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侯哥也宮斗
房遺愛拿著小抹布擦城門,邊擦邊與身旁的侯君集對話,「叔,待會兒要給出征的將士們送行,咱們趕緊弄完離開吧。」
「嗯,趕緊離開,咱們不湊熱鬧。」聽得房遺愛之言,侯君集本就不慢的速度變得更快。
聖上聽別人讒言,要求咱不準帶僕從幹活。一個人打掃全長安,啥時候能幹完,好在有熱心的房二主動來幫忙。想著以往對房遺愛的偏見,侯君集有點羞愧。人家娃不止熱心還懂得他的感受,定是怕他遇到同僚們被嘲笑。
房遺愛做完好人開始用力賣力幹活,他內心正在嗷嗷飆淚,與面上淡定的表情呈反向對比。昨晚武照回來說了侯君集的事情,房二當然第一時間想要組織大家來看熱鬧。假沒請下來,老師居然讓他出來幫忙,說有利於改善名聲。他名聲怎麼了,有啥需要改善的!
想著侯君集對他的感激以及百姓們的誇讚,房遺愛心裡依然不是滋味。若是幫受冤枉的大臣還能討個好名聲,幫侯叔叔只有被嘲笑的份兒。還是趕緊換個隱蔽的地方幹活,做幾日之後乖乖宅在山頂等風聲過了再出來,只希望他幫忙不要被很多人看到。
房遺愛出門沒看黃曆也沒占卜,不然今日說什麼也不會回長安。
程咬金騎在高馬上,俯視著拿抹布擦城門的侯君集,「昨日剛說捨不得你,今日就主動來給我們送行,真夠意思!」
聽到程咬金的大嗓門,侯君集僵硬轉過身,最不希望的情況出現在眼前。聖駕在最前方,之後是李績、程咬金等一眾新『仇家』,怎麼大軍竟提前一個時辰出發了。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侯君集身上,房遺愛輕手輕腳沿著城門移動,想躲到門后再悄悄離開。
「喲,侯君集旁邊跟螃蟹似的那個是誰,怎麼瞅著像房相家的老二呢?」尉遲敬德眼尖,房遺愛剛動彈兩下就開吼。
自懂得製冰,很多地方都能吃上海物了,尤其往常不曾被人食用的螃蟹更是在王珏傳播吃法后大受歡迎。順著尉遲敬德的手指,大家看著雙臂、雙腿貼在城門上的房遺愛哄一下笑開。形容太貼切,想象他方才如此姿勢移動,真的跟螃蟹一樣。
要給出征將士送行,聖上都來了,文官們自然也得來。房玄齡作為宰相當然在前面的位置,自家兒子的樣子進入視線,房老頭內心千般滋味。這個禍頭不是在南山嘛,怎麼趕上課時間跑來幫侯君集幹活,他又發得什麼羊癲瘋。
李世民也來了興緻,見房遺愛不動彈,他壞心眼說道:「朕竟不知道你們二人關係如此好,怎麼不過來見禮?」
這麼一說,侯君集只得靠近,房遺愛也不得不轉過身來。聽說今日大軍出征,很多百姓都跟著圍觀,拜完禮起身後瞅著越來越多的百姓往過走,兩人都覺得有點兒暈。
還是房玄齡率先忍不住對房遺愛問道:「你不是在南山嗎?怎麼偷跑出來,還不趕快回去上課?」丟不起老臉,趕緊先讓人離開,回頭再算賬。
按往常房遺愛不敢跟他老子頂嘴,只是他今日出門除了老師的安排還有些旁的小心思,不能就這樣回去。房遺愛挺胸脯,滿面『正氣』道:「我給老師請假,老師准了。往常侯叔叔幫過我,這次我定然要幫他。」
侯君集聞言百般思索,他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好心幫過房二。
官員們聞言看向房遺愛的眼神露出一絲讚賞,此子雖然為人不著調也不是當官的材料,但勝在於玄學方面有才華並且講義氣。固然聰明人都知道侯君集並沒失去聖心,但似房遺愛這般因為過往小恩惠就能挺身出來現眼的人目前真沒有。
多次闖禍,房遺愛也漲聰明了,這會兒已經能應對自如順便往自己臉上貼金。見大家表情微變,房遺愛假裝沒注意到,他繼續說道:「這幾日一直聽聞大軍要出征,剛好侄兒給叔叔們送行。」輩分一說出來,臉皮再厚的人都不好繼續為難人。
