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薩汀番外
瓦爾哈拉是神域最熱鬧的一座殿堂，在這裡，白日會有許多人在這兒比斗、廝殺，那是拼上性命的搏鬥，每一個人的目標都是殺死在這裡的所有人。
但是，不論白天里有多少人在此死亡，哪怕是被砍下四肢開膛剖腹，當神域的太陽變成月亮，夜晚降臨的似乎，他們就會重新復活，然後在同一個地方開始一場徹夜的狂歡。
美食、美酒，享受完這一切便倒頭大睡，直到第二日太陽升起的同時，血腥的拼殺再度響起。
這座殿堂，是神祗選擇戰士的地方，優秀的戰士會得到神祗的青睞，獲得永居神域的機會。
薩汀便是從這裡走出來的。
和瓦爾哈拉大部分的戰士不同，她不是在下界因為力量出眾、或者虔誠信仰而被神祗選擇獲得進入神域機會的英雄勇士，她從一出生，便被光明神選中、親自帶上神域。
純潔的聖女獲得恩賜，孕育光明的神之子；當亮如白晝的夜晚來臨，神之子發出第一聲啼哭，喚來光明神的迎接。
這是流傳下來的一段傳說，被吟遊詩人們歌唱著。
而薩汀便是被傳頌的主角——那個在如同白天一般明亮的黑夜裡誕生的孩子。
她由幾位神祗撫育，喊光明神為父神，並被賜予了一柄劍以七歲孩童的年齡和身軀踏入瓦爾哈拉。
等她在一個白天中殺死殿堂中所有的對手，終於得以踏出瓦爾哈拉時，整整過去了十年。
十七歲的薩汀，獲得了父神光明神的讚許，從此作為神的使者行走於下界，為光明神斬殺危及下界的禍端、以及對父神不敬的異教徒。
無論她走到哪兒，都擁有絕對的尊敬和羨慕，她是被神祗親自選中的使者，這世間唯一可以神的名義、代表他行事的存在。
但是，當她十九歲的那年，光明神暫時離開光明神殿遠遊，薩汀奉命守衛神殿時，神殿中進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薩汀走在空曠的神殿長廊中，能感覺到有人一直悄悄潛伏著跟隨自己，但她找不到對方。
「出來！」在走過一條長廊看到盡頭時，薩汀終於忍不住喊。
「嗬嗬嗬。」長廊里薩汀喊聲的迴音還在繼續，又添進一陣笑聲，那是一名女子，聲音妖冶的女子，「你、是在叫我嗎？」
手中的長劍飛刺而出，薩汀猛一轉身，將劍拋向某個角落。
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從那個角落沖了出來，飛快地劃過地面潛伏到另一個屋頂：「哎呀呀，這歡迎可真不友好。」
回答她的是又劈刺過來的劍，薩汀幾乎融入身體本能的戰鬥技巧讓她幾乎應接不暇。
但是，她那惹人心煩的笑聲卻始終在繼續。
終於，暗紅色的人影落在面前，薩汀一手拿著劍，看到她黑色幾乎及膝的長發落下，露出的臉——帶著色澤慘白的面具。
「你是誰？摘下面具！」薩汀沒來由的一陣心悸，不禁厲喝出聲。
「嗬嗬嗬嗬。」她發出一陣笑聲，突然朝著走廊外一衝，轉身拐進了另一條廊道，「想知道嗎？」
腳步的回聲不斷響起，薩汀立刻朝著她奔跑的方向追了過去，眼看著那黑色的聲影拐進一間屋子，她很快跟進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光明神殿地板上，蜿蜒了數道血流，在一片潔白中展現出極為艷麗的血紅色，這些血流的中心是一具美麗的身體——或者現在該說是屍體了，她大睜著無神的黑色雙眼，一頭黑髮零落地散開，心口被一柄匕首刺中，不斷有鮮血湧出。
薩汀認得她，曾經有見到過幾次，是一個性格直爽傲氣的女神，司掌暗夜的女神卡米拉。
另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就那麼站在屍體邊上，絲毫不在乎自己踩上了滿地的血液。
「你……居然膽敢弒神！」薩汀一瞬間想了很多，最後直直盯著屍體邊上的人。
她轉過頭，慘白的面具底下有一雙似乎是暗紅色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原本的色彩還是被滿地的血色映的。
