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謝家寶樹(二)
「不在我這裡,」顧盈搖了搖頭,「昨天拿到的時候我就交給幼度了。」
「那我...」剛想說自己就去幼度那邊看看的顧愷之竟然在一瞬間聰明的看出了顧盈面色不善,很理智的沒有過河拆橋,而是選擇了安撫顧盈,「那我幫你...」顧愷之一邊說著話一邊準備關上門,但是門卻再次被推開了。
謝玄很自覺的走了進來,沖著顧愷之點頭示意了一下,接著就看向了顧盈,他的臉色有些潮紅。
「幼度,外面很冷嗎?還是你發燒了?」顧盈關心的問道。
謝玄狠狠的瞪了顧愷之一眼,看向顧盈,隨即蹙起了眉峰,「顧小妹這般衣衫不整,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顧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渾身上下穿的都是正正經經的,絕對沒有任何衣衫不整的傾向。
「我幫你。」謝玄看著顧盈茫然的眼神,很自然的就說出了這句話。
顧盈立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會來。」
謝玄的眼神輕輕的掃過了顧盈,又掃到了顧愷之身上,那眼神中彷彿包含著深意,只不過顧盈從來沒有看明白。顧愷之無視了謝玄的眼神,走上前去,「小妹我先幫你把頭髮綰起來。」
顧盈點了點頭,很乖巧的跑到顧愷之身前去站定,「對了,幼度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擇日還家,裝裱的字畫我會派人送去晉陵顧家。」謝玄淡淡的說完了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顧盈的房間。
木製的房門被「哐當」一聲關上,顧盈面帶疑惑的看了房門一眼,又轉回了頭去。
梳洗完畢。顧盈跟著顧愷之去用了早飯,用完早飯後顧盈正在聽顧愷之談論這邊反而風景,謝玄卻突然就過來跟兩人告別了。
「長康,我家中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辭了。」他先向顧愷之告了別,然後將視線轉向了顧盈,「顧小娘子。有空來謝家坐坐,有什麼事情也盡可以來謝家尋我。」
顧盈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就跟著顧愷之站了起來,此時聽到謝玄說的話。除了能對謝玄福上一禮,竟然什麼也做不到,想要開口,話全都堵在嗓子眼裡。她最後只是強自微笑著點了點頭。
謝玄的隨從明允本來是抱著包袱跟在謝玄身後的。但是在謝玄轉身之後卻接著就跑到了顧盈跟前,並將自己手裡的包袱遞到了顧盈的手裡,顧盈下意識的一接,剛想開口問什麼,他卻轉身又走了。
顧盈想要追上去,但是卻下意識的沒有動,最後終於掙扎著打開了包袱。一套白玉的碗筷,是當時謝玄給自己用的那套。一個紫羅香囊,散發著當時顧盈說好聞的氣息。荷包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麼,顧盈愣了愣。
「小妹?」旁邊的顧愷之碰了碰顧盈。
這一碰,顧盈立刻跑了出去,遠遠的還能看見牛車的蹤影,但是顧盈卻沒有了追上去的勇氣。
怎麼能說走就走了呢?
