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亦幻亦真
暖洋洋的的室內,空氣中依然漂蕩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片耀眼白色的光芒就在房間的周圍朦朧地晃動著。什麼光這麼這麼耀眼?太陽光?雪光?杜嘉陵想看卻總是睜不開那對疲倦的眼睛。耳朵被人輕輕地扯了一下,不痛。接著鼻子又被輕輕捏住了,有點憋氣。杜嘉陵終於睜開了眼睛,一張慈祥的笑臉正望著他。是秦金枝來到了兒子的房間,正坐在床沿上。
「媽,你幹啥子?人家好睏喲,你老是整我。」好夢被驚醒,杜嘉陵皺了一下眉頭。
秦金枝笑了,輕輕拍打著床上的兒子,「小懶鬼。昨晚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喲,墊了好厚好厚的一層的哩。雪娃,長這麼大了,你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大的雪哩。」
「什麼?媽,真的下大雪了?」杜嘉陵從床上鯉魚般地一躍馬上翻身坐了起來。
秦金枝點點頭,一晃眼忽見兒子床頭邊用毛巾圍著一個像是鳥巢一樣的東西,很是驚訝,「雪娃,這是啥子?」
杜嘉陵穿了襯衣,側過身子低頭一看也是一驚,那鳥巢就在枕邊。難道昨夜的奇遇不是夢?那個美麗的白璐姑娘真的來過?杜嘉陵傻傻楞怔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應該回答母親的問話了,「哦,沒啥子,是一個小鳥巢,裡面裝著兩隻小白鷺。」
秦金枝實在不好理解兒子的行為,「鳥巢?兩隻小白鷺?為什麼要放在枕頭邊?」
杜嘉陵並不急於回答母親的提問,懶洋洋地晃晃腦袋扭扭腰,又伸出兩手交叉於前方輕輕反手彈了兩下,這才低頭望著鳥巢笑了一下,「天太冷了,枕頭邊暖和些。」
「雪娃,昨夜你一個人又去河邊的竹林了?」
「沒,哦,對對,昨夜我去了,在竹林里撿到了一個鳥巢,是風刮掉下來的,裡面有兩隻小白鷺。」杜嘉陵有點慌亂,回答還算合理。
秦金枝放心地笑了,「哦,怪不得呢。早上一開門就發現屋門口前的雪地里有腳印,我還以為昨夜家裡進了賊,可一看兩道門都是反鎖得好好的,家裡東西也一樣沒有少。問你爸,你爸說昨夜沒出門。我這才想到是你。雪娃,半夜三更的要出去,也該叫我們一聲。」
「媽,我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夜裡出去一下,你還不放心?」
「再怎麼說哩,你也是一個娃兒家。」母親說完了突然神秘地笑了一下,「雪娃,我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媽。昨晚你是不是帶了一個女娃子進了房間?」
母親怎麼會有了這種猜疑?杜嘉陵噘起嘴,露出了一付不高興的樣兒,「媽,瞧你說些啥子?下大雪的天,哪個女娃子會半夜三更地朝別人屋裡鑽?媽真是想兒媳婦想瘋了……」
「雪娃,雖然目前你年歲還不大,媽也並不反對你談對象,如果談了就正兒八經地談,千萬別做傻事。要談也要找個本份老實的,太大方的並不好,特別是那種面都沒見過幾次的就半夜三更朝男娃子家裡鑽的女娃子,實在是要不得。」
「媽,你越說越玄了,什麼太大方的?什麼半夜三更朝男娃子家裡鑽的?媽今天說話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杜嘉陵真的有點生氣了。
秦金枝苦笑了一下,「媽是為了你好。你大學還沒畢業,別分了心。」
杜嘉陵覺得對母親說話,態度有點生硬,慚愧地笑了一下,「媽,兒子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說的就好像是已經抓到我什麼把柄一樣。」