「嗯？我倒是想殺呢~」她低頭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女神，發出又一陣笑聲，「可是，我好像對你更感興趣，怎麼辦呢？」
回答她的是薩汀的劍。
劍刃幾乎貼著她的臉頰劃過，她笑著跳遠，在另一扇門口笑看著薩汀：「看到你這樣恨不得斬殺我的樣子，我可真是心疼啊。」
她捂著心口微微彎腰，好像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在心疼著。
薩汀心底的煩躁更甚，只能快速追趕那人以求將她捉住，暗夜女神死在光明神殿，作為守衛的她必須解決這件事情。
「用面具藏藏掖掖的算什麼？！」每一次看到那張慘白的畫著詭異笑容的面具，薩汀都覺得不悅的感覺更甚，忍不住又說了一句。
「想看我的臉嗎？嗬嗬嗬」對方依舊笑著，絲毫沒將薩汀看在眼裡的態度激得薩汀更加憤怒，「那、先抓住我啊~」
「哼！」薩汀冷哼一聲，腳下的速度更快。
不過一會兒，兩人便穿過了神殿里好幾間房間。
作為守衛，薩汀對整座光明神殿的廊道了如指掌，但有很多房間一直就緊閉著，她也未曾進入。
這一闖，她才發現神殿里有很多房間極為獨特，有的裡面只有幾塊地板懸浮在那兒，有的一進去便突然被掉了頭，頭朝下地走著。
太多應接不暇的房間讓薩汀心底莫名慌張起來，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場景，漸漸開始不知所措。
最後，她跑近了又一個房間，一瞬間，周圍暗了下來，有幾團火光亮起，附近居然出現了好多個自己，可以看到每個「自己」臉上的驚慌失措。
「嗬嗬嗬，這裡，倒真適合我們好好聊聊呢，你說是不是？」那個詭異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薩汀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個聲音劈砍過去，卻只聽到一陣破碎的聲音，身後的「自己」被薩汀一劍劈碎，那是一面鏡子，碎裂成數片化成了十多個「薩汀」。
糟糕的視覺感讓薩汀不得不壓抑自己想要破壞的衝動，但是那個聲音卻沒有輕易放過她。
「砍吧，你不是想毀壞所有的一切嗎？那就砍吧~」那個聲音變得低沉而緩慢，帶上危險的蠱惑，「來吧，殺了你眼前的一切，殺吧~」
又是一連串破碎的聲音，薩汀不斷將她認為不同於自己的「薩汀」破壞，但它們都只是面鏡子，碎裂變成了無數個碎片，反射出一個又一個薩汀。
她喘著粗氣終於暫時停止破壞地衝動，警惕地看著周圍，想要找到那個始終在大笑的女人。
「可惡的人類。」薩汀不禁低斥一句。
「人類？」女人突然停止了笑聲，聲音驟然出現在薩汀的耳邊，「那麼你是什麼？你是什麼？！」
「我是父神挑選的戰士！」薩汀立刻回答，這是她從記事以來就牢記在心中最驕傲的事情。
「嗬嗬嗬嗬。」女人詭異的笑聲從左轉到了右邊，「戰士？你想要的只是戰士？還是終有一天成為偉大的神祗？將一切都踩踏在腳下？！」
「你、你說什麼？！」薩汀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她從未想過這些念頭，但是當聽到這幾句話時，她發現自己竟然被吸引。
「來，拿起你手中的劍。」女人低笑著說，「只要你割開……」薩汀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什麼冰涼的東西劃過，她立刻一劍橫掃開，卻沒有碰到任何東西，脖子上的冰冷觸感也隨之消失，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咽喉，將你體內罪惡的液體盡數清楚，你便能成就神祗也無法達到的永恆！」
薩汀猛地一顫：「你、你到底是誰？！」她剋制著自己不知道因害怕還是興奮而不斷顫抖的身體，努力從無數個自己種辨認。
笑聲依舊近在咫尺，她聽到女人說：「看看你面前的鏡子，不就知道了嗎！」
鏡子在薩汀的劍下碎裂，這一次，出現在薩汀面前的不再是無數個自己，而是另一個女人。
