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項凌勻專註開車,竟然也沒有出聲。外面的光線不時映入車內,時隱時現,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不真實而疏離的感覺。
姬琴挺直腰板,兩手放在膝蓋上,雙眼看著外面的燈火迷離。看似一派從容淡定,只是那兩隻無意識絞動的手指出賣了她。
沒人說話,一片寂靜,姬琴目不斜視,坐姿端莊。可,不知是不是姬琴的錯覺,她卻感覺車內暗暗涌動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比在去醫院之前更甚。
這感覺一出,姬琴渾身更難受起來,表情也變幻莫測。
項凌勻餘光瞄了瞄姬琴絞著手指的小動作,勾了勾唇,露出一絲淺笑,這笑一出,瞬間把他身上的冷漠疏離散盡,就如從飄緲虛無的光影里走出,清晰真實起來。
而後他帶著淡淡的調侃聲傳出,「你緊張什麼?」
他的話一出,車內凝滯的氣流似乎一松,曖昧散去。姬琴也輕呼了一口氣,她這才發覺自己剛才不自覺間竟然摒著呼吸。
她眼沒從外面收回來,仍然盯著兩旁急速而過的事物,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挪動了一下姿勢,輕咳了一下,掩飾道:「你就喜歡自以為是。」
項凌勻把她的神情動作都看在眼裡,輕笑出聲,「啊,原來你對我這麼了解了。」
那語氣聽起來很欠扁,姬琴顧不上其它,倏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急促地說:「誰稀罕了解你,你還當這是誇你呢?」
誰知,項凌勻卻從善如流地道:「我是這麼認為的。」
那是因為姬琴的語速過於急促,怎麼聽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姬琴暗惱,惱自己今晚怎麼會如此的失態,她發覺,對著這個自己一直針鋒相對的男人,越來越少了以往的淡定。
於是,她決定,今晚再也不開口跟他說話。最後,她索性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假裝睡覺。
誰料,這一閉眼,卻真的睡了過去。
今晚老師們聚餐,喝了不少酒,本就有些頭暈,又被曹琳攪合一通;隨後又遇上項凌勻被他調戲,弄得心神不定;再後來又接到胡麗姍在醫院的消息,這一件接一件的事,姬琴早就疲憊不堪,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
本來是假寐,這一閉眼,綳了許久的神經得到了鬆懈,困意直上,才閉眼不到一分鐘,她就真的入了夢中。
項凌勻久久沒聽到姬琴的迴音,側過頭看去。這一看,他就愣住了。
副座上的人兒閉著眼,從那平穩輕緩的呼吸里,可以看出已入睡夢。白皙細膩的肌膚,小巧精緻的五官,此時一片安寧祥和。長而卷翹的睫毛,輕微顫動,掩著清澈明亮的眸眼。
她的頭向左側偏著,這樣她的整張臉,就正好對著項凌勻,因此,更能看仔細。而此時,她的小嘴微張,唇色是健康的紅潤,這一切都像是無聲的邀請,帶著誘惑。
項凌勻趕緊移開目光,吐了口氣,平伏了心中莫名的悸動。
一路上,他都克制著自己不要把目光投到身邊那人的身上。直到車子無聲地停在了姬琴家的樓下。
項凌勻輕喚了姬琴幾聲,又輕輕搖了搖她,姬琴只是低低吟哦一聲,只是把頭重新擺了個姿勢,卻沒有醒來。
他想要再用力搖她,看到她那熟睡的容顏時,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項凌勻無奈地靠在座位上,時不時看身邊的人兒一眼。他心緒安然,沒有一絲的鬱氣,連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多了一份耐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身邊的人卻一絲動靜都沒有。
已經進入了冬季,雖然白天的氣溫不算很低,但夜深露重,最是寒意濃。車上沒開暖氣,也許是感覺到了冷,熟睡的人縮著身子,腦袋一點點往左側傾斜,眼看小腦袋就要超出了座椅的靠背的界線。
項凌勻輕嘆了一聲,把車內的暖氣打開。猶豫了下,最終,屁股還是往右邊挪了挪,伸出手,輕輕地托著姬琴的腦袋,把它靠在自己的右肩膀上。
她的髮絲拂在他的臉頰邊,似有似無的癢意,撓心難耐。他想把她的腦袋挪離一些,可他剛一動,熟睡的人似乎不滿了,嘴裡低吟了一個單音節,整個人動了動。就在項凌勻以為她要醒來時,那人卻是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安靜了下來,繼續她的好眠。
她是安靜了,可,項凌勻卻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了。
姬琴現在是微側著身,差不多有半個身子壓著他的手臂,而她的整個臉頰埋在了他的頸脖,一呼一吸的氣息,全噴洒在他的肌膚上,讓他感覺肌膚都快要被灼焦了般。
更要命的是,屬於她獨特的女子馨香正一絲絲縷縷地縈繞在他的鼻端,嗅而滿鼻生香,讓他的心悸跳加速。
可他又不敢把她弄醒,為什麼不敢,他沒想過。他只得僵硬著身子,忍受著這甜蜜的折磨。
本就開了暖氣的車廂,這會溫度是越來越高了。項凌勻覺得僵著的身子有些難受,輕輕挪動了下身子。
姬琴的嘴本就離得近,他這麼一動,她的嘴唇就貼在他的下頜處。他只覺得下頜的肌膚濕糯溫潤一片。
