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死的好,死的好
羽商宮中,司徒無邪聚集在一處偏殿里,蘇安容和姬靜默此時已經在軟榻上休息,秦未澤在服食了一枚補充體力的丹丸后,便強撐著站了起來。
「蠱蟲的事情也算沒有威脅了,你還是休息一下吧。」司徒無邪見秦未澤的臉色極差,呼吸都艱難,根本就是在拿那藥丸吊著最後一口氣血,若是再繼續奔波勞累,恐怕這條命就真的沒了。
雖然司徒無邪也曾經介懷過秦未澤和蘇安容當年的事情,但是一碼歸一碼,司徒無邪是個愛恨分明的人,他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時間來不及了,你好好照顧她——」秦未澤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蘇安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堅定的站了起來朝門外離去。
司徒無邪想要阻止,可是卻想不到應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重新坐下。他看得出,這個男人對容兒,是真的傾盡了真心。
潮濕的地牢之中,黑暗是唯一的色彩,然而這個時候卻出現了一抹令人眼前一亮的優雅青色,只見一個面容蒼白的男子緩慢的艱難的走向最裡面的牢房。
嘎吱——門被打開,昏暗的光線下,地上蜷縮發須花白的男子身子猛地重重一顫,蒼老的臉上一雙清澈的眸子猛地抬起,又驚又喜的看向了眼前的秦未澤。
「你怎麼來了?安容呢,我的女兒如今怎麼樣了!」玉龍子虛弱的問道,這是他吊著最後一口氣,能夠勉強堅持到現在的唯一理由,那就是他唯一的骨血是不是還活著。
秦未澤緩緩走到他身邊,取出一枚帶著清香的丹丸給他服下,然後說道,「她和我一樣,蠱蟲被取了出來,不過性命如今也去了大半,姬瑜言已經死了,所謂的長生不死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陷阱。」
「青銅石門后的秘密,不過是製造出更多的血蠱罷了。」
「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姬瑜言害苦了我整整一輩子,如今他死了,我也真正解脫了!」服下了丹藥的玉龍子精力明顯恢復了許多,臉上也湧現出一抹異樣的紅暈,甚至連聲音也洪亮了許多。
「只是苦了我的女兒,你說她和你身上的蠱蟲都已經被放了出來?!」
秦未澤點點頭,認真問道,「是,我知道你也一定看過那本古書,裡面除了蠱術,卻有一項禁術能夠逆天改命——」
「你是說,以命換命?!你——瘋了!」玉龍子震驚的看著秦未澤,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神色。
秦未澤卻是溫潤一笑,釋然答道,「那長生不老術或許不靠譜,可是以命續命卻是可行的,我在古書上見到過相應的記載,也知道有一種蠱術就有這種效用,只是恐怕如今我無法一個人完成這件事。」
玉龍子見秦未澤不像是開玩笑,心中的情緒卻是複雜至極,雖然他一直被姬瑜言控制,在這個羽商宮做了多年的奴僕,但是他怎麼也是親眼看著秦未澤長大的,對於這個天資絕艷的男子,玉龍子也是有感情的。
玉龍子知道秦未澤對蘇安容的情意,只是眼前讓他親自動手拿秦未澤的性命換取自己女兒的,他還是有些下不去手——
「傻孩子,你明明應該知道,安容她如今已經有了愛的人……你這樣做,值得嗎?」玉龍子終於還是不忍心的問道。
「正是如此,我才能夠真正的放心離開。」秦未澤卻是柔柔一笑,眸光中溫柔如春天的風,拂過湖水,盪起几絲漣漪的眸子,暖如春潮,「而且我這性命原本就破敗不堪,不如成全安容,讓她能夠永遠的幸福。」
「既然如此,那麼便按照你的意思做吧,我如今筋骨全數碎裂,恐怕也服下再多靈丹妙藥也撐不過今晚了。」
「不過,只要安容能夠幸福,那麼我這一輩子也就不再有任何的遺憾。」玉龍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算是應下了。
秦未澤點頭,又說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實在不明為何按照古書上所言,我無法找到被姬瑜言製成的蠱人的蠱蟲究竟藏在身體的哪裡?」
「安容有個要好的朋友,如今也中了血蠱,我想幫他驅逐蠱蟲,恢復健康。」
「這個容易,不必擔心。」玉龍子應諾道,「如今最要緊的是安容的性命,蠱蟲離體后,你和她的性命都岌岌可危,所以我們的時間有限,快走吧,孩子。」
「最後一件事……」秦未澤欲言又止,片刻后,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啞伯,我不希望安容知道她是如何康復的,包括司徒無邪也不希望他知道真相。」
