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流言四起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上課前兩分鐘，陳薇芸和人打架被叫到老師辦公室，同時被叫到辦公室的還有別班的兩名女生。
消息立刻在班裡炸開了鍋。
很多已經拿出習題和試卷的同學都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著那個回來報信的瘦高男生。
和人打架對於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來說，都算是一個新鮮的詞了。能夠考上全省排前三，市裡最好的高中，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從小都是好學生的典範，「別人家的孩子」的類型，並且對於自己所屬的重點二班，很多人心中是有著一種與有榮焉的集體榮譽感的。今天突然間聽到他們班竟然還有人會「跟人打架」，有人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也有的人面上露出一點不自在和羞愧，彷彿打架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呀？」
「陳薇芸為什麼要跟人打架？」
班裡面立刻響起嗡嗡的討論聲。
「曹宇哲，你沒看錯吧？真是我們班的陳薇芸跟人打架？」有人問道。
「當然了，我剛從老師辦公室回來，」曹宇哲說完，對走到他身邊面色驚訝焦急的凌林說道：「凌林，沈老師叫你到辦公室去一趟。」接著又走到班長段奕鴻旁邊跟他說了下班主任沈老師交待的事情。
段奕鴻就走到講台上敲了敲桌子，說道：「好了，大家安靜自習吧，沈老師說了，這星期五會有一次測驗。」
有班長發話，又聽到有考試，大家立刻都安靜下來，雖然還是很好奇陳薇芸打架的事，但班主任都已經在處理了，事情的始末他們遲早都會知道的。
班裡發生的事情凌林都不知道，她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三樓的辦公室去了。
接近辦公室的時候，她緩下腳步，先是將呼吸順緩下來，心中一邊猜測著陳薇芸打架和沈老師叫她的原因，一邊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這是專屬於高二年級的辦公室，整個是一個大通間，用辦公桌上的擋板隔成了每個老師的各自的區域，因為門沒關，所以凌林一敲門，裡面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凌林有些局促的說了聲：「老師好！」又走到班主任旁邊說道：「沈老師，您叫我？」
沈老師是個四十齣頭的男子，中等身材，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很有知識份子溫文爾雅的味道。他對凌林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在旁邊等一下。」
凌林「嗯」了一聲，就抬頭去看陳薇芸，只見她頭髮凌亂，一邊臉有些紅腫，卻沒有看向這邊，只是對旁邊兩個女生怒目而視。
凌林就去看那兩個女生，只見她們頭髮同樣有些散亂，其中一個眼角處有些紅腫，兩個女生自從她進來后就不停的打量她，又相互間交換著小眼神，等凌林看過去時，她們不避反迎，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嘲諷神色，其中一人甚至朝她翻了個白眼。
凌林正覺得莫明奇妙，只聽沈老師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接著對那兩個女生說道：「你們馮老師今天有點事先走了，我已經給她打了電話，處罰的事情明天再說，現在先來說說，你們為什麼打架？我已經很久沒有在一中看見有學生打架的事情了，而且還是女生。」
沈老師的話說得三個女孩的臉都紅了起來，那兩個女生中的一人輕輕扯了下另外一個的衣角，說道：「你跟沈老師說吧。」
另外一個女生扭捏了一下，只是低頭盯著自己的手並不說話。
沈老師在她們臉上掃了一圈，微微搖了搖頭，向陳薇芸說道：「陳薇芸，你來說，為什麼打架？」
陳薇芸飛快的看了凌林一眼，嘴巴動了動，最終還是低下頭，臉上有些漲紅，這要叫她怎麼說？那兩個死女生說的那些事，說了都嫌臟她的嘴！
沈老師說道：「都不說是吧？行，今晚回去叫家長明天到學校一趟，一人記一個大過。」
叫家長？記大過？這怎麼可以！
兩個女生異口同聲的叫道：「沈老師，這不是我們的錯！」
「哦？那你們把打架的原因說出來我聽聽？」
「是這個同學，我們倆在說話呢，她突然就衝出來罵人，還罵得好難聽！」一個女聲指著陳薇芸說道。
「就是啊，打架也是她先動手的！」另一個女聲附和道。
「陳薇芸！」沈老師的聲音帶上了嚴厲：「這是怎麼回事？你平時的表現都很不錯，我相信你是一個有分寸的孩子，馬上把事情都給我說清楚！」
陳薇芸臉漲得通紅，眼中漸漸浮上一層淚花，她憋著聲音說道：「她們說凌林……說凌林……說她懷孕了，現在在找醫院，準備打胎。」說完眼淚就掉下來了，開始「嗚嗚」哭了起來。
這翻話一出來，辦公室里正在做自己事情的其他老師全都吃了一驚，抬起頭看了過來。