「雪娃,你房間里有一股女娃子身上的香氣,而且不是鄉下女娃的香氣……」
杜嘉陵開心大笑,並以玩笑岔開了話題,「哈哈哈……媽,你是電子鼻啊?竟連什麼鄉下的女孩子,城裡的女孩子身上的味道你都分得那麼清楚?媽完全可以干公安刑偵工作,連警犬都要失業了。哈哈哈……」
秦金枝讓兒子逗樂了,笑了一陣,又正色起來,「雪娃,你真讓媽抓到證據了耶……你低頭看看,羽毛大衣上有兩根女娃子的長頭髮。」
杜嘉陵脫口而出,「媽,頭髮是你的。」
秦金枝也不爭執,「雪娃,你再照照鏡子,額頭上是什麼?」
杜嘉陵已穿好了衣服和鞋襪,馬上站到穿衣鏡前照了一下,可不是嗎?那額頭上還真印上了白璐的口紅呢。為掩飾自己,杜嘉陵飛快地伸手擦了擦,轉過身來就笑,「哈,這個哪裡是什麼口紅?是我昨夜起來碰紅的。」
「哈哈……雪娃,媽說那是口紅了嗎?」
杜嘉陵自覺失言,「你就有那個意思,只不過讓兒子先說了而已。」
秦金枝仍然不作核實,又直接點了題,「屋外的腳印不是你的。你一米七三,穿四十二碼的鞋。雪地的腳印很小,是個女娃子的保暖皮鞋印。」
「哈,下雪嘛,雪蓋了大腳印就自然變成了小腳印了。如果昨夜我沒出去,這鳥巢哪裡來的?哪個女孩子會有那麼好的閑心,半夜三更的去察看竹林中的白鷺,然後撿到兩隻小白鷺又專門敲門送到我們家裡來?」
兒子的這個解釋倒是非常合理。是呀,遠處的女娃子不會在下雪的夜裡來竹林,如果是附近的女娃子半夜裡撿到小白鷺了,也只可能帶回自己的家中。但兒子房間的香氣哪裡來的?他身上的長頭髮以及額頭上的口紅印又是哪裡來的?雪娃一慣本份老實,平時見到一個漂亮年輕的女娃子臉都要紅,又從沒聽說他和哪個女娃子有過接觸。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夜間兒子的身上又留下了這麼多的疑點呢?
四十五歲的秦金枝雖然是個農村婦女,但並不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婦女。她是閬州的城裡人,高中畢業生,上學時成績也不錯,高考時只以三分的落差而被淘汰。後來她來果州上電大時認識了同班同學杜賓傑,因為愛帥哥,就毫不猶豫地從閬州嫁到了太和鄉趙家溝,由一個地道的城裡姑娘一夜間變成了一個十足的農婦。自己雖然沒有讀上大學,但決不能讓兒子重蹈覆轍。從小學開始,她在兒子的身上真是費盡了一番心事,學習上精心輔導,行為規範上嚴格要求。兒子也不負母親的寄託,終於考上了大學,並且成了一名優秀大學生。
杜嘉陵從小就敬仰母親。母親儘管是一個農村婦女,卻有著城裡大家閨秀的氣質,開朗大方,漂亮而且有文化,是個才女,不但會講故事,而且會唱閬州山歌,會跳巴渝舞蹈。在他潛意識裡從小就隱藏著一種戀母情節,母親是他的偶像。進入青春期,他心中未來的妻子的形像也是以母親為標準的。所以在母親面前,杜嘉陵就一直表現得十分乖巧聽話。
這會兒杜嘉陵見母親突然不語,以為她最的生了氣,馬上堆起滿臉的微笑地走到母親面前,然後又伸出兩手扶著她輕輕地搖晃著,「媽,你別生氣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兒子絕對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永遠不會。」
秦金枝站了起來,將臉緊貼著兒子的臉蹭了一下,「媽怎麼會生氣呢?媽相信你。」
唉,一大早就讓母親尋著蛛絲馬跡「審查了」大半天,差一點兒忘了看看鳥巢里的小白鷺了。杜嘉陵飛快地吻了一下母親,馬上捧起草巢,朝裡面望了望,兩隻小白鷺正抖動著羽毛未豐的一雙翅膀,偏過頭望望草巢的上方,然後歡快地地吱吱叫了兩下。該餵食了。杜嘉陵戴上眼鏡,也顧不了那麼多,大步跨出門外。就在房外牆角邊果然有隻竹簍子,裡面裝滿了小魚蝦和蟲蟲,竹簍還插著兩根小竹筷。白璐真心細。杜嘉陵開心地笑了一下,蹲下身子,抽出小竹筷子夾起小蟲就給小白鷺喂起食來。