荷包里裝了很多零零散散的銅板,金銀的小飾品之類的,顧盈拿著這個,突然感覺重於千金。
謝玄的離開除了顧盈感到了一種再也不見的悲涼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有顧盈這麼大的反應。
那天上午吃完早餐後顧愷之王凝之就去禪房同主持講論經書去了,王獻之從早上就沒有見過人,本來想要出門的王徽之在出門之前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頭,一眼就看見了顧盈,雇一個在禪房門口坐著,並不講究什麼儀態,手裡拿著一大朵茶花,一片一片的往下摘著,往遠處撒著,很有一些小女兒情態。
「後山有片竹林,還算是一處好去處,顧小娘子要不要同去?」
顧盈回頭看了一眼禪房,又看了一眼不管怎麼看都比顧愷之沉穩的多的王徽之,開口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晚不了。」王徽之給了顧盈這麼一個回答,「可要同去嗎?」
「去,怎麼不去?」顧盈瞬間從門口的台階上站了起來,手裡的茶花異樣,隨手拍了拍身後的塵土,跟上了王徽之。
王徽之此人呢,實際上是完全的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很感性的那種男人,顧盈跟在王徽之身邊,到了竹林那邊,王徽之很隨性的從身後跟隨的隨從手裡取過一張此時的顧盈還不認識到底是古琴還是古箏的存在,就開始就地彈奏了起來。
跟在王徽之身後的顧盈頓時驚呆。
顧盈自認為從來沒有過文藝細胞,就算是此時演奏的人是大名鼎鼎的王徽之顧盈也是一個大寫的懵。
想要自己回去又不認路,想要讓王徽之帶自己回去又不好意思的顧盈往地上一蜷,聽著完全不能理解的音樂,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太陽移動的速度很快,本來在陰影里睡覺的顧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暴露在了陽光之下,顧盈醒來是因為所有的陽光在一瞬間就被人擋住了。
「唔?」有些迷濛的睜開眼睛,顧盈看見王徽之站在自己面前,右手掐著一隻不斷掙扎的蛇的,臉上滿滿的都是猶豫。
顧盈在一瞬間爆發了強大的行動能力,幾乎在一瞬間就跳出了王徽之的陰影的籠罩範圍,臉色警惕的看著王徽之。
直到顧盈在一瞬間彈跳了出去,王徽之才剛反應過來似得瞥了顧盈一眼,「怎麼了?」沒等顧盈反應過來王徽之就繼續說道,「你說這條蛇我是該殺,還是不該殺?」
「殺了殺了!」顧盈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反應,但是在下一瞬間,想起小時候爺爺奶奶給自己講的蛇有靈的故事。顧盈立刻反悔,「不行不行,蛇不能殺。放了吧!」
「可是它剛才想咬你。」王徽之淡淡的陳述著事實。
「這還了得,那就殺了吧!」顧盈立刻義憤填膺。
「萬事萬物都有生存的權利,這條蛇活著也不容易......」王徽之眼神莫測的看著手裡的蛇。
「那就放了吧!」王徽之的狀態有點像顧盈曾經聽說過的魔怔了,顧盈嚇得立刻應和他的說法。
王徽之深深的看了手中的蛇一眼,揚手將蛇扔了出去,受到了嚴重的驚嚇的小青蛇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解決完王徽之手裡恐怖的東西之後,顧盈抬頭看了看日頭。日頭頭已經偏西了,就連顧盈都能發現現在肯定已經過了晌午了,浴室小心的提醒道。「子猷郎君,時辰已經不早了。」
剛解決了一件事的王徽之,興緻很高,「別擔心。就算是長康兄因為什麼事情走了。我又不是不能送你回顧家,再說,長康兄不可能丟下你的,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怎麼可能不去竹林深處尋訪一下?」
有大神撐腰,顧盈一咬牙就跟著王徽之去了。
其實王徽之本身也是清高傲慢的人,他雖然沒有和顧盈說過什麼狂傲的話,但是一個人的性格在一眼一行中就可以體現出來。只不過王徽之和謝玄王獻之這樣的人相比真的算得上是好脾氣的了,所以在顧盈眼中倒顯得很是讓人親近。
去竹林深處探尋了一下。兩人回到寺廟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幸虧像是王徽之這樣的人出行的時候一般都會帶上下人和吃食,顧盈倒是沒喲被餓到。
說回顧愷之這裡。
和主持說了一會話,感覺自己神清氣爽的顧愷之一出門就發現顧盈不見了,四處打量了一圈,就看見銘勤從遠處小跑著過來了,「愷之郎君,你在找顧小娘子嗎?」
顧愷之點了點頭,仍然是四處尋找著。
「我瞧見顧小娘子和王家子猷小郎君出去了。」銘勤說道。
「恩?」顧愷之皺了皺眉。
