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發生了什麼

43.發生了什麼

「小行,你來啦,快坐,坐吧。」紀白看著唯一的女兒,想擁抱她,卻克制著。

紀小行看著父親親自幫她拉開凳子,他的手是輕顫的,他可以命令許多人、可以讓許多人怕他,可紀小行也知道,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讓他無措。

「爸,您也坐。」紀小行坐了下來,坐在了紀白的旁邊,卻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麼。

「我去催催菜。」陳立想以為完美的理由退出房間,將空間留給兩父女。

可兩父女卻並不會因為沒有外人在場就變得忽然的熱絡,所以紀小行立刻反對,「陳立你也坐吧,菜又不著急。」

陳立猶豫了下,看向紀白,直到紀白對他點點頭,他只好坐下。

紀小行半垂著頭,全神貫注的注視著白瓷茶碗里飄著的茶葉,看著它慢慢的在熱水中舒展。

「小行,在劇組還習慣嗎?」紀白打破了沉默。

紀小行遲疑了下,點點頭,「還好,挺習慣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紀白放心的點頭,卻又不知道自己下一句該說些什麼。

兩父女之間再次安靜了,陳立隱約的開始頭疼,他就知道又會是這種局面。正想著該開啟一個什麼輕鬆的話題,手機卻響了,接聽,「您好,哦,是的,二樓,樓下安排了人接您上來,好,恭候。」

說完,掛斷電話,向紀白彙報,「紀先生,客人到了。」

「嗯。」紀白點點頭。

「還有客人?」紀小行疑惑的問。

「是的。」陳立微笑著接過話,「算是紀先生的新朋友,青年才俊。」

紀小行敏感的皺眉,看向紀白,「青年才俊?爸,您不會又素要我來相親吧?如果素,那我走了。」

「小行,你別誤會,爸爸不會不告知你就幫你安排這麼無聊的事。」紀白無奈的安撫女兒,「爸爸知道你的理想是什麼,而這個人,或者可以幫得上忙。」

「爸!」紀小行愕然,剛準備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包廂的房從外面被打開了。

紀小行下意識看過去,這個所謂的「幫得上忙」的人此刻就站在那裡,安安靜靜的,挺拔的身材,陽光透過巨幅落地玻璃窗鑲在他的身上,的確,的確,紀小行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拉開著,她真的很想笑,當然,這個人當然能幫得上忙,沒有誰會比他更合適了吧,她知道自己在笑,笑里卻是濃得化不開的嘲諷,對自己。

「衍之導演您好,我是盛華影視、辛垣陵。」辛垣陵走進房間,朝著紀小行的父親伸出右手。

因為「衍之」只是他的筆名,他的真名……紀白。

紀小行笑著、點著頭,「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小行,讓客人先入座再說。」紀白沉聲說著。

「開始就知道,還是蘇辰告訴你的?」紀小行笑著,對紀白的話充耳不聞。

「蘇辰什麼都沒說過。」辛垣陵平靜的注視著紀小行,「是我一直想請到衍之導演執導月殤,所以——」

「所以你其實屬意的導演人選一直都不素蘇辰對嗎?」紀小行笑著,注視著辛垣陵,「蘇辰這麼年輕、代表作品又少,可你卻一直力排眾議的用他,素因為……衍之導演……素他的舅舅。由此,你可以請到衍之導演監製、或素顧問,或素隨便什麼你認為可以抬高你的電影的頭銜。」

「小行!」紀白皺眉打斷女兒,「你怎麼——」

「衍之導演,不要責怪小行,嚴格的說,她所說的的確是我最初的想法。」辛垣陵坦然坦白,他所做的不過是大家都在心裡默認的一種規則,他不認為這是錯,他也相信衍之導演早就洞悉這一點。

「最初?」紀小行笑的更開心了,「然後呢?你發現原來在劇組裡還有一架更適合請到導演的橋樑,那就素我咯,我素導演的獨生女兒,唯一的。」

「如果這樣讓你感到被冒犯,我真誠的向你道歉。」辛垣陵認真的說著,絕無敷衍,來的時候他已經明白紀小行對這樣的安排不會高興,所以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儘力彌補。

「不用,不用道歉。」紀小行搖了搖頭,「站在你的角度,一點問題都沒有,我特別能理解。」

「小行,對人、對事、對自己,都不要過於苛責。」紀白沉聲說著。

「好,素的。」紀小行點頭,「爸,那即然你們有公事要談,我就先走了。」

「小行!」紀白為難不已,即使他蜚聲中外,可唯一沒辦法對其發號施令的就只有紀小行這個寶貝女兒。

「小行,你誤會了。」陳立趕緊解圍,「沒有公事要談,今天只是——」

「只素聚一聚,認識一下,順便拜託辛總在劇組照顧一下我這個小角色,如果可能話,台詞多給幾句、鏡頭多給幾個。」紀小行的笑容逐漸僵硬,說出的話刀子一樣鋒利,割傷的卻是自己,「你們聊,你們談,你們安排,我失陪。」

