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釋疑
計劃商定,一行人當即啟程趕往崑崙。人還未至,龍清寒便遠遠看見昆崙山腳下大面積的黑色暗影。營地駐紮的火光和始龍一脈居住之地的結界陣法交相輝映,將整個崑崙的暗夜照得宛若白晝。
一望無垠的冰原上兵甲林立,驚得水中游魚紛紛潛入湖底。待龍清寒踏入崑崙駐地,才發現山間所住的早已不是昔日的族民,而是一支精壯的勁旅。
「寒兒。」
腳步甫一落定,便遇見迎面前來的燭龍。
「寒兒見過姑姑。」上前行了一禮,龍清寒四下掃了一眼,道:「這是?」
眼風掃向佇立四周的兵衛,燭龍解釋道:「這是鹿兒千年來苦心培育的親衛,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父尊入神龍壇長眠,我雖暫理族中大小事務,但到底是按照族規,沒有龍尊誰也無法召回昔日龍尊座下的兵將。我只好讓鹿兒先帶他們過來,讓他們固守四方。如今他們也都悉數聽你調遣,但所有的兵力也都在這兒了。」
帶著憂慮的話語,言外之意龍清寒自然是明白的,倘若她不就任龍尊之位,群龍無首便永遠無法號令歸屬於這一脈下的人馬,屆時莫說是與金烏對抗,便是對著山下的這些烈羽衛恐怕都沒有半點招架之力。她明白燭龍在擔憂什麼,遂正了正聲,道:「玉鹿姑娘,你且傳我的令下去,如今我暫攝龍尊之位,族中有難,詔令三山四海駐軍龍脈整隊歸來。倘有不從,便當違抗龍尊令,按族規處置!」
言罷,龍清寒的視線復又落在燭龍身上:「姑姑,如今形勢如何?」
纖眉微顰,燭龍臉色有些難看,道:「根據山下探子傳回的消息,山下烈羽衛恐怕需以萬計,縱然咱們占著地勢易守難攻,但到底是寡不敵眾,正面交鋒定是毫無勝算。不過無論如何,就算他把始龍一脈全滅在這裡,姑姑也絕不會讓他踏入這裡半步。」
薄唇輕抿,龍清寒思量了片刻道:「他此番的意圖我興許能猜到一二,姑姑放心,不會讓他得逞的。姑姑手中可有兵馬排布圖?」
「在中軍營帳里,如今他還沒別的動靜,咱們先回去再慢慢說吧。」巡場一番,燭龍沉聲道。
龍清寒輕輕點頭,跟在她身後朝築地深處去。
穿過幽深的密林,視野豁然開朗。佔地萬畝的居地上最齊全的莫若結界與陣法。舊時記憶里的景色一一浮現眼前,卻似又顯得格外陌生。龍清寒眼底眸光微黯,不禁有些慨然。她終究是在冰湖中沉寂了千年,滄海桑田便是連崑崙也無法倖免。
燭龍領著龍清寒直奔中軍大營,甫一掀帳便瞧見玉隱領著幾個親衛正在其中商議布兵一事。龍清寒抬眼一掃,見她一身戎裝,猜料她暫攝如今兵馬的統帥。
「主上!師尊!」玉隱見到龍清寒和燭龍急忙起身來迎。
「布置如何了?」掃了一眼賬內皆是心腹之人,燭龍沉聲問道。
「今日剛布了新陣,若是守山當是無妨,只是山下眾軍圍困,單單以守並非長久之計。至於如何攻破這一關口,恕弟子愚鈍,尚未能想到破解之策。」
「如今以這點兵力能守多久?」龍清寒問。
「照形勢看,如今山下烈羽衛大軍東面有所駐紮,西向兵力零散,應是尚未集結完畢,咱們若是只守不攻,或許能撐半月左右。」
龍清寒見玉隱心中焦慮惶動,遂道:「足夠了,不必驚慌,就算十日之後他們開始強攻,咱們也不懼。就怕他冷靜下來,下令撤軍。」
「寒兒,你這話是何意?」心下有些不解,燭龍輕聲問道。縱然如今龍清寒的實力出眾,與眾多烈羽衛抗衡下來也能自保無虞,但想要一舉平定這一場風波還不夠,更何況她最大的外援保障上官流雲如今也不在此地……
「姑姑,此事我稍候在向你解釋。」輕笑應過燭龍,龍清寒轉而對玉隱吩咐道:「玉隱你率人讓人加快陣法結界的布置,仔細檢查,莫要有所疏忽,其餘之事交予我來處理便是。」
「屬下遵命。」
玉隱領了命便立刻帶人去巡防,中軍帳能當即只剩了龍清寒和燭龍。燭龍端坐在椅子上,指尖一下一下扶手上敲弄著。龍清寒走到她身旁,略作沉吟道:「姑姑還在想我為什麼不願金烏退兵?」
略一點頭,燭龍將放空的視線收回,擱到龍清寒身上,道:「你素來心思縝密,行事向來自有一番考量,只是此番事關咱們始龍一脈全族興亡,倘若當真硬戰……」
