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一七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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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距離這扇最後的防禦大概有四五十米遠的時候,守在木柵欄後邊的衛兵忽然縮了下去。
「散開!躲!」獵果言簡意賅的呼喊著,他自己卻極速沖向了柵欄門。
伊博爾和幾個戰士跟在他身後,大多數人都像獵果說的散開。不過不是他們膽怯,是那門總共就不大,如果發生危險,一群人堵過去,那是找死。
獵果剛跑出去兩步,柵欄后在此有人冒頭了,但是冒頭的人從剛才的一人,變成了十人。除了中間大門的位置,兩邊每間隔一步就有一個人。他們冒頭的同時,就把手裡的長矛朝著人群投擲了過來。不過這投擲出來的長矛,可是比十根多多了,顯然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其他人也在做一樣的事情。
峽谷口一片平坦,別說藏身的石頭樹木,就是雜草都高不過膝蓋。不過投擲長矛的那一方因為大多數人隱在視線被遮蔽的柵欄後邊,投擲出的長矛也失了準頭。
所以這一波長矛下來,只有兩個倒霉的被扎穿了大腿,並沒有生命危險。
長矛扎在獵果的眼前,甚至還在搖晃著,獵果把長矛□□,順手就扔回去了。木柵欄後邊的一個人正舉著第二根長矛要朝外投擲,被獵果的這根長矛又准又恨的貫穿了胸膛。這一矛竟然巧合的沒有致命,長矛回來得太快,這人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怔了一下,看著胸口冒出來的矛頭,才開始嘶聲裂肺的慘叫起來。
有獵果帶頭,其他人也開始對著陽谷部落發動反擊。原本要儘快投出第二輪長矛的陽谷部落眾人,竟然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五十米,對於這些夏的驍勇戰士來說,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等這些人能抬起頭來的時候,獵果已經衝到了柵欄邊上。
柵欄層次不齊,還削尖了頭,獵果摳住柵欄,手臂上的肌肉一鼓,硬生生的撐起自己的身體,一腳踹翻了站起身的陽穀人,沖了進去。
在柵欄內,陽穀人身後站著的人,身材高大修長,兩耳又尖又細,皮膚白皙,容貌俊美,怎麼看怎麼是木族人,那些木城人果然在這裡!
這些人的反應也快,見獵果進來,立刻衝上來圍困。但在獵果身後,其他夏戰士也已經衝上來了。不過眨眼間,所謂的圍困就變成了混戰。沒過多久,門口的位置已經被夏人完全佔領,大門打開,跑得慢一步的夏人也就不用翻牆頭了。
「怎麼沒人來支援?!」貌似是這裡頭領的一個木族人憤怒的咆哮。
一開始他看這些人不多,也就沒想叫支援,但這地方狹窄,他們這邊能用上的人手也不多。另外不得不承認的是,對方不多歸不多,一個個都比自己這邊的人強悍。等到他想要去叫人的時候,大門已經打開了。
頭領憤怒的不是自己的無能,是他不相信這裡的局勢沒人看見。現在還不派來援兵,這是要看著他去死嗎?
頭領一咬牙,一跺腳!然後……他轉身跑了。
這些木族人打扮,無論是獵果、伊博爾,還是其他人看來都差不多,另外戰鬥中被視線遮擋,他們哪知道頭領跑了。但是木城人和陽穀人知道啊,看到自己的頭領逃跑的人,陸續也追隨頭領而去了。
獵果他們的壓力越來越小,沒過一會,就直接是沒有壓力了。和他們直接戰鬥在第一線的人馬,要麼是不管不顧的轉身,把毫無防備的後輩暴-露給夏人,要麼是乾脆停手,一臉麻木獃滯的站在原地。
「跟上他們!」獵果沒管這些毫無鬥志的人,直接下令。
衝擊來的這不到兩百的夏人戰士,就混進了逃跑的人群里。本來他們就打扮得很陽穀人很接近,現在這麼一混,尤其是夏的木族人,完全分不出來誰是誰了。
「不舒服?」獵果一邊跟著跑,一邊還有餘力觀察自己人的反應。
伊博爾一臉的嚴峻,看起來還有些難受:「木城的人是我們的敵人,但是……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敵人。」
就算是敵對了,就算已經不拿木城當聖城了,但多少對木城和木城的木族人有些憧憬。是把他們當成最強的敵人那種尊敬的,結果第一次交手,這些最強的敵人就轉身逃命了。
他現在的感覺,比知道木城的木族把自己人當成牲畜餵養更加的難受。
最先逃跑的頭領,跑出去一段距離感覺到不對勁了,先是地上躺了一片人,他嚇了一跳以為他們是死了,可又見他們的胸腹因為呼吸起伏,抓了一個人搖晃又怎麼都搖晃不醒——這是中毒?什麼時候中的?我是不是也中了?