「小行……」

紀白無奈而又心疼的聲音被紀小白拋在腦後關在門外,她快步離開包廂,順著旋轉樓梯走,她一分鐘都不想再呆下去。

可手腕卻被緊緊的抓住,紀小行明白,能對她這樣做的人,只有辛垣陵。

「紀小行,你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的人。辛垣陵緊緊的鉗制住紀小行的手腕,眉頭緊皺,壓低著聲音一字字說著:「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你覺得只有你清高嗎?只有你不想依靠父蔭嗎?」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紀小行怒極,試圖掙脫,而完全沒有力氣。

「我當然懂!」辛垣陵不打算就這樣放走紀小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被父親或是家族的聲名所累,這麼多年無論我做什麼、拿什麼成績、得什麼獎,永遠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無數個人在指指點點的說瞧啊那是因為他是姓辛的!可那又怎麼樣?因為我姓辛,因為我不願意被別人指點,我就必須從零開始才是正確的嗎?紀小行,我告訴你,那並不是本事,我們生來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我們必須欣然接受因為那沒得選。我們連抱怨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我們連抱怨都是矯情、都是虛偽!」

「你有你的道理,可是請你放開我,我跟你不一樣!」紀小行拼儘力氣試圖掙開辛垣陵,她知道辛垣陵說的沒錯,可她不能,只有她不能。紀小行的腦海里開始嗡嗡作響,她看到陳立和紀白也走了出來,朝她走來、走近著,他們的臉上掛滿了關切和擔心,就像她仍舊是個孩子、仍舊是當年那個……她不能再想,只好儘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的離開,可聲音和雙手卻已經開始顫抖,「辛垣陵,你說的對,我不素清高,可素我……我和你不一樣,讓我走吧,讓我離開劇組,海靈不屬於我,我……我的舌頭不行,不對,不——」

「海靈就是你的!」辛垣陵斬釘截鐵的打斷紀小行,「你能拿到這個角色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你有一個著名的導演父親!」

「小行,他說的對,那個角色絕不是我幫你爭取到的。」紀白注視著女兒,心裡滿滿的疼,「這麼多年你也沒靠過我,那是你應得的,是,我……我承認我這次接受盛華的合約是有私心,我是想能有更多的時間去照顧你,我——」

「我——不——要!」紀小行的情緒,終於在紀白說出「照顧你」的同時崩潰了。她拼了命的推開辛垣陵,用力過猛,差點害得自己從樓梯上摔下去,辛垣陵終於被她的舉動驚訝到困惑,詫異的看著她,彷彿從來就不認識她。而她的眼淚也在同時奪眶而出,不是委屈、不是冤枉,甚至連難過都不是,因為她早在內心為自己判了刑,無期,她盯著紀白說著,一字字的,「我不要,因為我不配,我不配得到您的照顧。」

「小行,爸爸希望你不要再自責了,當年只是意外!」

「素,那隻素意外,可那個意外害死的也是誰家的女兒啊,她也有愛她的家人、愛她的爸爸啊,憑什麼她死了、我還好好的活著,我還好好的被家人照顧著,憑什麼!」紀小行說著,泣不成聲,直視著辛垣陵,一字一字的:「你問我為什麼清高嗎?我不素,我不素,我是紀白的女兒沒錯,我素可以請家裡的幫助沒錯,我不清高我不偉大,我只素不配,不配!」

「為什麼不配,你做過什麼。」

清清淺淺的一句話,冰冷入骨,那是真正的寒,寒到連憤怒都沒有了。每個字都是一把鑿子,帶著刺、帶著生鏽的齒,將紀小行刮的鮮血淋漓。

尤其說這句話的人,是舒澈。

「舒澈,你怎麼來了?」辛垣陵皺緊著眉,他沒想到此時此刻出來添亂的人竟會是舒澈。

可是紀小行卻安靜了,她怔怔的看著舒澈,由他的臉、到他的手……他的右手仍舊是那把黑傘,而左手,卻拿著一個小小的相框,屬於紀小行的相框。

舒澈慢慢的舉起相框,注視著紀小行。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那個棕褐色的相框里,照片上、一個長發少女明眸皓齒、燦然微笑,美,可卻是黑白色。

是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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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兄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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