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驚心動魄
以尋看了看窗外,陽光淡淡潑灑,嘆一口氣。她已經休了五天了,再待下去,一定要發霉。
終於又過了一周,其森親自開車接她回家,在家將養著,以尋許久未動筋骨好不煩躁。想起李若詩談起周鳴來,那牙齒顫顫恨恨地模樣,啞然,看的電腦屏幕都開始模糊起來。
能讓老婆追到公司里大鬧,周鳴能耐不容小覷,李若詩語氣很諷刺。因為影響太差,又兼邵易桓恰逢到分公司檢視,周鳴少不了吃苦頭,念在他曾對公司做過不少奉獻,離開的倒也不難看。
以尋想起周鳴為人雖有不齒,但到底是曾經提拔有恩於她,不勝唏噓。然而,她近階段又得來一個重要內幕。卻不知道這消息究竟好壞。沒想到短短一些時日,她生活橫生波折,連公司都經歷變動。
只是以尋許久未上班,消息來源,皆來自於李若詩,李若詩談起這事,在電話里支支吾吾說的不利索,一點都不似曾經的她。
她思起她幾日前硬著頭皮找其森,頗有懊惱,但這事她是不會如實告訴以尋的。
「陸先生,關於上次的條件……」李若詩有點期期艾艾的。
「你月底就可以去總公司。」其森淡淡地說。
「什麼?」李若詩捏著電話的手有些顫抖,他行動也太迅速了吧。
「小事。」其森的語氣冷淡,聽不出嘲諷還是客氣。
「不,陸先生,您先別掛,我收回之前的條件,懇求您!」一向頗有些心高氣傲的她竟然也說出低聲下氣的話,李若詩愕然,為了愛情?她苦笑,也許以後還會做出很多她本不齒的事,包括……李若詩想到此趕緊打住,背脊發寒。
電話里沒吱聲。
李若詩只好斟酌辭彙,把事情一股腦兒的婉轉倒出來。
「你的情事我沒興趣。最後一次,看在以尋的份上。」
電話里傳來忙音,李若詩掛斷電話,長噓一口氣。每次跟陸其森對話,她都覺得似乎有塊石頭壓著自己,在電話線里都能感受到他冰冷壓迫人的模樣。不知道以尋怎麼跟他生活的,又怎麼在一起的。有一次,她削著蘋果問過以尋。
以尋一愕,隨即淡淡一笑,又一痛,「其實其森這個人就是表面高冷,他人很好的很溫柔。」
以尋想著其森平時對她的關照,到底嘴角浮泛起幸福的微笑,只是……
本就長得突出的以尋,因為想著愛人嘴角露出的幸福微笑,剎那晃的人眼睜不開,本也是美女的李若詩也不禁看的獃獃的,羨慕之餘心內漾過複雜。
以尋想起李若詩告訴她公司的新動向時,正是早上十點左右,以尋又看了看電腦屏幕,揉了揉眼睛,起身,穿了套簡便的衣服,稍微收拾畢,下樓,尋著些吃食,跟張媽說一聲,便乘電梯下樓。
電梯很快抵達負一層,以尋一眼便瞧著那輛嶄新的寶馬,靜靜地停在那裡,時尚漂亮的炫目。想起其森那日對自己的舉動,以尋忘了不快,摁下車鑰匙,打開車門便坐了進去,車內充斥高級內飾散發的香味。
擋風玻璃上掛了一個紅色的平安符。以尋笑了笑,想起有一日無意聽說其森要去出差,她去榕界寺求了一個平安符給他。
他是她此後的丈夫,她希望他一生平安。
記得其森當時雖一幅淡漠的模樣,但還是接過,眉宇間隱見歡喜。
以尋心情又好受了些,想掛個電話給其森,轉頭一想,其森可能在忙,便摞下電話。反正在外面溜會彎就回去。
天氣實在太好,一汪藍色如倒扣的海水。陽光暖融融的,以尋小心翼翼開車下坡,瞻前顧後。突然前方路口轉出一輛十分風︶騷搶眼的紅色瑪莎拉蒂。以風般速度向以尋的方向駛過來。
