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舊時
「清寒……你怎麼……」面對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龍清寒,上官流雲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我看見姑姑的浮水咒,料想定是你來不及回到別莊便被烈羽衛尋到了行蹤,你身上的傷尚未痊癒,定然難敵烈羽衛的圍攻,我心裡擔心便立刻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
拉著上官流雲坐到床邊,龍清寒伸手解開她的腰帶,將貼在她身上的血跡斑斑的水藍色外衫和白色裡衣小心地褪下,露出肩頭和胸口的大片肌膚。
上官流雲身上多是烈羽衛留下的刀傷,與這些深深的刀口相比,四周那些被樹枝劃破的傷口便算不得什麼了。
疼惜的目光盯著上官流雲的肩頭,龍清寒的眉頭蹙得緊緊的。纖長的睫羽撲閃,低低地壓著墨玉般的眼眸,臉上雖瞧不出什麼波瀾,但到底是親密無間的心上人,不穩的呼吸亦能令上官流雲感到格外內疚。她知道龍清寒因她受傷一事心有不快,倘若不是她擅自離開別莊,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惹龍清寒心傷了。
輕輕扯了扯身上的衣衫,想要罩住身上的傷口,上官流雲低聲道:「這點小傷不礙事的,就是刀口丑了點,你……別看。」
「我若是不看,怎麼幫你上藥?」轉身取了傷葯,龍清寒俯身湊近上官流雲,在她耳畔輕聲道:「姑姑的傷葯興許會有一點疼,你忍一下。」
溫熱的氣息帶著熟悉的芳馨貼近,不由得令上官流雲紅了臉。微微抿了抿唇,上官流雲偏過頭,跟著便感到一陣劇痛從肩頭襲來,隱在傷葯的冰涼中刮骨抽絲。寸寸噬進的痛楚令上官流雲不自覺地攥緊身旁的被褥,努力忍受著不令自己痛吟出聲,生怕再讓龍清寒難過。
待到身上的血跡被龍清寒細細處理完畢,上官流雲的嘴唇早已咬得有些發白。龍清寒冰涼的指尖捏著紗布小心翼翼地貼上肌膚,帶起幾分酥麻。上官流雲回過頭,忍著疼安靜地瞧著她悉心忙活,心裡不禁顫動起來,當下低低開口喚道:「清寒……」
「我弄疼你了么?」聽見上官流雲出聲,龍清寒抬起頭望著她,皓如夜空的眸子里流淌著細碎的柔光。
輕輕搖了搖頭,上官流雲伸手撫上她緊蹙的眉,將上面斂著的波瀾一一撫平,繼而滑到她的腰間,將她緊緊抱住道:「我知道此番又惹你憂心難過了,我日後再不這般任性了!」
定定地望著上官流雲,龍清寒微微怔住,手上的動作亦是僵在半空,過了一會,才繼續細緻地為上官流雲纏著紗布。
手上的紗布精巧地打了個結,龍清寒捉住上官流雲的手握在手心裡,淡道:「是我應當早些告知你一切的,不過從今往後再也不會了,日後……我會護著你,不再讓你受半點傷。」
星光點綴的眸子里映著上官流雲的倒影,灼灼的目光令上官流雲的臉一陣發燙,反手扣住龍清寒的手,上官流雲微微用力拉著她貼近自己,仰頭吻上她的唇。
顧不得心裡諸多紛繁的思緒,此刻的上官流雲只想抱緊龍清寒瘦削的身體,陷在她流淌著柔光的眼眸中。不料正這般心生綺念之際,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旋即一抹暗紅色的身影如風而入,突兀地到來自然驚到了屋內正親密的兩人。
眼疾手快地拉過上官流雲的外衫罩住她□□的肌膚,龍清寒回頭望著身後的燭龍,輕輕蹙眉道:「姑姑過來怎也不敲門?」
眼風掃過二人十指緊扣的手,燭龍走上前,幽幽道:「我進我的別莊,何曾須得敲門?倒是你,自己尚未痊癒,不在寒穴里修養,倒有心來這裡照顧外人!」
纖弱的身子微微一顫,龍清寒盯著燭龍的雙眸,冷道:「姑姑,流雲不是外人,她是我至親至愛之人。如今她受了傷,自當由我這個未過門的妻親自照顧。況且眼下我們的行蹤已經瞞不過烈羽衛,在寒穴修養和在這裡修養又有什麼區別?」
聽龍清寒提起烈羽衛,燭龍的臉色陡然變得嚴肅起來。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道:「我來找你也正是為了此事。方才山間的烈羽衛都被我以浮水咒滅了口,但到底是散了血氣,以金烏的手段絕不可能沒有覺察。」
挨著上官流雲坐在床邊,龍清寒沉默半晌,道:「就算他不曾注意,要隱瞞他手下那麼多烈羽衛在鐘山地界消失的事實也絕非易事。雖然眼下能拖得一時是一時,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咱們還是要早作打算,另行商討對策。」
