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公龍

?第七十四章：公龍

萬獸谷把瓜田、果園、牧草場、飼養場都明確地劃分開來。每一處都有野獸看守。寒水石隨意逛了逛，只見不少地方還建了專門做罐頭的作坊。

沒有了修士，這裡處處繁花盛開、碩果滿枝、肥瓜遍野，比仙境更如同仙境。有獸們正在做罐頭，見到寒水石，趕忙拿出一些：「嘿，寒水石，嘗嘗我們新做的罐頭。」

寒水石接了一個在手裡，小白狗已經從遠處衝過來，哈著氣流著口水。

寒水石開了一個喂她，裡面不知道是什麼肉，只取了非常精瘦的那部分。光聞香氣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錯。

小白狗三兩口就吞下肚，然後眼巴巴地望著正在做罐頭的獸。這些獸趕緊說：「哎呀還有還有，」一邊喂小白狗一邊說，「這些在外面壞得快，一般都放在四谷主住的地方。你要吃就去她那兒拿。要多少有多少。」

小白狗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兩瓶罐頭，就非要去問水的無心葫蘆法陣入口。寒水石也沒辦法，總不能讓他堂堂一個魔，伸手向幾頭獸要吃的吧？

小白狗往問水所在的方向跑，他沒有跟過去。能讓他感覺放心的環境，是真心十分安全了。

他從作坊走過去，看見許多獸背了一筐一筐的瓜果罐頭，急急忙忙地送到問水那兒去。

原來這些獸不愛讀書識字，卻偏偏喜歡做吃的。

寒水石慢慢前行，經過以前千霜等人居住的地方，發現房屋還在，並未改作他用。但是周圍已經種滿了水果。這裡現在是一處果園。

以前問水的狗窩也還在，旁邊靈僵、溫屠、祝瑤等人的住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他站在屋前，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突然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改變了。

這種物似人非的感覺……是回憶嗎？

「寒水石？你怎麼在這裡？」身後突然有人說話，寒水石猛地轉頭——他竟然沒有察覺身後什麼時候站了個獸。

他身後，美人魚渾身裹在深藍色的水泡里，說：「外面葯田裡埋了酒，問水說如果看見你，讓你去刨。」

「什麼？」寒水石沒明白。美人魚說：「問水學會自己釀酒了啊，本來想多窖一段裡間再告訴你的。她說你沒有肉身，只能喝酒。」

寒水石突然問：「你們為什麼都叫她問水？她明明在空青的身體里。」

美人魚拍拍他的肩膀，說：「因為我們是活物，活物更相信感覺。走走，正好你來了，給你刨兩壇酒帶回去。」

葯田下埋的酒，跟桑落以前釀的花青醉很像。美人魚刨了好幾壇，直接就放在寒水石的九尚宮裡。寒水石啟開一壇，問：「你喝嗎？」

美人魚連連搖頭：「酒味太臭，我不喝。」

無人對酌，寒水石自己喝了一口，那香氣有種淡淡的熟悉。美人魚說：「想喝就來刨啊，反正也是她給你釀的。」

寒水石帶了幾壇酒出去，沿著種滿葵花籽的小徑向問水法陣所在的地方行去。一路走，只見一路葵花盛開、凋謝，這裡的時間真是太快了。走到盡頭的時候，已經有獸們在飛快地收穫瓜籽。

