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

飛機降落後，準時等在機場外的Catherine很快接到了她們，沒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到了不遠的一家餐廳。已經提前訂好了雅間，在門口和服務員打了個招呼就直接上了樓。

莫菲和田恬都跟在Catherine身後，經過七扭八拐的一段路才繞到雅間門前，Catherine敲了敲門然後示意莫菲進去，自己和田恬卻是退到了另外一邊，顯然是並不打算和她一起進去。

遲疑間，莫菲聽見了從雅間里傳出來的嚴素的聲音，「進來吧。」

她回頭看看Catherine，在對方示意「我和田恬已經安排好了」之後才走了進去。

大概是之前已經安排好了的緣故，桌上已經擺好了菜，還在冒著熱氣，顯然是剛剛才上來的。

莫菲走到嚴素對面坐下，微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嚴總。」

嚴素看似並不意外於她把自己的稱呼從「嚴素」重新改回了「嚴總」，她沉默了片刻，笑著對上莫菲的雙眼，「看來，這次回來，你是要直接告訴我你的決定了。」

莫菲突然覺得，這場雙方都心知肚明的談話，最開始的一句似乎有些艱澀。

嚴素也不急，只是把桌上的湯盤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先喝點湯，邊吃邊聊吧。」

莫菲當真就伸手先給自己盛了碗湯，拿勺子舀了一口送進嘴裡，微微辛辣的味道，應該是放了胡椒。

果然冬天喝點暖的東西感覺很舒服，莫菲放下勺子，「這段時間，多謝嚴總的照顧。」

嚴素給自己夾了口菜，「莫菲，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很聰明。」她靜靜地看向莫菲，斂去了笑容，「所以，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話，意味著什麼？」

氣氛瞬間有些凝重。

卻到底只有瞬間。

莫菲再一次微笑起來，索性把話挑明，「我明白，現在說這些話，難免有些過河拆橋的嫌疑，但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別說我到底還只是個小小的藝人，就算真的是國際巨星又怎麼樣，嚴總照樣有一萬種方法讓我在這個圈子裡永無翻身之日。」

嚴素執起手邊放著的清茶輕抿一口，動作優雅，「永無翻身之日，聽起來不錯。」

莫菲愣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語氣輕快還帶著一絲熟不拘禮的親近，「你扮這種角色可一點兒都不像。」

嚴素依舊是不疾不徐沒什麼表情的模樣，「哦？你就這麼確定，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如果我真的就是這種人呢？」

莫菲稍稍正色，沒有回答她的的問題卻是說起了其他，「其實說實話，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沒太想明白，當初我接近你的時候可是大寫的別有目的，然後也很快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是……」她抬起頭，「關於這件事我腦補過很多，最後似乎也只能得出我實在是命好的結論，只是心裡到底還是不踏實，嗯，現在也還是一樣的。」

然而至少目前，嚴素好像並不打算解釋什麼，她只是略略表現出些許興味地看著莫菲，「然後呢？」

莫菲想了想，「我知道，我所有所謂的資本也就是和溫晚姐有幾分相像，而溫晚姐在你心裡……」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說法，「雖然沒有辦法完全了解，但是你對溫晚姐……我還是知道的。」

相當意外地，嚴素在這個時候開口打斷了她，「你知道？」

她這話問得似乎有些多此一舉。

然而莫菲卻突然想到了就在幾天之前，她坐在片場邊，看著溫晚拍戲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的那種目光……

「嗯，我知道。」片刻后，莫菲輕聲回答，她的嗓音溫和而篤定，細細一辨竟然還帶著些許的安撫意味。

這一回，嚴素沉默了許久。

然後，她似是有些漫不經心地把玩起手裡的勺子，忽地問道，「找好房子了嗎？」

莫菲有些意外於這話題轉換實在是迅速，條件反射般地搖搖頭，「還沒，」想了想又立刻補充上一句，「我會儘快拜託田恬幫我處理的，公司也還有藝人的公寓提供，我可以……」

「那倒是沒必要，」嚴素很快打斷她的話，公司確實有為旗下藝人，主要是新人提供住處不假，但環境到底只能說是一般，「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吧，你也總不至於接受不了再多幾天和我共處一室吧？」

