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王之妃
原來她叫作綠意。
張錦瑟想,這綠意大概就是蕭瑟瑟的貼身婢女了。常年伺候一個痴傻邋遢的主人,這綠意方才還那樣維護蕭瑟瑟,想來是個忠僕吧。
「小姐,你怎麼了?」綠意見張錦瑟若有所思,五指在張錦瑟的眼前晃了晃。
張錦瑟回神,一雙冷光瀲灧的眼底漸漸變得混濁無光,她傻兮兮的笑說:「妖怪被打跑了,妖怪被打跑了,我不怕,我們都不怕!」
綠意怔了怔,點頭說:「對,我們都不怕,小姐你別怕他們,綠意就是豁出性命也要護著小姐的。」
張錦瑟不禁在心中哀嘆:如今她變成蕭瑟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若不是親身經歷了,又哪裡能相信?
可她畢竟不了解蕭家人,不知道誰善誰惡,老天爺施捨給她的這條命,她一定要謹慎的把握住,再不會像前世那樣識人不清,即使是對這個綠意,她也要先瞞著慢慢觀察!
忽然間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情,張錦瑟忙問:「今兒個是哪一日了?」
綠意回道:「小姐總記不住日子,今兒是十月二十八日。」
「甲辰年十月二十八日?」
「是、是啊。」
張錦瑟的臉上仍保持著傻兮兮的笑,心中卻如雷滾過。
她不會忘記自己被杖斃的那日,是甲辰年的十月二十五日,正是三日之前。
這三日,張家的人怎樣了?記得太子玉傾揚說過,爹和嫡姐他們都是沒事的。
可是還有一個人。
她不會忘記他。
晉王世子,玉忘言!
他,他……
唇角的傻笑無意中變的慘然無比,張錦瑟問道:「晉王世子他,怎麼樣了?」
「晉王世子?」綠意花了片刻的時間才反應過來。
「小姐,你怎麼無端問起晉王世子來了?不過說起來,小姐你昏睡的這三日可錯過了不少事情呢!張太僕家的庶女張錦瑟,就是太子殿下的錦側妃,在刑場被公開杖斃了。那天太子殿下沒出現,倒是原先跟錦側妃多次提親被拒的晉王世子,竟是不顧晉王阻攔,狂奔到刑場想要阻止行刑。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親眼看著錦側妃斷氣的。那晉王世子真痴情,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錦側妃的屍體,一直抱著她,誰來勸說都不肯鬆手。後來是他父王晉王爺親自來了,才硬是把兩個人給掰開。」
綠意從心底佩服玉忘言的痴情,講的很投入。
可張錦瑟卻早已淚流滿面。
臨死前看見的那狂奔而來的男子,飛揚的衣角,悲痛至極的深情眼眸,那一切都隨著她的死被重重的刻畫在心底深處,當此時再聽綠意道來,那一幕幕便鋪天蓋地的將張錦瑟吞沒。
玉忘言,玉忘言,是我張錦瑟虧欠了你良多!
如今我已獲重生,卻如何能還報你至死不渝的恩情?
「小姐?」綠意的五指又在張錦瑟的面前晃過。
張錦瑟強壓住心神,傻傻問道:「後面呢?晉王世子被晉王帶回去后,是不是就沒有糖吃,還要打手心?」
綠意道:「聽說晉王爺將世子狠狠訓斥了一番后,便進宮請天英帝降罪。可誰料陛下非但不怪罪晉王世子,還十分可憐他,結果小姐你猜怎麼著?」
「怎麼?是有糖吃嗎?」
「不是不是,是陛下在昨兒個下旨,竟是封了晉王世子為瑾王,讓他自立門戶,不用承襲晉王的爵位。這舉動別說是嚇到我們了,聽說就連那些皇子也十分震驚。」
張錦瑟心中愕然,晉王世子玉忘言受天英帝青睞的事,大堯國皆知。但她真的沒想到,天英帝對待玉忘言這個侄兒竟如此縱容,簡直比對待親兒子還要優厚。
再往深著一想,不,這封王的事也不簡單。瑾王瑾王,「瑾」這封號,一方面誇讚玉忘言懷瑾握瑜,另一方面瑾字與「謹」諧音,一語雙關。可見天英帝此舉,也是在提醒玉忘言謹記身份。
「小姐小姐,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呢。」
綠意拉了拉張錦瑟的袖子。
「小姐,昨兒個陛下不僅把晉王世子冊封了瑾王,還按照晉王爺的提議,定下了瑾王妃。」
綠意自豪的說起:「小姐,瑾王妃就是你啊。是晉王爺親口跟陛下求的,說要我們蕭家嫡出的小姐去做瑾王妃,蕭家不就只有小姐你一個是嫡出嗎?本來小姐你昨兒個還沒醒呢,郎中說只是昏睡罷了,應該會醒過來的,所以陛下的口諭老爺就接了。陛下金口玉言,這事定然不會反悔。不過那盧媽媽也真討厭,二小姐命她喊小姐你起來,她竟然拽你頭髮,太差勁了!」
綠意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張錦瑟卻只聽見一句。
小姐,瑾王妃就是你啊。
這聽來簡直似是玩笑的話語,莫非是冥冥中註定,只為讓她張錦瑟償還玉忘言的痴情?
木訥的披上衣服,拖著破洞的繡花鞋,從綠意的身邊行過,張錦瑟來到了梳妝台前,怔怔坐下。
銅鏡上滿是灰塵,想來蕭瑟瑟是不懂對鏡梳妝的。張錦瑟伸出手,在冰涼的銅鏡上滑過,灰塵被剝落之處,緩緩的呈現出女子陌生的臉孔。
蕭瑟瑟,你會嫁給玉忘言是嗎?
張錦瑟出神的望著鏡中的女子,臉上的臟污,蓋不住那如楓丹白露般靜美多情的容顏。
蕭瑟瑟,你雖香消玉殞、無緣婚事,但接替你活著的我,會替你做好一切。
至於這蕭府的人,我不會讓你再被他們作賤。盧媽媽也好,別的什麼人也罷,敢來,我定讓他們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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