頭領心驚肉跳的把人放下,繼續朝後邊跑,終於他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可那是其他人打鬥中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山谷的最里,他們的大後方也亂起來了。
這些敵人明顯是翻山過來的。但山谷夾在兩座山中間,對著山谷這面的山勢很陡,如果有人真心想要攀爬也不是多難。為防止野獸和敵人,山上設有站崗的人,那些人就那麼不聲不響的……
想想那些被替換的除外播種的陽穀人,還有一路跑過來的時候躺在地上失去意識的人,哨兵同樣被悄無聲息的解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夏人有兩路人馬的消息,他們完全不知道呢?
「怎麼這些人都這麼軟?」獵黑一腳踢飛一個木城的木族戰士,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道。」獵星一邊答著,一邊拉住了黑爸。沒啥要打的了,剛才被踢飛的那位明顯是想要跪下祈降,可還沒等他跪下,黑爸就一腳過去了。戰鬥其實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繼續了。
「你以為你黑爸我這麼暴躁嗎?」黑爸看了獵星一眼。
獵星嘿嘿傻笑兩聲,放手了。
獵星和獵黑與伊博爾的心情有些類似,他們也是很認真的把這場戰鬥當成極為艱難的硬仗來打的。結果……相比之下陽穀人都比木城人更頑強更兇悍。
這些木城人只在開始的時候略作反抗,一旦發現從山上下來的夏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反抗就越來越無力。當第一個人放下武器時,更多的人也停止了反抗。他們的這種舉動連投降都不是,完全就是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
「諾麗絲他們也來了。」獵星指著另外的山頭,諾麗絲帶著有一支人馬下來了。
那邊的山勢更高聳陡峭,所以諾麗絲他們慢了一步。等到看見那條滿是糞便的溪流——水淺但是溪流寬——眾人又慢了一步,可還是都衝過來了。
等到過來發現戰鬥差不多結束了,諾麗絲甚至來不及蹭自己的腳,隨便找了個人拽起對方的脖子就開始問。
「你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好巧不巧的,被她拽住脖子的人就是那位頭領。
他跑回來時發現完全沒有反抗的必要了,當然跟其他人一樣,扔掉武器,老實站著任憑宰割了。
「謝博爾特滅亡了,我們的人手守不住一個國家。」從這位頭領的語氣里,聽不出來什麼亡國之痛,他的語氣很淡漠,「王和大祭司說,我們可以另外尋找一塊土地,從頭再來。」
「你們的大祭司和王呢,還有那些王族?」獵星問。
他說的是木族語,另外周圍的夏人明顯也都聽得懂木族語,頭領已經木然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好奇,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大祭司把他們都帶走了,沒跟我們在一起。」
「如果沒跟你們在一起,誰告訴的你們我們今天要來呢?」獵黑雙臂交叉在胸前,似是無意的問。
這時候,獵果也帶著人到了。
獵黑的聲線平穩厚重,眾人又都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邊,他這話聽到的人很多,其中隱含的意思讓夏人引起了一片短暫的喧鬧——對方知道他們要來,夏有人泄露了他們的情報。
獵果和伊博爾的那隊人馬,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只有他們剛開始進攻的時候遇到了長矛的攻擊,原本眾人還以為是誰裝扮得不像,被瞧出了破綻,原來不是破綻,是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口袋,等著他們朝裡邊鑽呢。而且,他們之前還以為只有自己這一路呢,原來不是?
