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你我約定

被美人環繞的滋味，當然比每天看著熟悉的墮天使來得愉快。

而且加上路西法比上一世提早注重精神享受，挖掘出不少以前沒見過的美貌惡魔，他看著那些熟悉的、陌生的侍從在萬魔殿穿梭，香氣盈盈，奇異的有一絲放鬆。

這才是他習慣的環境。

窮極奢侈，美色如雲，黑暗與墮落相伴而生。

也許最初他是為了觸怒上帝，才故意在地獄無所顧忌的亂來，什麼初夜權，什麼活色生香的宴會，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恨」而已。天使不能理解昔日的光耀晨星為何墮落至此，跟隨他來到地獄的墮天使卻總是會用悲傷的眼神看他，彷彿怕觸碰到他心中的傷口。

路西法不需要他們的同情，用時間證明了自己可以走出創/世慶典的陰影。上帝把光耀晨星的歷史抹去，路西法就把路西菲爾的過去掩藏起來，久而久之，未來的地獄沒有幾個新生的惡魔知道路西法原本的名字，也不知道路西法曾經在天堂是什麼地位。

戰場上斥責彼此的話語不見，更多的是時間帶來的隔閡和沉默。

惡魔口口聲聲說要殺死天使，摧毀天堂。

天使義憤填膺的對抗地獄。

他們下意識的忘記了，地獄和天堂之間最大的紛爭是什麼，為什麼熾天使長米迦勒躲著路西法走。他們只知道，最接近神之地位的撒旦，有著與生俱來的無雙容顏，以及邪惡恐怖的力量。

他們不要去思考撒旦的黑暗來源是什麼，只需要一直戰鬥下去，直到某一方徹底死亡。

「咚——「酒杯跌落在地上。

流出的美酒散發清香，宛若致命的□□。

雪白修長的手指以鬆開的姿態，路西法坐在王座上看著自己的手，這麼多年的風霜過去，靈魂形態塑造的**依舊保持著無數年前的模樣。

這一度是他最厭惡的外表，因為他與神肖似，身上永遠擺不脫上帝的影子。

可是放手之後。

容貌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如果不喜歡，就毀去。他不需要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沒有誰會拿路西菲爾的標準來要求他，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解脫。

他是撒旦，亦是路西法。

唯獨，他不是路西菲爾，不是熾天使長。

凱茜輕手輕腳的走上前，蹲下身撿起地面完好無損的金杯，美眸望向路西法，「陛下，美酒若不滿意，換一種就好，杯子若不滿意，地獄有無數能工巧匠，總能打造出讓陛下滿意的東西，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您生氣。」

路西法慵懶如醉的說道：「你認為我在生氣？」

凱茜猶豫三分，爽快的答道：「是。」

「可惜不是。」路西法的聲音如夜晚的輕風，淡漠到透明，「我只是稍微……有一點遺憾。」

不是怨恨，不是執念，莫名的殘留著一絲說不出來的遺憾。

凱茜的眸子微睜，大著膽子站起身，「是什麼遺憾？陛下能夠彌補這個遺憾嗎？」

路西法勾起唇，「不能。」

遺憾之所以是遺憾，因為已經無法改變。

「我有些醉了。」路西法獨自的笑了，眸光閃動，明明看著凱茜，卻像是看向了遙遠的地方。凱茜以為他在看向天堂，思念那位光明的熾天使長，「陛下，我扶您去休息吧。」

「下去。」

路西法的眼眸闔上，讓凱茜訕訕的抹乾凈地面就提著裙子跑了。

凱茜在通往後殿的轉角處停下了一會兒，看著萬魔殿主殿上的撒旦。淺憩的黑髮墮天使讓任何的女性的心都能化了，偏偏能夠傾倒無數惡魔天使的撒旦，並不需要她們的愛慕。

凱茜聳了聳肩，自己還是老實的當侍從吧。

順便——

笑看那麼一個接一個跑來「奉獻身體」的惡魔，萬魔殿又該增加人口了。

天堂有地獄的間諜，地獄同樣也有天堂的間諜，唯一的區別在於前者掌控在惡魔高層手上，後者只掌控在熾天使長路西菲爾手上。鑒於天堂和地獄的遙遠距離，和重重「關卡」，情報再怎麼及時，都得隔十天半個月。

基本到了手上，黃花菜都涼了。

路西菲爾壓根沒把這個手段當作殺手鐧，路西法最愛臨時橫插一手，地獄的情報在正事上沒多少用處，頂多是讓他來了解一下路西法在地獄做了什麼事情。

如同往常般翻閱著情報上的內容，路西菲爾以前還是老樣子的消息。沒想到目光掃過一句話，他就突然眯起眼，念出了上面的話，「近日，萬魔殿中來了很多美貌的侍從，有男有女，皆是地獄里各個種族的生靈，容姿優秀，對撒旦別有意圖。」