慘白的面具被丟在腳邊，眼前這人的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暗紅的眼睛微微眯著，除去神態，薩汀睜大了眼，驚愕地發現對方竟然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你、為什麼你長得、長得和我一樣？！」薩汀退了一大步，手中的劍直指女人。
女人卻絲毫不在乎那柄鋒利的神劍，反而向前了一步，將自己的胸口送到劍尖前：「你真的不知道我嗎？我、親愛的姐姐。」
她的聲音如同情人間親昵的呢喃，面對薩汀的震驚，她目光流轉帶著笑意：「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你的原罪，沒有人知道在聖女孕育神之子的同時，還有另一個代表了黑暗的孩子共同成型。」
薩汀心底傳來一針針的驚恐，她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她知道那會徹底顛覆自己心中認知的一切。
她轉身想要逃，卻發現手中的劍被女人緊緊抓住，鮮血從她的掌心沿著劍刃滑落下來，薩汀的目光不自覺被那血液吸引，緊接著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你是承載了全部光明的神之子，而我體內滿是黑暗，在出生的那一刻，提奧帶走了你，卻將身為另一半的我丟往了絕不可能生存的斯洛伐。」明明說著是對她極為不公的事情，但是她的言語始終帶著笑意，她暗紅色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薩汀，「可我們是命定的雙生子啊，姐姐，所以，我努力活下來，來找你了哦~」
「不、這不是真的！」薩汀不斷地試圖從對方手中奪回自己的劍，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對方還是死死抓著劍刃，哪怕已經被切開皮肉，割傷骨頭也絲毫不鬆手。
聽薩汀這麼一說，對方的笑意更加濃重：「是嗎？你敢說這是你心底真正想的嗎？三年來，你沒有一次想過解開神祗虛偽的面孔？！你沒有一次想過將這一切骯髒的真相告訴所有下界的生靈？！」
「不、你住嘴！我是、我是父神挑選的戰士，是他親自帶回神域的——你這陰險的魔鬼，竟然想要動搖我的意志，去死！」終於，薩汀近乎崩潰地放棄往回抽出自己的劍，用上全身的力量朝著女人的胸口一刺。
劍刃入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女人一聲短促的痛呼。
薩汀幾乎再拿不住那把劍，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那裡正傳來無法忍耐的劇痛：「為、為什麼，我的心在痛！」
一雙沾血的手捧住薩汀的臉，薩汀努力抬起頭，對上對方暗紅色的雙眼：「因為，我們是雙生子啊……註定應該在一起的……」她的話斷斷續續，再難持續那樣可惡的笑容。
薩汀是下意識地抱住她落下的身體，看著奄奄一息的她，自稱是自己妹妹的女人：「你叫什麼？」
「西芙。」女人勾著嘴角回答了薩汀，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我親愛的姐姐，我們的、分離，從一開始就是錯誤，是神祗的錯誤，是他們愚蠢地選擇了這一步！」
她似乎是在耗費自己最後的生命力，語速越來越快，暗紅色的眸子變得璀璨起來。
薩汀驚訝地看著她全身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片血霧包圍著自己，最終透過肌膚滲透全身。
當血霧徹底消失，薩汀重新站起來，一雙暗紅色的眼裡透著不一樣的光芒：「你說的對，這些骯髒的謊言、虛偽的神祗……總有一天，我要毀滅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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