「長康兄不用擔心,」王獻之不知道從哪裡走了出來,「有五兄在,令妹不會出事的,二兄,等五兄想走了,還不知道要等幾天,我們不如先走吧!」
王凝之點了點頭,「子敬說的不錯,」轉頭看向了顧愷之,「那我們就先走了。」
王家的人倒是想一出是一出,說要走,轉身收拾收拾動西就走了。
顧家這邊,忠叔聽說王謝兩家的人都走了,頓時覺得甩掉顧盈無望,就開始慫恿起了顧愷之,「愷之小郎君,我們已經出來一個多月了,再不回去家裡人該擔心了。」
「無妨的,明日再走也是一樣的,鄒游不過一天時間,等小妹會來一起走吧。」
「我的愷之小郎君啊,這又是哪門子的小妹啊,你如果真的要把她帶回顧家,家主第一個不答應。」
銘勤在旁邊聽得連連點頭,「忠叔說的不錯哎,我們這麼待著顧小娘子回去還不如把顧小娘子留在這裡,王家郎君肯定會照顧好顧小娘子的,也算是有個寄託。」
「這話說的不錯,」顧愷之竟然極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我今日還在幼度哪裡見到了子猷寫給小妹的《關雎》,銘勤的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那我們就收拾東西走吧。
在不靠譜的顧愷之的帶領下,顧家一群人像是身後跟著追兵似得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所以,當顧盈和王徽之回到寺廟的時候,兩個人都是被拋棄的人了。
只有小沙彌好心的給顧盈帶了劇顧愷之留下的話,「王子猷其人,至情至性。」
顧盈在那裡聽得一臉迷茫,旁邊的王子猷卻一個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沙彌道了句佛號,轉身離開。
王徽之仍然在笑,顧盈狠狠的瞪了他幾眼不管用,轉身就走掉了。
「顧小娘子,哈哈,雖然長康有些誤會,但是,哈哈哈,你別走啊,你走了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怎麼跟長康交代?」
顧盈「哼」了一聲,「我回房間。」接著就沒有了身影。
顧盈手裡有謝玄留下的東西,他才不準備跟著王徽之呢!她是新時代的新女性,她應該自己收拾東西去找謝玄。
顧盈回到房間就收拾起了包袱,收拾完了包袱坐在房間里愣了一會,王徽之就過來敲門了。
顧盈禮貌的將王徽之請了進來,王徽之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帶你去找長康兄,我們明日就出發怎麼樣?」
顧盈雖然有點心動,但是想到顧愷之竟然就這樣把自己丟下了,頓時就不樂意了,「不去!」
王徽之雙眼一亮,頓時拍了拍手,「那我們去找幼度兄可好?」
作為一個姑娘,顧盈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同意了這件事情,於是把頭一別,不說話了。
「那就這麼定了,你先收拾好東西,我會去收拾好東西在院子外等你!」王徽之十分興奮,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顧盈一時之間深感無力,這個時代的大神都是這麼不靠譜嗎?這大半夜的兩個人收拾了保護也不告別就跑,這是要私奔的節奏嗎?
顧盈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不定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呢!
收拾完東西,顧盈頗有些小心翼翼的跑到了院外,老遠額就看見有人沖著她招手,顧盈跑過去,王徽之身上掛著包袱,手中牽著韁繩。
顧盈一時之間更懷疑這貨是在玩私奔的戲碼了。
畢竟僕人什麼的很明顯都被他丟棄了。
看見顧盈跑了過來,王徽之先上了馬,接著就向著顧盈伸出了手。
顧盈猶豫了一下。
「放心,」王徽之笑了笑,「我不是在占你便宜,你最好小心一點,我不太會騎馬。」
他說完話,就已經在策馬前行了,顧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種時候自己小心一點真的管用嗎?騎馬的壓根不是自己好嗎?
月明星稀,王徽之打馬前行,也不知道他家的馬到底多大歲數了,總之馬力頗為「不凡」,配上夜間的環境,真的是讓人瘮的慌。
顧盈下意識的縮進了王徽之的懷裡。
王徽之此時的感覺和顧盈是完全不一樣的,夜間打馬前行,迎面的風吹過來,在這一數案件他突然感覺到了幾分遊俠兒的恣意,他好像明白了漢代書生的豪情,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感覺的那種感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