路西菲爾透過委婉提示的情報，看到撒旦的本質，當即就惱火了。

「別有意圖？我看你就是喜歡美人！」

奈何他在天堂，再生氣也不能無緣無故跑去地獄找路西法，萬魔殿有什麼美人，他一概不清楚，只能從路西法的審美眼光上推測，萬魔殿此時應該是各種美人云集，好不享受！

哈尼雅以公務為借口來找熾天使長的時候，就看見了神色冰冷的路西菲爾。「父親。」哈尼雅沒有智天使侍從的膽戰心驚，靠近路西菲爾的座位后，為這些年極為辛苦的路西菲爾揉捏肩膀，「父親心情不好嗎？是父王惹你生氣的嗎？」

「他什麼時候不惹我生氣了。」路西菲爾下意識的說道。

說完，他仔細一想，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每次事到臨頭，他不是氣消了，就是被路西法用別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回過頭就沒辦法找路西法算賬！

可惡，有一個了解自己的傢伙就是不好。

路西菲爾把遠在地獄的路西法罵了一頓，心底無奈的接受了異地戀的代價，況且天堂和地獄之間已經不是單純的「異地」了。

這是兩界。

橫跨在他們中間的是陣營，是光暗，還有空間的距離。

「哈尼雅，下次你見到路西法，替我說一句。」路西菲爾抿唇，露出一個不似笑容更似森冷的表情，「他要是想讓瑪門換個人喊父王，就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沾花惹草。」

哈尼雅吃驚看向桌子上的情報：「父王又幹了什麼？」

路西菲爾冷淡的說道：「他找了很多美人擴充萬魔殿，聽說很享受美人的服侍。」

哈尼雅：「……」

對不起，我已經無法幫你了，父王。

在路西菲爾低氣壓沒幾天，一樣禮物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禮盒是嶄新華麗的包裝，他沒有詢問這是誰送來的東西，侍從們也默許了這個禮物出現在他的辦公桌上，他抽開絲帶，盒子裡面還有一個精緻的小盒子，他還未打開，就聞到了裡面淡淡的香氣。

帶點甜，帶點淺淺的苦澀。

盒子里的東西印入眼帘，是幾塊形狀可愛的黑色東西。

有點像點心。

猶豫了一下，路西菲爾捻起一塊，把這個可能是吃的東西放到唇邊小小的咬了一口。頓時，從未品嘗過的味道從舌尖瀰漫，甜中帶苦，極為濃郁，讓第一次嘗試這種口味的路西菲爾都有些喜歡。

「這是什麼？」路西菲爾把盒子旁掛著的小紙條拿起。

上面寫著——

這是巧克力，喜不喜歡？

愛你的路西法。

不需要懷疑，這個盒子里的東西都是路西法親手做的，路西菲爾的臉上浮現笑意，把巧克力一口吃下。這樣的味道就像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初次品嘗會覺得過於苦澀，甜蜜中摻雜了太多雜質，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就會發現它裡面的甜味足以勝過世間所有。

他們的愛，是最禁忌而美麗的感情。

路西菲爾低喃道：「就算在地獄，還要對我花言巧語，姑且相信你會安分守己了。」

信任，是他對路西法缺少的東西。他信任彌賽亞，是由於彌賽亞對外的性格值得信任，但是路西法和彌賽亞兩者差異太大，直接顛覆他幾百年來固定的認知。

把剩下的巧克力收起來，路西菲爾就開始了新的一天的旅程。

他們約定過——

每年在凡間的海邊宮殿見一次，直到光暗平衡，世界無恙，他們就真正的在一起。

這樣的約定，上帝也知道，但是知道也沒有用。他寵愛的光耀晨星已經被另一個黑化的路西叼走了，還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經過他的手，促成了這段本不該有的情緣。

水晶天的上帝在思索中望向天使學院，那裡有一個活蹦亂跳的小惡魔。

瑪門被路西菲爾放在天使學院上學，學習基本的魔法理念和常識。他的一頭黑髮被染成了燦爛的金色，黑色的眼睛也用特殊的魔法進行改變，變成純正的蒼青色，這樣的瑪門，在學院里活生生就是一個縮小版的路西菲爾，格外受歡迎。

上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創/世之書在紙上吐槽：你以前不是想要把路西菲爾變小嗎？現在機會難得，瑪門和路西菲爾長的很像，你完全可以抱到身邊來養。

上帝冷冷的說道：「他是七宗罪。」

創/世之書沉寂了半晌，書頁抖出類似笑聲的聲音。

在上帝充滿壓迫感的視線下，創/世之書不畏強權的寫道：別開玩笑了，上帝，這世界本來沒有七宗罪，是您創造了地獄，創造了天生攜帶原罪的人類，一切的罪從您的手中衍生出來，您為何要對此視而不見，您的偏執只會造成更嚴重的光暗失衡！

這是它第一次這麼直白的指出問題所在。

上帝移開目光。

大聖堂陷入寂靜，似乎過了很久，歲月都凝成琥珀。

神無悲無喜的聲音在大聖堂響起。

「吾知道。」

這樣的事情，神從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只是神不想去改變罷了。

黑暗在他的手臂上留著永遠沒有消失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