公子出來遊玩走丟了,累得這周邊幾百里的地界都翻天了。」
「這貴公子出門都有護衛隨從跟著吧,怎麼還能走丟了?難道是遇到什麼事了?」葉蘭一邊給眾人添茶,一邊笑嘻嘻問著。
「誰說不是呢,上邊也不肯多說,只吩咐找人,說不得,我們這些倒霉的就要跑斷腿了。」
葉蘭沒有聽到什麼有用消息,免不了有些失望,正是琢磨著再問幾句的時候,胡伯卻是帶著左元昊回來了。
胡婆和葉蘭齊齊懸起了心,但想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了。
果然,李捕頭一見扛著面袋子進屋的左元昊立時就站起來了,嚷道:「對啊,我怎麼忘了,你們家這姑爺剛來城裡沒多久吧?」
左元昊正低著頭走路,突然被人攔住就抬了頭,因為要做臟活,他換了件最破舊的衣衫,這會兒臉上沾了麵粉,髮髻也有些散亂,雖說容貌俊美得異於常人,但怎麼瞧都有些狼狽。
李捕頭忍不住就猶豫起來,這副德行會是上頭要找的人嗎?
胡婆趕緊上前笑道:「我家這姑爺是追著蘭丫頭來咱們這地界的,可不是什麼貴公子,你看哪家貴公子這麼勤快能幹啊?」
李捕頭一聽也是笑了,冷麵公子舍家護妻兒的故事他可是沒少聽家裡的妻女說起,於是拍拍自己腦門懊惱道:「我這真是忙暈了,見誰都要多看兩眼。」
胡婆偷偷鬆了一口氣,安慰道:「沒辦法,李捕頭也是盡職盡責為了公事啊,沒有你們這麼盡心,街坊四鄰哪有安寧日子過啊。你們什麼時候累了,走過這鋪子都進來坐坐,別的沒有,胡婆這裡的燒餅和茶水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