莫菲笑笑，「嗯，也好。」

看著嚴素重新開始慢條斯理地夾菜吃飯，莫菲也跟著拿起了筷子，吃著飯卻覺得難免有些迷茫起來。

所以……眼下的情況，算是把話都說清楚了？

可是好想還是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啊……

她剛剛想在心裡把這些事全都再捋順一遍，然後就聽到嚴素放下筷子的聲音，「算起來，我認識溫晚，已經快要十年了。」

初識之時，她尚未接管公司，溫晚亦尚未出道。

最初不過是在機場的驚鴻一瞥，只覺得這粉糰子一樣的姑娘確實可愛，忍不住多看幾眼。

對方只落落大方地對她笑，大概是因為快要登機的關係，很快拉著行李箱急匆匆地離去。

眼看著自己的航班也即將起飛，嚴素這才起身拖著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李走向登機口。

結果上了飛機找到自己的座位后才發現，那女孩居然就坐在自己的旁邊。

因為是國際航班，航程足足有十六個小時，除了睡覺時間之外兩個人就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起來，聊著聊著發現兩個人竟是非常投緣，甚至巧合到一周后她們定了同一個航班返程。

再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嚴素唇邊的笑意很溫柔，「我稍稍有些暈機，不嚴重，但她還是注意到了，一路上都很關照我。雖然其實那個時候，她才剛剛十六歲。」

後來，返程的航班上，溫晚特意換了座位坐到她身邊。往返三十多小時的時間，便建立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她們相留了聯繫方式，又因為同在一個城市，偶爾也會聯繫一下。

「再後來，三年後，我進公司工作，又過了一年，從公司新晉的新人檔案里，看到了她的名字。」

那個時候，嚴素在公司里主要負責的就是新人這一部分的工作。

於是順理成章地和溫晚走得越來越近。

走得越近，她就越是欣賞她的天分和她的認真。

然後就漸漸地，不受控制地，滋生出別樣的情緒。

轉眼又是兩年，嚴素正式接管公司，而溫晚在圈裡也開始小有名氣，她們的關係也愈發親近。

從察覺自己心思的那一刻起，嚴素就一直在試圖掩飾。

只是溫晚何其聰明，漸漸地也就看清了她的心思。

她試圖不著痕迹地拉遠兩個人的距離，在嚴素的堅持下卻始終無果。

她也想過另擇東家甚至和另外兩家娛樂公司已經開始接洽，卻終究不忍心看嚴素受傷的眼神。

再後來，她們進行了一次認真而坦誠的促膝長談。

溫晚甚至直接坦誠，自己其實也只對同性有感覺，但是到底只拿嚴素當朋友，很好的朋友，絕對沒有，也不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那個時候，她跟我說，」嚴素輕笑一聲，「她說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太過貪心，在這樣的境況下還想和我繼續做朋友；她問我以後除了必須的工作場合要不要盡量迴避；甚至她說她知道我沒辦法接受她離開千黛去其他公司，所以如果她的存在於我是個困擾的話，她可以選擇退出娛樂圈。」

聽到這裡，莫菲心裡震動起來。

她知道，和一些圈裡人不同的是，溫晚是真的很喜歡演戲，甚至到了「熱愛」的程度……

嚴素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嗯，你也知道的吧，她進這個圈子，只是因為喜歡……」她把目光投向遠方，似乎還能回憶起那個時候溫晚說出那些話時的樣子。

她是真的熱愛這份工作啊。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她那個時候，笑著對自己說，如果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會造成困擾的話，那我就退出娛樂圈吧。

「退回朋友的位置，以後也一直只會是朋友，這是我的決定。」嚴素輕輕笑了起來，帶著三分感慨七分釋然。

至於那之後的相處，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尷尬，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都找到了於彼此而言最適合的距離，之後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來了。

莫菲恍惚地想，大概溫晚對嚴素的那些熟不拘禮，至少在剛剛開始的時候，其實是她的體貼。而嚴素也正是因為這些事，才會用那樣的眼神去看溫晚吧。

「至於你剛剛的問題，」嚴素看向莫菲，語意帶笑，「確實，一開始，如果不是因為和溫晚相像，我不會注意到你，更不會在那個時候答應你的要求。」

她見到莫菲眼中泛起一絲不解，笑著解釋，「往大處說，感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往小處說，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在用和溫晚相處的方式和你相處，但越是接觸就越發現，儘管有些時候你和她很像，但更多時候，你們真的截然不同。」

嚴素忽然起身繞過桌子走到莫菲面前，「只是我已經好久沒見過你這樣聰明但不是只會耍小聰明，有靈氣又努力的新人了，所以想要在最初的時候拉你一把，看看你能走到什麼樣的位置而已。」

莫菲也站起來，她看著嚴素的雙眸，把稱呼換了回來，「謝謝你，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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