前面夕陽西斜，小白狗果然在問水這裡，正狼吞虎咽地吃罐頭。問水幾乎把萬獸谷每樣新做的吃食都擺出來了。她面前瓶子、盒子、碟子、碗都快裝不下了。

問水坐在她對面，只是看著，面帶微笑。寒水石從遠處來，問水看見了，說：「等她吃完再走吧。」

寒水石嗯了一聲，復又仔細打量她。問水察覺到他的目光，問：「你幹嘛這樣看我？」

寒水石沒說話。只是從包里拿出兩壇酒，問：「要來一壇嗎？」

問水臉上漾起大大的笑容：「汪！你看見了呀！來來，喝點喝點！」

寒水石拍開泥封，正要倒酒，就見問水站起身，去到無心葫蘆裡面，不一會兒，端了兩樣小菜過來，說：「喝酒的時候得有下酒菜才有意思，來來。」

六碟小菜擺在桌上，小白狗還在吃罐頭，問水說：「你要不要也喝點呀！」說完，給它也倒了一小杯。

寒水石有些恍惚，端了杯盞，與問水一碰杯，飲盡杯中酒。問水說：「你聞聞這個，不錯的。」

寒水石跟她對飲，一壇花青醉很快就見了底。待還要再飲，問水臉色微紅，說：「不喝了，我晚上還要修鍊的。」

寒水石說：「修鍊？」

問水說：「是呀，口水龍想早點去找媽媽，我得跟它一起去。可是我修為還不夠飛升的。」

寒水石說：「怎麼會，以空青的修為，這麼長時間了，還不能飛升嗎？」

問水揮揮手，說：「如果不來這裡倒是夠了，來這裡損耗太大。還得再補補。」

寒水石微怔，問：「那為什麼還要過來？你明知道沒有飛升，這裡並不適合你生存。」

問水說：「我就過來看看你們，早知道你們都好好的，我就晚點再過來了。唉，不過就算早知道，肯定也得看看才放心。」

寒水石將酒罈放在一邊，說：「你的鬼面傘呢？它可以補足你欠缺的一點修為，讓你提早飛升。」

問水說：「啊？哦，傘啊。我在外面找了好久好久，就是找不到這裡。讓路涯帶我來，他不願意。最後把傘給他，他才幹了。」

寒水石說：「這些事，你從來沒有說過。」

問水說：「我說了你也不樂意聽啊。說不定還翻臉呢。呃……小狗！這個不能吃，汪汪汪汪！這是我的襪子……」小白狗喝醉了。

寒水石說：「我助你今夜便飛升。」

問水翻了個白眼：「我還祝你長命百歲呢，能不能有點誠意！」

「……」寒水石說：「我是說，幫助你。」

問水這才高興了，爬將起來：「好呀好呀，來來。」

寒水石傳送了一些修為給她，兩個人四掌相抵，問水說：「寒水石，你還要替我擋一下雷劫啊，我怕我抵擋不住。」

寒水石說：「有我在，可以放心。」

問水說：「我倒是不擔心，我就是有點困。」說完，她閉上眼睛，竟然睡著了。

寒水石把她抱到玉床上，把小白狗放在她旁邊。外面有獸不時進進出出，把今天收穫的各種糧食瓜果等堆到無心葫蘆另一邊的倉庫里。

寒水石轉過頭，看看漸沉的夕陽，竟然開始走神。

第二天，問水醒來的時候，身邊圍著混沌、美人魚、猙和饕鬄。問水嚇了一大跳，猛地坐起來，問：「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啊？」

混沌摸摸她的額頭，問：「徒弟，你沒事吧？」

問水說：「我怎麼了？」將自己上下左右摸了一遍，「我沒事啊，就是有點頭疼。昨晚我喝醉了。怎麼了？」啊，還夢見跟寒水石喝酒了。噫，真是個好夢。

混沌說：「這麼說，你不知道你渡劫了？」

「啊？」問水傻了，「渡劫？誰？我？」

混沌還沒說話，利的腦袋就拱了進來：「四谷主，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昨天下半夜，只見風雲際會，一層一層的紫雲涌動啊。我本來睡著呢，一下子就跑過來了，然後看見你躺在外面的小橋上，寒水石站在你身邊，那劫雷，一個又一個，嚇死人了……」

它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問水說：「你們是說，我已經渡劫了？」

混沌和猙它們互相看了一眼，同時摸摸她的額頭：「傻狗有傻福！」

問水發現自己真的渡劫了，外面的時間對她的影響消失了。寒水石輸入她體內的修為不是一點點，她歸攏起來，完全可以治癒之前的陳年舊傷。

但是她第一件事就是往金龍的洞空里跑：「口水龍，口水龍，走，我陪你去找媽媽！」

金龍從洞穴里探出頭來，外面晨曦正好，又是新的一天。

問水聯繫瞭望塵山的宗門，無心葫蘆的法陣里可以對望塵山使用傳音符。她現在輩份高，說話還是管用的。望塵山門人弟子立刻安排讓她跟口水龍出秘境。這並不容易，每次開啟都要有一場雷劫。

寒水石這次沒要問水說，自己過來幫他們擋下了這場雷劫。然後只見紫金色的光芒之中，他的身影徹底有了實質。

問水都不免驚奇，只是還來不及多問，她跟金龍已經被一股吸力猛然一吸，離開了秘境。

望塵山當然早有準備，在上面設了萬空鏡，等二人進了萬空鏡，在將法陣出口重設於建木之上。因為地方太過寬廣，在這裡定位是很難的。

這一番費了不少功夫，好在問水飛升了，也不在意這麼點時間。一人一龍從萬空鏡出來，在建木的枝椏上茫然四顧。金龍很興奮：「我們先從哪裡找起？」

問水跳到它背上：「挨個找，找完一個就在建木對應的枝椏上划個叉叉！不對，我們可以給龍媽媽寫個條子，說不定她還在找你呢！」

於是她用建木的樹葉寫下許多條子，搜索完一個秘境，就掛一片樹葉。

雲霧繚繞之中，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慢慢的，一人一龍沿著建木一層一層，找過了越來越多的秘境。裡面有不少精妙的功法，問水覺得望塵山的門人適用，也就順手替他們收羅起來。

不少秘境裡面還有兇猛的上古神獸，好在金龍的龍誕威力無窮，兩個人一路有驚無險。

突然有一天，問水在一個新的秘境裡面找到了一個龍的腳印！兩個人高興壞了，沿著腳印尋過去，發現原來是方向走反了，腳印是金龍的。==

時間太久了，金龍漸漸地泄了氣：「算了，我們回去了吧。媽媽一定不在這裡。」

問水一下子拍在它腦袋上，說：「如果現在回去，我們就白來了！你怎麼知道她不在這裡！走走！」

這一天下午，兩個人走到了建木最上方一個小枝椏所在的地方。上面白云為障，連路都看不清楚。但是最末端也有一個秘境。

問水跟金龍跳了進去，發現裡面堆滿了閃閃發光的石頭。

問水還沒說話，金龍先在石頭上面打開了滾兒：「啊！星星石，我喜歡星星石。你知道嗎，用它們擦身子，我們的鱗片會更亮……」

話沒說完，它突然怔住，前方天空上，朱陽下方，有條渾身金光閃閃的巨龍嘴裡銜頭星星石，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問水和金龍。

不知道過了多久，金龍小聲問：「你是我媽媽嗎？」

上方的金龍想了想，說：「不是。」

小金龍眼淚都要下來了，問：「那你認識我媽媽嗎？」

問水一巴掌拍在它頭上：「鬼知道你媽媽是誰啊！」她仰起頭，問天上的巨龍：「大叔，你知不知道三百多年頭，龍族有誰丟過一條小龍嗎？」

天上的金龍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幾百年前，我是丟過一條小龍。」

問水氣得狗生都不好了，怒道：「那你怎麼不說啊！」

龍大叔奇怪地看了看金龍，說：「可是……我真的不是它媽媽啊，」它叉開兩爪，蹺起尾巴，說，「你們看，我是一條公龍……」

「哦。」金龍一臉失望，帶著問水離開了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