「所以,希望您能夠告訴司徒無邪,救活安容后,我便離開了這裡,隱居山林,讓她永遠不要再來尋我。」
「你用性命救她,卻連真相也不願讓安容知道嗎!那你的犧牲豈不是毫無意義!」玉龍子蒼老的臉上又是震驚又是難過,搖頭感慨道,「你這個孩子,難道真的沒有一點點的私心嗎!哪怕讓安容永遠的記得你?」
秦未澤溫潤笑道,「安容她看起來堅強,其實內心比誰都要多情脆弱,若是讓她知道真相,恐怕她這一生一世都要背負著這份情債和枷鎖。」
「逝者已逝,這本就是我自願的,何必又讓多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玉龍子已經說不出話來,半響嘆氣道,「安容她遇見你,是她的福氣。」
「啞伯,我們走吧。」秦未澤扶起玉龍子,催促道。二人緩步離開了牢房,朝著羽商宮的殿閣走去……
羽商宮偏殿,司徒無邪在外面焦灼的等待,秦未澤已經帶著蘇安容和姬靜默進去整整八個多時辰了,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司徒無邪負手反覆的踱步,不斷的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回想著秦未澤對他的承諾。秦未澤說,蘇安容一定能夠痊癒,而且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受到蠱毒的侵擾,而且姬靜默的毒也能夠解開,只是需要一些時間罷了。
司徒無邪不是不相信秦未澤,而是等的太久,讓他有些心慌。他始終覺得不踏實,尤其是不能夠在旁邊陪著蘇安容一起經歷這些。
吱呀——門忽然打開,只聽見姬靜默喋喋不休的聲音跟著傳了出來。
「別趕我出去啊!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容到底怎麼了,還有我父皇呢,他人在哪裡?」
姬靜默跌跌撞撞的被丟出來,裡面響起玉龍子沙啞的聲音,「這些你去問司徒無邪,你的蠱毒已經解開了,就別在這裡礙事!」
「我怎麼會礙事呢,我肯定是能幫上忙的啊!」姬靜默煩躁的摸著頭,卻不小心的撞上了身後的司徒無邪。
姬靜默猛地身體一震,再抬頭一看,只見司徒無邪冷酷的臉上從平常更加的黑沉,那雙冷厲的鳳眸似乎隨時都要吃人。
「臭,臭黑臉——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姬靜默心中不免有些膽寒,可是卻硬著頭皮挺起了胸膛,故作鎮定道,「別以為我怕你,是裡面的那個古怪老頭讓我來找你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司徒無邪臉色卻依舊嚴肅無比,他極其認真的抓住了姬靜默的手臂,一字一頓道,「你可還記得你欠我一個條件?」
「啊——記得——」姬靜默臉色一黑,沒料到這個時候司徒無邪會跟他算舊賬,只覺得心中無比的鬱悶。
「記得就好,現在到了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司徒無邪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拉住姬靜默道,「走!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跟你說清楚!」
偏殿里,秦未澤和玉龍子正在進行最後的準備事宜,只要利用羽商宮的至寶輪迴之盤,將秦未澤的心脈之血滴上去給蘇安容續命,那麼一切就能夠圓滿完成了。
「你還有什麼想要跟她說的嗎?」玉龍子不忍心的問道,這一路走來,他太明白秦未澤對蘇安容的情意了。
秦未澤搖搖頭,沒有說什麼,,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溫柔地摩擦著蘇安容的臉頰,伸手再一次溫柔的為蘇安容理順她有些凌亂的長發,輕柔的將手心中的墨玉簪子綰在她的髮髻之上。
光影斑駁,如夢如幻,眼前的少女雙眸緊閉,長長的眉睫微微上翹著,一切像是重新回到了初識的時候。曾經的梨花木窗前,二人十指相扣,兩兩相依,烏髮纏繞在一起,彷彿永遠都不會分開的承諾。
她說,「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她說,「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只要你此刻是真心待我,那便足夠。」
她說,「只要和你在一起,便是安心處。」
……
一幕幕,一句句,鐫刻進骨髓中的情語,讓秦未澤有一瞬的失神。
眼前的少女是那樣的安然入睡,精緻的臉龐美得令人窒息,好似全世界的顏色都黯淡了,連最絢爛的百花黯然失色,只有她的美在一片黯淡中美得奪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