再看獵果和伊博爾的表情,這兩個帶隊的人顯然是知道的。現在沉默不言,而且臉色都不太好,顯然對於自己手底下出了叛徒這件事,正不爽著。
「兩天前有一位使者回來告訴我們的,但是之後那使者就走了,因為嫌棄我們這裡的骯髒。」頭領呵呵笑了一下,可是那笑難看得要命,還不如不笑,「我是不知道你們那裡倒是誰是背叛者,不過那個背叛的人,一定是個最傻的傻瓜。」
這半奚落的話,反而讓夏這邊的木族人們臉色好看了一些,看來木城的同族,還不算是爛到骨頭裡。
「啊——!」這邊正說話間,忽然外邊響起了一聲慘叫,兩個被捆綁住的陽穀人屁股底下忽然伸出了樹根長滿尖刺的藤蔓,把他們拽進了地下。
以此為開始,更多的藤蔓從地下冒了出來。不管是陽穀人、夏人還是木城人,碰到了就纏住朝底下拽。
眾人看得清楚,就算是木城人也被藤蔓一紮,捆綁得血肉模糊,且那些人被拉進地下時的眼神,絲毫也不是得救時的歡欣,而是另外一種更深的死寂……
「你們不跑嗎?」原來膽小怯懦的首領,現在面對死亡竟然格外坦然了。
「最後誰陷了誰,還不知道。」他話音剛落,幾個洞里就有人被拋了出來,張牙舞爪的藤蔓跟在他們身後。可突然就有另外一大團藤蔓從同一個洞口伸了出來,和之前的藤蔓糾纏到了一起。
兩邊的山上陸續還是有人下來,但後邊的人許多背著一個大筐,他們來了就把筐打開。各色的蝴蝶在空中飛舞,或者為傷者治療,或者將自己有毒的鱗粉播撒在敵對的藤蔓身上。有的筐里放的卻是迷仙引夢,它們剛被包出來放在地上,就立刻把自己的根系向著地下扎去。
「還愣著幹什麼,怎麼不跑?」伊博爾看著頭領問。
「逃不了,逃就是死。」頭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還是兩眼無神的坐在原地,「雖然……留下好像也是死。」
原本是看不上這傢伙,嘲笑他的伊博爾,怔忪了一下。突然間他就明白了這些人為什麼軟弱又茫然了,原本的輕視和憤怒消散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了憐憫。
可這時候來不及多說別的,伊博爾轉身加入了戰鬥。他把自己的棕色腰帶朝著某個洞口一扔,那腰帶在墜落的過程中生長起來,變成了一根猙獰的棕色藤蔓。那洞口裡原本有幾根藤正摸出來,結果沒摸到人,摸到了褐色藤蔓,藤和藤立刻就糾纏著打了起來。
天空中有黑影由遠及近,原來是四頭飛龍腳爪各自抓著一張大網的一角,網裡躺著一棵蒼翠的樹木。
轟的一聲,四頭龍加一棵樹壓倒了兩間草房,大樹一落,樹根立刻開始朝地下扎去,硬生生把自己躺倒的身軀變成了直立,整個樹冠蓬□□來,比在網裡兜著的時候,看起來竟然大了一圈。
地下,塔倫和幾個木族人站在一個空洞中,這些人的服飾明顯比上面的木城人更繁複華麗,每個人身上都有金銀飾物,為首的一個兩耳上貼著金箔,脖子上掛著一枚嬰兒拳頭大的翡翠,在他們身邊,正是那個巨藤。
塔倫的眼睛忽然一亮,他朝著巨藤走去。
「大祭司!難道現在我們不應該快點走嗎?」
「對方的母樹出來了,他們的巫卻不在,正是讓我們的母樹吞噬掉他們母樹的好機會!」因為之前對白銳的輕敵,塔倫的母樹元氣大傷——誰能想到那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小孩子,竟然會有那麼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