項凌勻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咚咚急跳了幾下,呼吸也急促起來,似乎燥熱更甚。
他突然把姬琴的腦袋搬回靠座背上,打開車門,逃也似的跳了下車。
站在車外,深呼吸了幾口氣,在冷風中平息燥動。
姬琴被他這個不輕的動作弄得也醒了過來。睜開眼時,有一瞬的茫然,半天沒搞清楚身在何處。
直到被從打開的車門湧進來的冷風一吹,姬琴完全清醒了,她看了看四周,發生自己還在車上,低呼了一聲,忙跳下車來。見項凌勻正雙臂抱肩靠在車旁,看著天空。
姬琴用手邊撫著身上衣服的皺摺,邊說:「我在車上醒著了?到了你怎麼不叫醒我?」
許是剛醒來的緣故,她本來甜美的嗓音,失去了一些清脆,有些軟軟糯糥,別有一種風味。
項凌勻的心不由又緊了緊,這聲音,讓他感覺就像是剛才印在他下頜的唇,粘糯濕潤。剛平伏的心,又起了漣漪,如一圈圈的水波,盪了開來。
他的沉默,她沒在意,她也沒注意到他的異常。
姬琴把衣服撫平整,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接著驚呼一聲,「天啊,都零晨三點多了。」
一邊驚呼著,一邊往家裡小跑而去。
她從來沒有這麼晚回去過,以往要麼是在胡麗姍家借宿,要麼是在十一點前到家,這樣的時辰回家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母親擔心成什麼樣。
項凌勻一直一言未發,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悵然若失。
姬琴跑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似想起了什麼,又轉回身來,來到項凌勻的面前,「謝謝你送我回來,太晚了,回去吧。」
道過謝后,姬琴繼續往家裡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項凌勻喊了一聲,「路上小心點!」
這話后,一直進了樓道,再也沒回過頭來。
昏暗的燈火,映著項凌勻的眸眼,意味難明。
姬琴一口氣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窗帘,透過縫隙,往下看去。
那輛白色的MJ63還沒開走,那站在車外的人正不緊不慢地上車,車門關上后,又過了兩分鐘才駛離。
姬琴吁了口氣,整個人有些脫力般坐在床上。
時間忽忽悠悠地過著,很快元旦就要到了。
這一段日子裡,胡麗姍跟紀昊晟的關係就持續僵持著。自那次胡麗姍見到紀昊晟扶著白怡的手,樣子親昵,她把自己喝進了醫院后,他倆的關係就這麼吊著。無論紀昊晟怎麼解釋,胡麗姍的心似乎也沒有軟化的跡象。
姬琴看著她其實一臉鬱郁,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解地問:「姍姍,阿晟不都跟你解釋過了,他扶著白怡,是因為她突然扭到了腳,才下意識扶她一把的,既然是誤會,你怎麼……」
胡麗姍黯然,有氣無力地說:「小琴,我累了,我真的累了。阿晟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他有一副俠義心腸,卻又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他看問題,經常只是看錶象,不知道那女人其實心裡藏著禍心,算計著接近他。我跟他分析,他還說我多心,說別人有難,總不能袖手旁觀,不理不睬。」
姬琴不知道該怎麼答,這兩個各有各的理,一個為了保住自己的愛情心情忐忑,一個俠義之心,只單純地幫助人,沒有多餘的想法。
最後,她想了想說:「阿晟不是向你發誓,不再見白怡了嗎?」
「這見不見的,很多時候不是他說了算的。按他的說法,沒有一次是他自己主動見的,可耐不住他有個煽風點火的妹妹,總是有意無意地為他提供機會,極力要把他跟別的女人搓合。而他又是個從小就把妹妹疼到大的,對她總是心軟,在不知不覺中,就入了她的道了。」
「跟他爭辨多了,我就更成了不講理,無理取鬧的人了。」胡麗姍幽幽嘆了口氣,接著說:「何況,他父母一直在催著他結婚,而我可還沒有做好走進圍牆的準備,所以,我想了想,乾脆還是分開算了。省得大家都累。」
「姍姍,你們之間又不是沒有愛,就這樣放棄不是很可惜嗎?」
胡麗姍鳳目一黯,有些恍然,「我寧願在還有愛情在的時候離開,而不是等到兩人都疲憊不堪,甚至互相怨恨的時候才結束。」
姬琴還想再說什麼,胡麗姍拍了拍她的手,勉強笑了笑說:「別總說我的事了,說說你吧。」
「我?我又沒什麼事可說的。」
胡麗姍突然來了興趣,促狹地眨了眨眼,很肯定地說:「你和項凌勻之間有問題。」
姬琴微側了側身,避過胡麗姍逼人的眼,「沒有啊,還不是跟平常一樣。」
「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們倆個只要一碰面,總是怪怪的。說話怪怪的,神情也是怪怪的。」
姬琴連忙否認道:「你們看錯了。」
胡麗姍不信她的說辭,突然態度認真起來,「小琴,你有沒有想過,跟項凌勻在一起?其實你們挺配的。」
姬琴動了幾次嘴,想要反駁,想要說什麼,可卻發不出聲來。
最後,才嚅嚅說了一句:「這是不可能的,他,他是獨身主義者。」
姬琴沒有忘記,無意中聽到他說的話,他說:我這一輩子是不需要別人來分享我所獲得的一切的。
所以,即便現在她的心有些悸動,她也不會讓自己陷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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