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坐在中間的太皇太后看到紀妙，連忙伸手，「渺渺啊，怎麼那麼久都不來看太奶奶，快過來，坐到太奶奶的身邊。」

紀妙一愣，咬咬唇，遮在袖口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走到太皇太後身邊坐下。

這番模樣若是落在梁帝眼中定是要生疑，可是皇后和越妃的心思都放在梅長蘇身上，只當這天下面容相似的人太多，林渺又是確確實實的死了，也沒放在心上了。

「太皇太后……」紀妙的手被太皇太后握住，垂著頭咬著唇才能剋制自己不哭出來。

「什麼太皇太后，你這小小年紀腦袋怎麼就糊塗啦，我是你太奶奶啊渺渺，怎麼都瘦了啊，你哥哥是不是欺負你了。」說完目光又落到梅長蘇身上，「這是誰的孩子啊。」

梅長蘇跪地行禮，「草民蘇哲，見過太皇太后。」

「來，到我這兒來。」待梅長蘇向前走了兩步，「小殊，來，到太奶奶這兒來。」

紀妙瑟縮了下脖子，連忙眨眨眼睛逼退淚意。

兄妹二人靠在太皇太後身邊，「小殊，你也瘦了啊。」

越妃在旁圓場，「蘇先生可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也只有太皇太后您能一見面就喊他小蘇。看把蘇先生都喊愣了。」

太皇太后也不理會，抓著兄妹二人的手，「小殊你可要好好照顧妙妙啊，你看你妹妹都手成這樣，手都不如以前細嫩了呢，真是心疼死我了。」又遞了兩塊兒糕點給兩兄妹。

直到走出暖閣，兩人手中都握著手中的點心，紀妙走在最前面，把手攤開，看到手中的桂花糕，一口甜腥湧上喉嚨，難受的厲害。

「蘇先生，紀小姐請留步。」霓凰緊跟著追出來喊住二人。

「君主有何吩咐？」

「暖閣實在太悶了，不適合我這樣的軍旅之人，秋風涼爽，二位若是不介意，可否陪我走一走？」

三人並肩走在宮中，氣氛微妙。

霓凰打破沉默，「紀姑娘很像我曾經的一位友人。」

「很多人都那麼說，說是這金陵城曾有一位姑娘，和我長得很像。」

「是啊，的確很像，一顰一笑。可惜她走了很多年了。她的樣子彷彿還在我眼前。」霓凰仔細觀察紀妙的表情。

「聽說了，有道是紅顏薄命。郡主切莫太過傷心。」

「這金陵城為她傷心的人太多，比起我，還有一個人見到你會更傷心，怕是這十二年還未癒合的傷疤，此次又要裂開了。」霓凰試探道。

「聽聞那位姑娘是林氏罪女……」

「看來你的聽聞並不是很全面，那姑娘還是靖王妃。」霓凰看到紀妙微微錯愕的表情心中更是疑惑。

在她的記憶里，林渺雖是體弱多病，可是也都是風寒的小毛病，一病不起久病不愈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在渺渺身上，發生那件事情之後連林殊都閉口不言，後來林氏獲罪，林氏父兄戰死，一連串的事情讓她不得不懷疑。

「是么……那姑娘不是已經……」紀妙指甲狠狠地嵌入自己的肉里，保持面色不變。

「是啊，那姑娘的確是林氏罪女，也已逝多年，可是靖王那個脾氣朝野上的人都知道，在林氏獲罪后的第二天，靖王以不能讓摯愛之人死後無碑的名頭，大殿上求娶了已逝林氏長女林渺。惹得陛下大怒，他也因此算是被流放了十幾年。你要知道，林氏可是亂臣，死後的人無碑無墓，一口席子卷了屍體就算好的了，早逝的林渺也不例外。」

「舍妹素來性情懦弱，膽子極小，郡主此番這些話，怕是她晚上要做噩夢了。」梅長蘇冷冷的打斷霓凰的話。

「看來靖王殿下真是個痴情的人呢，林姑娘雖是紅顏薄命，但有那麼一個人如此愛她，紀妙也是有些羨慕的。」

霓凰想要在說些什麼，卻被一陣潑水聲打斷，緊接著傳來訓斥聲，「又闖禍了，是吧，看你笨手笨腳的樣子，今天我非要打死你不可，叫你闖禍叫你闖禍。」板子落在身上的聲音聽得他們皺眉。

太監從孩子的懷中抽出一本書，一看更是怒氣上升，揮起板子，狠狠地又打了一下，「一個掖幽庭出生的罪奴竟然還想讀書識字，別以為靖王喜歡你，就會護著你，貴人有的是，靖王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呢？也能護著你！」

紀妙一愣，怎麼剛回來滿世界都能聽到他的消息，可是內監說的話讓她覺得難堪極了，就像是打在自己臉上一般。她才發現，那麼多年了她對蕭景琰從未忘情。

霓凰正欲開口制止。身後一陣風過，一個男子跑過他們，在內監和孩子面前站定。身姿挺拔。

「本王是哪個牌面上的人，還由不得你個奴才來定。」

那個聲音她再也熟悉不過了，從她情竇初開就開始迷戀的人，偷偷收集過他的東西，她傾心愛慕的人，那個聲音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沒有。

既然沒有，後來她離開之後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出於什麼，出於對好友小妹的憐憫，不忍看她死後也不安寧，拼上自己的未來也要給她籌謀一座墓碑，還真是有情有義的靖王殿下。

這樣想著，剛剛心中一片柔情也跟著消散的無影無蹤。她對蕭景琰的每一分感情都會成為她報仇路上的一個障礙，要不得，想不得。

她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她還要陪著哥哥輔佐蕭景琰登上帝位，一同謀事，又怎麼能摻雜感情呢。

太監跪在地上抬出越貴妃的名頭，霓凰終是看不下去了，揮鞭子抽向太監，「滿口胡言，竟然敢抬出越貴妃，靖王殿下大人大量我可看不慣。快滾。」

紀妙嘆氣，只能隨著哥哥跟上，見蕭景琰沒有注意到自己，小步跟著哥哥，跑過去扶住小孩。

「郡主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一個奴才，我還能料理。」

「因為祁王和林家的事情，你處境艱難，那麼多人等著看你笑話，這些小人就不要招惹了。」

梅長蘇扶著孩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庭生。」

紀妙在心裡暗暗的罵了句哥哥混蛋，為什麼偏要這個時候說話，察覺到蕭景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手心都微微出汗，汗濕了剛才指甲嵌入弄破的地方，疼得厲害。

「這位是紀姑娘，你看，她和渺渺像么。」霓凰看出紀妙的不對勁兒，慢悠悠的開口。

紀妙抬頭，看向蕭景琰，看到對方錯愕的表情心裡又痛又難過。可是對方很快冷靜下來。

「是有一些像。」語氣淡然，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還算不錯一般，絲毫沒有將眼前與林渺容貌相似的女子看在眼裡。他的夫人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別人再像她，也終究不是她，哪裡都不如他的渺渺。

告別後在出宮的路上，紀妙低著頭走在最前面，一如十二年前七月的一天，一如曾經的許多時候。

梅長蘇知道此刻不宜開口打擾妹妹，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面，長長的路兩人一時無言。

直到穆青派來的人試探梅長蘇，胸口鬱氣滿滿的紀妙二話不說招呼上去了，把人打在地上還把飛流叫出來命令他有多遠給我丟多遠。

蒙摯出言制止，遣退了來試探的人，走近林氏兄妹二人。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你們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