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樞密使安重誨(七)
樞密使安重誨(七)
第二天正吃著早飯,外頭有小廝回報二公子回來了,小廝將將躬身退出,一身湛藍錦袍的顧行武便氣勢洶洶到了門前「阿耶我回來了,大鬍子呢!」
大鬍子?顧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安重誨,不由疑惑「二哥你找他做什麼?」
「康兒還不知道吧!行武今日是專門回來讓安老弟指點身手的!他們同在軍中,指點起來也方便!日後說不得還能同披戰袍上戰場吶!」朔方王卷卷的鬍子一翹一翹的很是欣慰的樣子。
顧行武素來好武好鬥,知道安重誨的身份來找他切磋再平常不過,但顧棉總覺得有些不對,若只是切磋二哥怎的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這可不像是切磋反倒像是尋仇的。
不得不說顧棉真相了。
說話間顧行武已喚來一小廝問出安重誨所住的院子,轉身便往外走,顧棉出聲「二哥好容易回家一趟怎的連頓飯都不陪我和阿耶阿娘?」
就算要切磋也得挑時間啊,這大早上的外頭天還沒亮透呢,怎麼著都得等大家吃完飯再開始吧!她還想看呢!
「武兒,回來。」看到顧棉臉上的殷殷期盼,朔方王妃抬手命人添了副碗筷。
朔方王妃一開口,顧行武便是再不願意都得乖乖坐下吃飯。
顧棉因著身子,吃飯素來都是細嚼慢咽,慢的很,朔方王妃和朔方王因此也特地放慢了速度,是以這一頓飯吃了極長時間,顧行武心裡火急火燎的好容易熬到顧棉放下碗筷,他騰地站起身「阿耶阿娘,兒用好了。」
顧棉就著銀釧端來的杯子漱口,又拿錦帕沾了沾嘴角,這才不慌不忙起身「二哥與安將軍切磋場面定然極為好看,阿耶阿娘可要同去?」
朔方王絡腮鬍一動本想一起去,但轉念一想,想到顧行武會被打成的慘樣,趕忙搖頭「不去了不去了,本王今日有事。」雖說很樂意看到兒子跟安老弟討教伸手,但看自己兒子被人單方面吊打神馬的,太丟人。
朔方王妃今日與幾位夫人有約,自然也不能去,顧棉也不強求,福了福身子便帶著銀釧碧珠二人去演武場。
看著女兒聘聘婷婷的身影消失在廊上,朔方王妃沒有著急起身,反倒揮退廳中伺候的人「王爺有沒有覺得康兒與安將軍……」她柳眉微蹙,頗有些擔憂「似稍顯親密了?」
聽院中伺候的下人說康兒這些日子見天往安重誨院中跑,二人相處之時總是要揮退旁人,便是連碧珠銀釧都不留,這不由得她不多想。
朔方王撓腮「康兒只是為安老弟調養身子罷了,王妃是不是想多了。」
還有一句話朔方王沒有說出來,他心裡很是看好安重誨,若是安重誨能娶了顧棉,那是再好不過了。雖說安重誨比顧棉大了足足十歲,但要緊的是,這人與他交情不錯且知根知底,也不怕他會委屈了顧棉。
他顧仁福的女兒,那是一點委屈不能受的!
「但願是我想多了。」朔方王妃喃喃道。
話雖這麼說,她心裡還是敲起了警鐘。
***
安重誨自昨日知道了顧行武要與他切磋的事後,便一直在糾結一件事——
是該贏呢,還是該輸呢?
若是贏了,小舅子記恨在心,那他的娶妻之路豈不多了些阻撓;
若是輸了,小舅子定會覺得他保護不了小人兒,不是個可託付的良人。
直到見了顧行武,安重誨還在糾結。
因著顧行武去換了身武服,是以顧棉到的時候兩人尚未開始,她看安重誨面有難色還以為他是擔憂身上的傷,便私下對顧行武道「二哥捏著點分寸,安將軍重傷未愈,若是這一番下來舊傷複發可不好辦了。」
如果說顧行武本來只是看這大鬍子不順眼,覺得顧棉是因為他連連受了好幾次苦,現下聽顧棉這麼滿含擔憂的話語,頓時吃味不已——
養?了好多年的妹妹突然開始關心別的男人是怎麼回事?!
再一看,咦?!大鬍子的鬍子沒了,露出一張壓根一點不像武將的臉,心裡頓時怒焰高漲,暗自琢磨,肯定是這張臉討妹妹喜歡,看他不打得他滿地找牙!
顧行武越想越不忿,放言道「受傷了算什麼!是男人就放開身手好好打一架!安將軍可莫要讓人瞧不起!」
安重誨本來還在糾結,現下聽他這麼說,頓時定了主意——
嗯,如此想來,還是出手狠些直接將小舅子撂倒,顯示一下身手好了,正好媳婦兒也在邊上看著!