以尋心內一驚,便打方向盤,踩剎車,一時慌亂,變成了加速度……寶馬車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滑去,新車她還沒把握操控,轉眼要撞上瑪莎拉蒂,釀成大禍……
說時遲那時快,瑪莎拉蒂急轉方向,自殺性的向一邊的跑道滑去,然後砰的一聲巨響,撞在了一邊的護欄上。
以尋啊的一聲驚呼,嚇得手都離開了方向盤,臉色慘白,勾著頭向後看,只關心瑪莎拉蒂車中人情況,恍然不知寶馬車一直向下波滑去……
直到手機鈴聲喚她回神,她才扶住方向盤。一把撈起手機……
「別慌,踩腳剎,計以尋你可以的……我會在你身邊。別怕。」
計以尋你可以的……我會在你身邊。別怕。她以為是其森的話,直到她在膽戰心驚中,踩著腳剎,在撞到一輛賀車前,噶然而止……
汽車的輪胎在地面滑過刺耳的銳利聲響,她才恍神,那個人他不是其森,她的額頭都是冷汗。心臟幾乎快停止。以尋迅速把車停靠在一旁的樹蔭下。叫救護車。
而後她解開安全帶,跳下寶馬,往瑪莎拉蒂的方向狂奔,腳下像生了風一樣……
他一定沒事的,剛剛他還在跟她講話,不會的,不可能的……
此刻的以尋已經模糊了想法,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的是什麼。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還有被汗水濡濕的背部,衣服涼涼的貼在身上,倒吸著涼風,胃裡抽搐似的疼痛。
終於奔到了瑪莎拉蒂旁邊,以尋撲到車窗前,睜著一雙濕漉的大眼死死的盯著他,淚水瞬間涌了出來,只見駕駛座上,他半歪在方向盤上,頭顱邊堆滿凌亂的玻璃碎渣。他的額頭上滲著幾溜殷紅刺目的血,像是幾條詭異刺目的紅色溪流,不住往下流淌,模糊了他原本深邃漂亮的大眼。他看了一眼捂著眼淚說不出話的以尋,安慰的對她笑了一下:「計以尋,見到你真好……」
埋藏了許久的記憶瞬間撲面而來……
他像她曾經那樣跟她打招呼,他從桃園中走來,滿眼燦爛桃花樹下,陽光下的笑容生動燦然,一雙深邃漂亮的桃花眼漾著碎鑽般的光芒,他走到她身邊對她說:「計以尋,見到你真好……」
那年他十一歲,他已生的朗眉星目的翩翩少年模樣,她只有九歲,是個一臉稚氣未脫玲瓏可愛的小女孩。
他還想說什麼,卻掛著微笑倒向一邊去,以尋終於哭出聲來,呼啦拉開車門,打開天窗,又把別的車門一一打開,她握住他的手,泣不成聲:「邵易桓,你睜開眼來,救護車馬上到了。你一定沒事的,告訴我你一定沒事的……」
以尋一邊呼喚他,一邊四處張望,救護車不可能這麼快到,以尋茫然無措,如停靠在漫無邊際的海中央,只有呆在他身邊,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抬眸,突然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路虎,其森向她走來,臉上掛著的薄涼如霜。
他的臉孔又恢復了往常的冷凝,眼裡帶著一絲嘲弄,以及看到她握著的那雙手的主人,他眼眸複雜的令他自己都無法掌控那是什麼?