「雪娃,這竹簍哪來的?誰捉了這一簍子的蟲蟲、小魚和小蝦?」秦金枝正站在兒子的身後。「昨夜出去時,在河邊剛好碰到一個打魚的大爺,是他送的。」杜嘉陵頭也不抬,精心地喂著小白鷺。秦金枝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兒子顯然是在說謊,這麼一個大雪天,有誰會深更半夜裡來西河打魚?況且為了保護白鷺的生態環境,政府早已對這條西河禁漁多年了。
兒子昨夜到底遇到了什麼?兒子從來都不說謊話,為什麼一夜之間就變了再也不願說實話呢?難道真是那白鷺的神話傳說一夜間就在兒子的身上靈驗了?秦金枝沒有馬上揭穿兒子的謊話,腦海里不停地翻騰著這諸多的疑問。
「雪娃子,讓媽來喂。你去洗臉,準備吃飯。」秦金枝換了一張笑臉。
杜嘉陵站起來將小竹筷交給秦金枝,「媽,你考慮一下能不能為它們換個大窩?」
「你別管就是了,我會想辦法。」
「謝謝媽。哦,還有,剛才我們倆說得那些,你千萬別告訴爸啊。」
「不會。那是我們母子倆的悄悄話,咋能告訴第三者呢。」
「謝謝媽。哦,爸呢?一大早就不見他?」
「一起床就去河邊的竹林去巡查了,看看有沒有落下的小白鷺。」
「啊?糟了!」杜嘉陵一驚,轉身就朝摟下跑。
「雪娃子,什麼糟了?」秦金枝站起身來,見兒子已經咚咚咚地下了樓,飛快地衝出了屋外。真是一個毛頭小夥子,總是冒冒實實的。秦金枝苦笑了一下,又蹲下身子繼續喂起了小白鷺。
杜嘉陵聽說父親已去竹林巡查,馬上想起了白璐昨夜對他說的話,「嘉陵哥哥,明早你去通往河邊路口,就在離路邊不遠處,有一棵大竹子,竹子上有個露字,那裡有我送給你的小禮品……」他不知道白璐送給自己的禮物是什麼,萬一那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呢?那東西如果讓父親發現了,自己又如何說得清楚?
一出門,杜嘉陵沒有顧得上觀賞雪景,遠遠地他看見那通往河邊路口並無一人,這才放下心來,踩著積雪吱嗄吱嗄地甩開大步朝前走。杜嘉陵感到奇怪的是,今日走路已完全不同往日,腳步輕快如同坐在車上。通往河邊路口到了,大片的竹林映入眼帘,他開始尋找那棵最大的竹子。
就在這時他又發現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昨夜那麼大的一場雪,看那漫山遍野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唯獨這河邊大片大片的竹林里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這裡不冷,沒有一點雪的蹤影,地上枯葉也是乾乾的,踩在上面就如同走在棉花堆上。再抬頭看那竹梢上,也沒有一點雪,眾多的白鷺鳥巢穩穩地懸挂在竹丫上,不時聽得眾多白鷺猶如親切交談般的鳴叫,沒有寒冷的哀鳴聲,也沒有飢餓的號泣聲。隱約地他還看見竹林深處有幾隻大白鷺在騰跳,像似叼著食物飛回了巢穴。杜嘉陵低頭仔細望著地上,這才發現在鬆軟的枯葉上依稀地散落著一些碎肉渣和穀子、麥粒類,也許是父親和村民們剛過來撒的吧?杜嘉陵欣慰地笑了。
那棵大竹子究竟在哪裡呢?杜嘉陵東張西望起來。身邊不遠處有棵大竹子突動了一下,杜嘉陵見那棵竹子確實比周圍的大,也許就是那棵吧。杜嘉陵快步走過去,果然看見那竹桿上有個露字。那露字不是刀刻的,而是天然渾成於黃色,與竹子的青色形成了很大反差,致使那露字十分清晰,猶如剪紙貼在上面一樣。
禮品在哪裡?什麼禮品?杜嘉陵突然心情一陣激動。長成二十多歲了,還從來沒有一個姑娘送過自己禮物。而這個半夜來的漂亮白璐第一次來就送了,也許就是她自己說的,有點害羞吧,才採取了這麼一個拐彎抹角捉迷藏似的辦法?
