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頑石
我瞧著這場面,這夥人是徹底崩了,而外面呢?又是大敵當前的時候,真不知道他們幹嘛選在這種時候散夥。而且轉念一想,這宓泠和晨易,都已經被安淳這老小子弄殘廢了,這下要是被外面那群人逮到,豈不是死定了?
想著,我便往邊上走了幾步,去看那邊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的宓泠,晨易努力地想往她那邊靠過去,但是老力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邊上,正蹲下來壓住他不讓他隨意動彈。
石娘子,究竟是死是活?
不過,就這一會兒工夫,我聽著外面的人已經是越來越近了,黑暗中,數不清的光束晃動著,同時傳來一陣陣鋼線綳斷的嗡鳴,看來他們是直接把線陣斬斷了,對於大型隊伍來說,這倒是一個簡單粗暴,而且十分有效的方法。我腦子有些亂,心裡想著,要是這線陣裡面還有些八卦陣法,奇門遁甲的門道就好了,他們這樣亂闖按劇情一定得出事。但是事實是,宓氏的工匠可沒有那麼閑,而且也想不到在今天,他們那時候號稱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致命殺器,在現代人面前,也只不過是鋼刀一斬就斷的玩意兒罷了。
「他們馬上就要進來了,到時候我要怎麼跑?」我走到安淳邊上,敲了敲背在背上的黑匣子,說著,看他處理賀涼生的傷口。儘管他動作已經很快了,但賀涼生手臂還是不可避免的中了毒,看起來一片烏紫,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宓泠真是蛇精化人不成,而且毒性還不小。難不成之前溫雪榆嘲諷我胡亂猜測的態度是在唬我?安淳一時沒有回答我,我只好張望其他幾人,目光再一次掃過背上一片鮮血的宓泠——我似乎瞧見她剛才動了一下?
「這防禦措施只能從內部的石方打開。」安淳一邊用布條把賀涼生的上臂紮緊,一邊冷不丁地說道。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和我說話,似乎是在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但是聽起來卻有些牛頭不對馬嘴。我有些懊惱這傢伙竟然還有那個閑心和我打啞謎,但是就在我準備開口噴他的時候,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對啊,既然如此,我們進來的時候,線陣分明完整,說明開啟的人並沒有穿過線陣出去,然而,陣地中心卻又是空蕩蕩的,連具屍體都沒有,這不正意味著「這裡有可以直接離開的密道!」
安淳不難煩地嗯了一聲,似乎還翻了一個白眼,一副「怎麼會碰上你這種蠢貨」的表情。我懶得理他,這下更是顧不得他們這群黑社會那點恩恩怨怨,特別是明白過來現在處在地下的這麼多人裡面,和我站在一邊的幾乎沒有的情況下,更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氣氛沉靜了有一會兒,此時,我已經可以透過線陣看見一片氤氳的燈光,以及隱隱綽綽地一邊清除鋼線一邊往裡面走的人影了。
「好了。」安淳處理完賀涼生的傷口之後,便跑到宓泠一動不動的「屍體」邊上,在她衣兜里摸索起來,不一會兒,便在手裡拿了幾個之前那種小石杵走了回來「過來。」他沖我招招手,走到了中央那個石台邊上。
我自然是乖乖服從他的安排,想了想,撈起地上一個不知是誰的背包,然後跟了過去。
我們提著宓泠之前拿出來的那個長方體石柱對準中央的方孔直直地放了回去,落到一定深度的時候,便聽見了輕微的「咔嗒」的一聲,然後手裡的石柱底下便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直接就把本來還冒出一點的石柱吸了下去,嚴絲合縫地回到了最開始的位置。
「可別被逮到了,小蝦子。」安淳笑了一下,隨即手上拿起那幾根石杵,一點沒有猶豫,插進了石方上剩下的幾處空處。接著,我是半個身子都趴在石台上的姿態,感覺十分明顯的,身下的石台往邊上平穩地移動起來,不一會兒,竟然是往邊上平移了足足有將近一米的距離。
我順著安淳帶著笑意的目光看過去——在石台移開的位置上,赫然是一個方形的空洞出現在眼前。而在那之下,正是我之前摸索半天的,那塊光潤十分的巨大翡翠。而且這一瞧,更是讓我覺得哭下不得,難得我剛才又是擔驚受怕,又是自作小聰明地演出,這一片光潔的玉石之上,哪有什麼單獨的小石頭,哪有什麼嵌在縫隙里的碎片呢?