以尋嚇得一下子離開邵易桓的手,張著嘴要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臉上猶帶著淚滴。
「有氣,還沒死。」
其森淡淡的說完,看了看她,打了個電話。而後鎮靜的對以尋說:「你待著,我去應付記者。」
以尋這才發現已經有不少記者聞訊趕來,趕到的交警……場面甚為熱鬧的有些過分嘈雜,其森被包裹在中間,冷冷的應付記者。以尋不知道其森跟他們說了什麼,一窩蜂的記者隨後如潮水般散去。然後她再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人被救護車抬走。
應付完警察與邵家人,已是傍晚,殘陽似血讓人心醉心碎。以尋在車裡,有點坐立不安。也很難為情。不知道如何開口解釋,從自己出門,到撞車,到握著那個人的手……
「回去我會寫一萬字檢討。」以作抿抿唇,吶吶地說。
「不用。」其森態度冰冷。
以尋一愕,冷不住側身,把手搭在其森握著方向盤的手上,其森冰冷的看了一眼那雙瑩白如玉的手,剛剛還握著那個男人的手,嘴角突然笑了一下。
以尋一瞬間放開了手。而後不再有動作,看到他莫名的一笑,以尋啞然:「其森,你……」
其森一隻手掌抵在下胲,向窗外看了一下,咪了下眼睛,而後轉頭:「以尋,你不放心可以去看他。畢竟他是因為你才受傷。」
后一句話,以尋聽出來其森說的有些艱難,她潤了潤唇說:「其森,謝謝你。」
「是嗎?」其森笑了笑后又變的冰冷,甚至有些殘酷。「以尋,你辭了工作吧,離開CYL。」
你辭了工作吧,離開CYL,這句話像魔音一樣在以尋耳中盤旋。
他從來沒有要求過她什麼,這是第一次開口要求,還是個聽上去很無理的要求。這樣的其森,她更無法應付。他怎麼了?
吃醋?可是任何一個人受傷,在她眼前倒下,她也會焦急錯亂,就像她初見他時,她不也是焦急的問他:「你還好嗎?」
可是因為那個人,讓以尋到底內心不自在起來,因為這層含義,她一時間頗為羞惱,竟然像做錯事一樣愧對其森。
以尋怔怔的看著他,百轉柔腸,竟沒有回答他。李若詩的話又在耳畔響起。
「CYL會在分部成立設計部門,而新的領導就是……」
就是剛剛因為她而受傷被抬走的邵易桓,更是……
以尋閉了閉目,知道此刻不能跟他糾纏太多,然而設計是她的夢想。清者自清。她也根本不知道其森知道了什麼,在想什麼。
其森等不到她的答案,平靜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把車開進車庫,停好。他淡淡的說:「我不強求你,但是我希望你離開CYL。其他你想要做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如果她同意,希望她能微笑著擁抱他,如果她不同意,那麼……他能怎麼樣?他竟然不能怎麼樣。而他說出這番話,分明帶了一些可憐的請求。
其森把手蓋在額頭,揉了揉眉心,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黝黑的山巒,指間一點猩紅。
當他查出是誰撕爛他送給以尋的禮服時,有個人比他更快的知道這件事,查出是CYL的某個老員工乾的,那個員工被當即辭去,那個人還想查下去,但他阻止了,因為他已經知道是誰,他無法傷害以尋,也無法再傷害她。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保護以尋再不受傷害。
是的,那個人是邵易桓,當他知道他比他還捷足先登的時候,他淡漠之餘微咪雙眼,如果不是因為此前看到醫院裡的一幕,他大可以認為是領導整頓內部肅本清源的正常所為。
他嫉妒的快燃燒了。
他為了她,甚至在分公司設立設計部?難道他當他的話是耳旁風嗎?這個舉動,可以騙別人的耳目,卻怎麼騙的了他?
而今天,他,他分明是用性命護住以尋啊!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讓他這麼做?想起那日以尋跌下樓,他卻沒能護住她,他慚愧又自責,他感激他救了以尋,而他也嫉妒他--
他嫉妒他,嫉妒的快瘋了。
像一個無頭蒼蠅亂轉,第一次竟然沒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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