肯定是藏在竹根的地上,只有這篷松的竹葉里才好藏東西。杜嘉陵撿起一根干竹丫開始刨了,刨了這棵竹子的根部,什麼也沒有。又刨了周圍一大片枯竹葉,仍然沒有發現什麼異物。白璐逗我呢?杜嘉陵有點失望,站在那裡發起呆來。這位神秘的姑娘,為什麼要捉弄我呢?杜嘉陵實在有點想不通。她曾說我是她的恩人,應該不會耍我。杜嘉陵開始安慰起自己來。可這東西又究竟藏在哪裡呢?杜嘉陵又重複刨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異物。
頭上已冒出了一層密密的毛毛汗,加上有點失望,杜嘉陵開始動搖信心準備抬腳回家了。就在這時,那刻有「露」字的大竹子的上方有隻白鷺清晰地鳴叫了一聲,那叫聲像是「雪娃」,又像是「傻瓜」,杜嘉陵苦笑了一下,一抬頭他看見那高高的竹丫上有個大巢穴,巢穴下端的小竹丫上懸挂著一個紅色的荷包。杜嘉陵太高興了,可是馬上又犯了愁:那麼高爬上去一定會驚了白鷺,還可能壓斷竹桿,摔壞了白鷺棲息的巢穴。搖就更不能搖了,一搖巢穴就肯定要掉落下來。回去搬梯子?不行,母親又要盤根問底,說不定還要跟著來,那不就「泄露天機」了嗎?
乾脆用竹枝勾下來吧。杜嘉陵東找西找,總算找到了一根長竹枝,可是伸手一比,還是短了一大截。爬也不能爬,搖也不能搖,實在沒有辦法了,也只好彈跳一下,看看能不能夠得著?杜嘉陵憋足了呼吸,使勁一跳。
就在那一刻,又一個奇迹突然發生了,這位在學校里跳高成績最差的杜嘉陵只覺得自己忽然身輕如燕,已經跳得比荷包的位置還要高了。手上又拿了一根竹枝,並沒有顧得上去伸手抓那荷包。身體又輕輕地飄落下來,杜嘉陵丟掉竹枝開心地笑了,重新跳一次用手取吧。這一次一跳,就輕鬆地取下了那紅色的荷包,而那棵竹子卻一動不動。
紅色的荷包呈心形,綉織得十分精巧,兩邊各用白色的絲線綉了一對白鷺引項高歌的圖案。杜嘉陵激動地打開了荷包的暗扣:一隻玉手鐲晶瑩透亮,上刻「白璐二十歲生日紀**」;一條白色小絲帕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上面有兩隻白鷺共飛的圖案,圖案的下方用紅色的絲線綉著「獻給恩人嘉陵哥哥——露露」。
訂情物?這無疑是幾件至貴的訂情信物。杜嘉陵又是一陣激動,耳畔不斷晃動著白璐的倩影,回蕩著白璐清朗的聲音他深情地吻了兩下那條香香的小絲帕,頓覺神清氣爽。
此時的杜嘉陵已顧不上細想,他真想馬上就能見到那位美好的白璐姑娘。肚子里忽然咕嘟響了一下,該回家吃飯了。杜嘉陵重新打開荷包,正待裝進玉手鐲和絲帕時,卻發現荷包里還有一個紙條,那字寫得十分恭正和娟秀:
嘉陵哥哥:禮物不可示人,常帶在心上,必有大用處。身體的異常不可顯露。切記。我們後會有期。
又是後會有期,可後會有期又究竟是什麼時候?杜嘉陵開始翹首相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