安重誨緊了緊袖口的束帶,站上演武場。
顧行武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擺出姿勢「來吧!」
安重誨偷偷瞥了一眼一旁觀戰的顧棉,大掌一揮很是隨意道「本將讓顧兄弟三招。」
他話音剛落顧行武便沖了上去,拳頭直衝安重誨那張臉。
顧棉捂臉,她現在走行不行?讓二哥三招?!安重誨是覺得仇恨值不夠高要再往上拉一拉嗎?
安重誨實誠的很,說讓三招就是三招,三招之內顧行武招招狠辣,安重誨愣是不出手,雙手負在身後一味閃避。
雖說身上還帶著傷,安重誨卻也是遊刃有餘,兩招過後顧棉就看出來他身上的傷不大礙事,心下稍定,專心看起二人拆招。
顧行武自幼跟著朔方王習武,功夫路數都是學的戰場上的那些個招式,比一般的腿腳功夫實用的多,再加上心中有怒氣,更是招招不留餘地。安重誨養傷兩個多月手早就癢了,顧行武這次提出切磋完全是合了他心意,本來還擔心顧行武自幼金尊玉貴是個繡花枕頭,卻沒想到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下安重誨更是舒坦,索性放開手腳暢暢快快和顧行武切磋。
兩道黑色身影在演武場上糾纏,身影交錯間二人皆是身形頎長勁瘦,養眼的很。
顧行武畢竟從未上過戰場,哪裡比得上安重誨這般行軍打仗多年的老泥鰍,雖是拼盡全力不肯認輸,依舊是不到百招便被撂倒在地。
安重誨最後那個將顧行武撂倒在地的動作乾淨利落,顧棉不由叫了聲好,安重誨偏頭朝她咧嘴一笑。
顧行武自然沒錯過兩人的互動,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對萬事都不上心,但不巧的是顧棉這個妹妹卻是他為數不多的上心的。再者,安重誨的目光太過炙熱,這般露骨的情緒同為男人的顧行武當然一眼就看懂。
顧行武這般的男人素來佩服強者,本來這一番切磋被安重誨結結實實吊打一番對他的不滿已然煙消雲散,現下知道了他的心思,那本被拋到九霄雲外的怒焰再度熊熊燃燒,甚至比之前更甚,無奈他現在還被人按在地上,只能咬牙忍了,心裡卻暗暗磨牙——
今天把我撂倒在這裡還想娶我妹妹!呸!痴心妄想!從今日起我便奮發練武,遲早有一天把你打得誰都認不出來!
兩人切磋難免會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下手重了些便是淤青一片,顧行武身上結結實實挨了安重誨幾拳,雖咬牙不肯露出痛意,可難免露出端倪,遑論相處這些年顧棉早已對他了解了個徹徹底底,連忙拉著顧行武回了院子喚來小廝為他上藥。
自顧行武院中出來,顧棉本想回自己院子,但不知為何腳下一轉卻朝反方向走去,待站在安重誨院前,她這才覺得有些懊惱,怎麼就控制不住這雙腳呢?
但來都來了,顧棉便大大方方進去。
安重誨其實也挨了幾下,甚至腿上和肩上最為嚴重的兩處傷隱隱有些撕裂,此刻正在房裡動手給自己上藥,聽小廝說顧棉來了,他咧嘴一笑,正要迎出去轉念一想,卻停下腳步。
顧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安重誨半靠在床頭,臉上滿是痛意,顫著手給自己上藥,時不時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顧棉豈能不知安重誨的性子,他現下十有八成是裝出來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心疼又是另一回事。
於是在顧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腳下便不受控制的朝安重誨走去,待走近了才發現他肩頭那處傷隱隱有些撕裂,雖不甚嚴重,卻也滲出了些血色,顧棉細眉一蹙,轉身自床頭的藥箱中拿出止血的葯,半跪在床榻邊傾身為安重誨擦藥。
安重誨本放在身側的左手悄無聲息搭上顧棉的后腰,在顧棉看不見的地方咧嘴一笑,手上稍稍用力將顧棉朝自己壓來。
顧棉傾身半跪重心本就不穩,當即便跌入安重誨懷中,手裡的葯也灑了安重誨一身,細細白白的粉末自安重誨肩上蔓延至下腹。
低沉的笑聲自頭頂傳來,聲音的主人顯然心情極好,笑聲中滿滿都是愉悅。
這些時日顧棉早已習慣安重誨時不時的摟摟抱抱,這倒沒什麼,問題是她正在給他上藥!這人真是一點兒不分場合!伸手故意往他傷口撕裂的地方戳了戳,惡狠狠道「上藥著吶!還要不要肩膀了?!」
殊不知她的聲音軟軟糯糯,不僅沒有惡狠狠的意味,反倒像極了嬌嗔,安重誨受用的緊,更不可能放開她,攬著顧棉的腰肢把她往上提了提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咧嘴笑道「阿棉繼續,我絕不打擾。」
說得倒容易!古往今來哪家是這麼上藥的!
顧棉恨恨磨牙,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張嘴朝他未受傷的左肩上狠狠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