沈老師的臉上立刻浮起一層鐵青，一拍桌子站起來罵道：「混帳！這是誰傳出來的混帳話！」見兩個女生被他嚇得渾身一抖，沈老師深深的喘了口氣，皺著眉嚴厲的對兩個女生說道：「這話是誰說的？還是你們兩個亂編的？你們知不知道這種流言對凌林同學來說是多大的傷害？」
其中一個女生膽子比較大，她知道這件事情要是不說開來，讓老師們以為她們兩人是亂傳的風言風語，那她們就慘了！於是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是我們班的賈璐瑤說的，她媽媽是第二醫院的醫生，她暑假的時候跟她媽媽去醫院，親眼見到、見到凌同學去醫院做檢查的。」
沈老師愣了一下，看了凌林一眼，又說道：「這件事，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
那女生怯怯的說道：「賈璐瑤跟我們幾個人都說了，還說她有一個朋友還看到凌林同學去醫院問流、流產的事情。」
沈老師沒有說話，陳薇芸怒氣高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可凌林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她從那個女生說「親眼見到她去做檢查」這幾個字的時候，就感覺腦袋像是被看不見的鐵鎚狠狠的敲了一下，只敲得她頭腦發昏，滿眼發黑，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擺了起來，接著她的雙腿好像擁有自己的意識般，猛地衝出了辦公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她沒有吃飯洗澡，只是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用被子裹住身體，閉著眼睛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完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懷孕了！
這一下可把凌爸凌媽擔心壞了，他們站在女兒門外拍門叫了許久，都不見她答應，最後只好拿出房間的備用鑰匙打開門，見女兒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個圓球，林悅梅即不解又心疼，坐到床邊輕聲叫道：「林林啊，別這樣包著自己，會憋著的啊，來，告訴媽媽，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時林悅梅的手機響了，凌爸爸走出去接了電話，幾分鐘后又轉回來，對林悅梅比了個手勢，林悅梅就跟著出去了。
「是沈老師打來的，」凌岩說道，「他說林林在學校里和同學發生了點矛盾，心裡可能會不舒服，叫我們多開導開導她。」
林悅梅點點頭，問道：「具體什麼事有沒有說？」
凌岩搖了搖頭：「我問了，說是沒什麼大事，就是小孩子間小打小鬧。」
林悅梅有些不相信，她家凌林性格她知道，如果只是小事，她不可能會是這樣的表現的。
凌岩看出妻子的意思，便安撫的拍了拍她的的手，說道：「班主任都打來電話了，看來也沒什麼大事，別太擔心了，林林難得有這樣鬧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嘛，也挺好的！」
林悅梅白了丈夫一眼，嗔道：「這也叫好！」但她知道沈老師是個很負責任的老師，既然他都說沒事了，應該是沒什麼大事才對。
但第二天凌林沒有去學校，凌爸爸也沒問原因，只是打了個電話跟班主任請了半天假。夫妻倆到房裡看了看凌林，見她雖然不說話，但總算把頭露出來了，只是還是背對著他們，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睡覺。
「林林，爸爸已經給你們沈老師請了半天假，你早上就好好休息休息，下午再去學校好了。」
凌媽媽也囑咐了一句：「記得要起來吃早餐啊。」
見凌林毫無動靜，夫妻倆對視一眼，無奈的出門去了。
凌林模模糊糊間聽到爸媽的聲音，想要起來卻覺得渾身像灌了鉛塊似的動彈不得，她動了動如同一汪死水般凝固的思緒，回憶起自己昨天回到家悶頭就睡，接著……
接著發生了什麼？
凌林慢慢的撐起身子，一手捂在肚子上，臉上漸漸流露出驚駭的表情。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浴室，看著鏡子中臉色蒼白，雙眼元神，眼睛下面一圈重重黑眼圈的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
她雙手緊緊的扣著肚子，慢慢的往後靠在牆上，慘白的嘴唇微微開闔，從中吐出細小而破碎的聲音。
「不要，不要！不要吃我！」
下午。
林悅梅正一邊收拾著東西準備下班，一邊想著晚上給女兒做點什麼好吃的。這時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一下名字，劃了下放到耳邊笑道：「沈老師你好，有什麼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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