想著,我慢慢地鬆開了之前一直欲蓋彌彰般緊緊攥著的拳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手心,又看看對面一臉早知如此神情的安淳,回頭,宓泠不知什麼時候也是側頭看著這邊,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少有的有些懊惱和憤怒的樣子。
「你早就知道這下面沒有補玉對不對?」我泄氣一般地笑了出來,看著他,只覺得身心俱疲「你一開始就知道它在哪裡。」我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側腹的部位,看著他。
安淳低頭,看著那個孔洞,臉上還是笑「一半一半吧,不過你也只猜對了一半。」他說道。隨即也不等我再多說些什麼,直接招招手,打斷了我,指著孔洞之下的其中一個方向「一直往那邊走,照我之前給你說的,直接出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心情去面對這個一路上對我頗有照顧的男人,但是轉念一想,卻是怒由心生「你明明知道東西不在這裡,也完全用不著我來幫你們取什麼勞什子的破石頭,幹嘛還一直護著我走到這裡來?!早早路上隨便把我丟在哪裡不就好了嗎?!這下所有人都看見我了,老子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廢話那麼多幹嘛?」安淳見我發火,臉上笑意收斂了一點,罵了一句。隨即就是一步跨到我邊上來「叫你逃命還跟我反了?」說著,就是一腳踹在我腿彎上。
我人是貼著石台站在孔洞邊緣的,這下他出其不意的一腳,我躲閃不及,條件反射地就去抓背後的石台想穩住身子,但何奈宓氏的人細心非常,一塊石檯子也磨得忒光滑了,我這一爪子過去,除了差點蹭掉了指甲,沒有一點用處。
這下,我一下子就摔在了那塊光滑冰涼的翡翠上,腰上掛著的手電筒正杵在石頭上,找出一片瑩綠色的,湖水一般的美麗顏色。這一大塊的翡翠,竟然整個都是質地均勻,水頭十足上等貨色,而且,我頭昏眼花地往四周望了望,估摸著這塊石頭還遠不止我腳下這一點,說不準整個祭台下面都是一塊整體的巨大翡翠石。
媽呀!!這下真是躺在玉床上了!夭壽呀……
上面安淳又說了幾句話,但是何奈我這耳鳴剛剛好一點,這一下貼在玉石上,就又回到原先的樣子了,甚至於更加嚴重起來,根本難以理會他的聲音。而再等到我清醒一點的時候,上面的祭台又開始震動起來,我連忙起身,卻是看見石台已經開始緩緩合攏了!
卧槽!!!我怎麼有種丟下隊友墊背獨自逃走的罪惡感呢?!我這樣想著,慌忙往邊緣剩下的一點縫隙靠過去,看見上面蹲在邊上,沖我揮手做告別狀的安淳。
「等等!」我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但是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淳挑眉看我,等到石台快要合攏的時候也沒有等到我說些什麼。但是他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而就在我滿心充滿不知所謂的焦躁的時候,他突然說了一句「記得帶著特產再走。」
下一刻,通道合上了。
我愣愣地獨自面對著面前一片黑暗,腳下玉石的寒氣穿透鞋底傳遞上來,一直爬到頭頂,一種似乎是很糟糕的預感在我腦海里浮現,混雜著那些幽靈的竊竊私語,簡直如同來自地獄的囈語一般。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一樣,我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頭頂的祭台除了開始還聽得見一些腳步聲之外,陷入了一片死寂。
終於,我感覺自己腦子裡某一根弦終於斷開。低頭悶悶地把掛在腰帶上的手電筒取了下來,打高亮度,往四周的空間照過去。
祭台之下,果然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空間,而那塊實為上品的翡翠也的確是大的驚人,延綿了至少好幾畝的空間,強光所及之處,仍然看不到那片如湖水一般的翠綠的邊緣。但是,本來愛好這種美玉非常的我,此時卻是一點驚喜也不曾掠過心頭,反而只覺得凄涼和厭煩。
而再抬頭,燈光掃過祭台的內部,密密麻麻的石雕的機括,齒輪機關倒掛在天花板上,如同一座遺世獨立的孤城,又彷彿某個盛世王朝的海市蜃樓。我心驚於宓氏工匠的心靈手巧以及在這一處祭祀之地所花費的心血之多,之深厚。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這一方美玉罷了。值得嗎?我踩了踩腳下堅硬冰涼的石頭,心裡一陣唏噓,都說軟玉溫潤,倒是人的心變得冷硬如雪山頑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