明白燭龍心底的擔憂,龍清寒安撫道:「姑姑放心,我怎捨得讓姑姑與他硬戰。不過寒兒有一事想先向姑姑請教請教。」
燭龍抬眼望著她,允道:「你且說來聽聽。」
「自三聖入崑崙以來,始龍,元鳳,祖麒麟,三脈便一直少有往來,千百年來多是井水不犯河水之姿,咱們族中也有規定,若無龍尊令則不開門納客。何以後來在我入冰湖長眠時,卻允了重明和金烏過來?」
「此事若要追根溯源,當從帝軒轅與蚩尤那一場大戰算起,當時你父尊與鳳神共助帝軒轅,也算同袍之交,戰事結束后,偶爾也有書信往來。後來你因墮神蠱被封入冰湖后你父尊便四處奔走尋解蠱之法,此事後來傳到鳳神耳中,鳳神便時常派重明送些稀貴的藥材過來。」把昔日往事簡單說完后,燭龍續道:「至於金烏何時開始出入此地我確實不知,我只是聽塵兒說他時常在重明前來之前潛到冰湖,只是到了冰湖便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待燭龍說罷,龍清寒舒展開眉目,淡道:「這便是了,姑姑可有想過這其中因由?」
燭龍在旁想了想,委實無解只得將目光轉回龍清寒身上,遂只聽龍清寒道:「這麼多年以來,他不曾踏入過咱們駐地半寸,不曾見又怎會生念?他想要的,從一開始便不是咱們始龍一脈的任何東西。」語聲微頓,龍清寒嘆道:「他想要的,從一開始,便只有得到重明。」
燭龍聞言眉頭驟然一擰,連身子也不禁霍然直起,照著龍清寒的思路分析得到的結論已然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咱們遭了池魚之殃?寒兒,你單憑這一點便妄下言論是否太過草率?」略一思忖,燭龍慢吟吟道。
搖了搖頭,龍清寒道:「若只憑這一點,寒兒自然不敢斷言。不過,我心中既有流雲,對此自然敏感幾分。按理說,他害得重明被鳳神封印在縛魂陣中,苦受煎熬,與我的推斷應當背道而馳才是。但姑姑也曾說過,父尊是因替我試解墮神蠱的蠱毒才毀了身子不得不入神龍壇長眠。金烏與父尊既無明仇也無暗怨,為何要用墮神蠱的蠱毒來害父尊?倘若不是父尊試過解蠱之法,那法子便會直接運用到我身上,而千年之前,我與他之間唯一的牽連,只有將自身神念渡予我的重明。」
「這便是你最初揣測他目的的起因?」燭龍問。
「沒錯,後來讓我再次懷疑這一點的,是流雲手中的那捲天命策。天命策是他交予青鸞和鬼車重返崑崙的鑰匙,但與此同時他卻在門后布下了縛魂陣,想至鬼車與青鸞於死地的目的昭然若揭。姑姑以為他與鬼車青鸞昔年曾是鳳神座下的親信,情同手足,何以突然之間反目成仇?」眉頭輕顰,龍清寒幽幽問道。
「鬼車與青鸞是因解救重明而被褫奪神格逐出崑崙,而重明也因此神魂碎散,只得一絲殘魄投入凡間。莫不是他將重明神魂碎散一事歸罪與鬼車與青鸞,心生報復才要……」循著龍清寒的思路繼而深入,燭龍心底對這般說法又添信幾分。
見燭龍似有恍然,龍清寒方才淺淺笑了笑,續道:「看來姑姑也猜到了,他原本只想借鳳神之力將重明封在崑崙之中,如此一來他便能永生永世守著重明。可不曾想青鸞和鬼車打破封印,最後害得重明神魂破碎。他因此對鬼車與青鸞心生仇怨,想要報復自也順理成章。只可惜青鸞和鬼車都未能如他所願。除此之外,第三點讓我進一步懷疑的,便是迦葉和鳳神。迦葉是蚩尤之後,為了統帥部族,不惜潛入崑崙盜走重明的殘軀用以牽制擁有咒師血脈的紅蓮。金烏對連累重明的神魂被損的鬼車和青鸞都能刀兵相向,那麼對於褫奪了重明神魂的鳳神又怎會放過?若是以此推斷,他對鳳神動手也是意料之中。而對於盜走重明殘軀的迦葉,金烏自然也是記恨在心的。不過迦葉終究不過一界凡胎,還輪不到他親自動手,他將天命策是崑崙之匙這一消息散播出去便足以令迦葉不得安生。」
「這麼說來,他此番圍攻這裡的真正目的豈不是對你動手?」
略一點頭,龍清寒淡然道:「沒錯,如今流雲尋回了神念與神體,與往昔重明的風采無異。他也順利制住了鳳神,滅掉了迦葉,那麼剩下的,便只有一直被流雲記掛在心的我還沒有被他動手除去。可我在塵世行蹤飄渺,他要想對付我,最好的方式……」
「攻打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