聽著兩人的談話,上官流雲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握著龍清寒的手緊了緊,上官流雲心念一晃,疑惑道:「我始終不明白金烏為何要對你我下手,並且非要做到如此地步?先是損了我的記憶,再又對應龍神尊下毒,如今更遣烈羽衛來滅口……」
凌厲的目光落在上官流雲身上,燭龍臉色幽冷地哼了一聲,謔道:「他所做的可不止這些,當初在崑崙冰湖外設下埋伏,騙你散出神念震碎結界的是他,在你和鳳神之間搬弄是非陷你入陣的也是他,在昆崙山門後設下縛魂陣並且把開啟陣法的秘鑰天命策交到鬼車青鳥手裡的還是他,他這一局棋步步為營,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你的意思。你視他如手足,他卻視你如芒刺。」
「什麼!」
聽燭龍這般一說,上官流雲心裡不由一陣發涼,當下循著燭龍的話努力拚湊著腦海里零碎的記憶。舊日的場景一幕幕漸漸明晰,殘缺的畫面在燭龍的提點下也一點一點拼湊成一幅幅陳舊而殘忍的畫卷。
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現在每一幅畫卷中央,依稀都是上官流雲當年的模樣。
畫卷中的萬里冰原早已碎裂,徒留她孤身一人站在冰原外驚恐地望著四溢的湖水,那是她被封印前見到龍清寒的最後一面。碎散的浮冰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冰冷刺骨的湖水漸漸漫過上官流雲的腳腕,雙膝,腰際……
當冰冷的湖水漫過胸前,就快將她淹沒時她終於在湖面上看見了那一抹朝思暮想的純白色身影。龍清寒闔著雙眸卧在水面上,一如初見那般神色安詳。
伸手向前探了探,上官流雲的指尖剛觸及龍清寒的肌膚,耳畔突然傳來一陣烏鵲哀歌,緊跟著猩紅的血光佔據所有的畫面,刀光劍影下熱血染紅了碧藍的湖水,凌冽的寒光和水面上的銀華交織於一處,而龍清寒正卧在如水的銀華中央,細碎的桃花,花瓣零星地墜在她素白錦衣上。
「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連神念都沒有,還怎麼和我爭!」
一度出現在迷夢中的場景終於完整地呈現在眼前,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向上官流雲。心裡好似被活生生灌出一個巨大的洞,裡面充斥著各種撕心裂肺的痛楚。
「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倘若當初沒有輕信金烏,她和龍清寒是否就不會遭受這麼多劫難?燭龍說得沒錯,縱然沒有血緣關係,她仍視金烏如同手足,然而沒想到對方卻一直將她視作芒刺,步步算計著她,甚至將龍清寒一併牽扯進來。
喃喃抬頭,上官流雲抬手摸了摸眼角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落下淚來。
「流雲……」握住上官流雲的手再度緊了緊,龍清寒望著她,顫抖的聲音里滿是擔憂。。
「我沒事,不用擔心。」掙開龍清寒的手,上官流雲就著袖子擦乾淨臉上的淚,啞著聲道:「都怪我……連累了你……」
纖瘦的身子顫了顫,龍清寒急忙又攥住她的衣袖,搖了搖頭道:「你我之間何談連累二字。不過是一世情,一世債,命中注定罷了。」
「清寒……」心底愧意難當,上官流雲嚅了嚅唇,剛要開口就聽見身後傳來燭龍幽幽的話語聲:「既然你都想了起來,那便不用再多做解釋,眼下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前些日子玉鹿來報,他困禁了鳳神,暫攝元鳳一脈諸多事務,至今已有三載有餘,倘若三個月後,四年期滿,鳳神再不現身,依照元鳳一脈的規矩就當立他為尊。」
「他苦心經營籌謀了這麼多年,為的便是奪下鳳神之位,如今眼見就要達成,自然不會再讓人輕易染指,是以這些日子他更會小心行事,明面上雖然不敢有甚麼大的動作,但難保暗地裡不再使陰招。如此一來,要想在他承襲鳳神之位前潛回元鳳一脈在崑崙的駐地勢必更加困難。」抬頭對上燭龍的眸,龍清寒冷靜分析道。
讚許地點了點頭,燭龍纖眉緊蹙,續道:「想要在慶典之前潛入崑崙倒並非什麼難事,不過在此之前倒有另一件事更為棘手一些。」
微微皺了皺眉,上官流雲瞧了瞧二人的神色,低聲問:「不知前輩所謂何事?」
淡淡瞥了她一眼,燭龍淡道:「倘若換做其他時候。我們倒也不畏他那些下作手段,只是如今寒兒剛歷過還魂之劫,靈力尚未完全融入體內,然而七天後天劫將至,倘若讓他知曉此事定會趁機下手……」
「他不會有機可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