杜如晦撫須一笑,「不錯不錯,侄兒有長進,等明日來我府上坐坐。」杜荷整日在坊間現眼,讓他看看曾經齊名的長安禍害進步多大,希望孩子能有點長進。
房玄齡同情地看了一眼杜如晦,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咳,既然你們二人有心,那就一起來送行吧。」眼見話題要往養兒方向發展,李世民趕緊將話頭拉回來。又不是在朝堂,這麼多百姓睜大眼睛瞧呢,可不行丟人。
這次出征的氣氛不似往常,對百姓們來講咱們是去幫助別人,按理說當然是量力而為,沒準咱們過去威懾一下敵軍就嚇尿了呢。只有官員們知道這次出征意味著什麼,大家面上都很輕鬆,心裡也比較有把握,但想到此戰的重要性依然忍不住顫抖著心跳加速。
自古皇帝送將士出征都有一套模式,只是李世民覺得又是儀式又是說場面話太假,自突厥戰後他都是這般跟百姓們一起給將士送行,敘話飲酒,就像給家裡親人送行一般。
真正轉移注意力,大家就沒心思調侃侯君集和房遺愛了。百姓們蜂擁著將領官員們邊走著邊說話,又有已經在城外整軍的士兵們與親人注視著道別,最後到城外一里處,大家以聖上的安全為由才讓送行大隊回去。
離別總是讓人傷懷,送完出征大軍所有人都默默回城,除了侯君集和房遺愛。
初時侯君集還慶幸大家不再注意他,等到看著兄弟們離開,送行眾人眼中帶著傷懷進城,再瞅瞅自己手上的小抹布,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湧上侯君集內心。
這種感受房遺愛很懂,就是師兄們一個個被派出去完成重要任務時,他心裡的感受類似。
落寞!
房遺愛見侯君集將抹布扔在地上,他湊過去撿起抹布說道:「做什麼都是給聖上效忠,不若咱們去擦擦宮門?」
侯君集聞言嚴重精光一閃,身上已經不見先前的頹態。方才聖上見他當眾被笑話目露不忍,然而這樣還不能抵消掉犯過的大錯更無法堵住旁人的嘴。若想儘快脫下侯掃灑的稱呼,還得試試房二的主意。
說到房二,這孩子居然如此狡猾?!
狐疑地瞅瞅房遺愛,對方正目光閃爍。房遺愛提出這個建議完全是為了方便自己的小心思,這會兒見侯君集用懷疑似的眼神看他,立刻說道:「大師兄說的,若我真心幫叔叔可以試試如此提議。」房二頭號擋箭牌,大師兄李承乾。
歪打正著,侯君集的表情變成感動,他拉著房遺愛往皇宮方向走,「雖為太子殿下提議,你這次的仗義叔叔也不會忘記,以後有事兒到府上找我,我可不怕你爹爹。」
「侄兒多謝叔叔!」又多一塊擋箭牌,雖然有了馬周之後御史們已經不拿房遺愛開涮,但備不住那些比馬周官職高、輩分高的人,比如房玄齡之流。
見房遺愛滿面驚喜,侯君集本就不錯的心情又好了一些。通過房遺愛的提議,他內心有更深入的計劃,若順利不說恢復原職,怎麼也能擺脫侯掃灑的頭銜。離宮門一段距離的時候,侯君集對房遺愛耳語道:「這般這般,你只要按我指示做就可以了。」
房遺愛有些摸不著頭腦,想著不會影響自己的計劃還是爽快答應。
宮門守衛有點懵,皇宮都有人定時打掃,他倆咋跑來擦皇宮了。尋思著兩位咱都惹不起,他們也不是啥危險人物,既然願意做無用功那就做唄,我等小蝦米只要裝看不到就好了。
因為這些個惹禍人物,很多人都已經修鍊出明哲保身的好功夫。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倖免,還得象徵似的派個人過去就近盯人,再怎麼說也不好讓他倆在宮門口過於發揮。
奈何,有些時候不是想躲就能躲過,守衛們已經離很遠了,還是聽到房遺愛的嘶吼聲:「叔叔,叔叔,您怎麼了?!」
要不是侯君集還站著動彈,這麼吼都得以為他死了。
作為王珏親傳弟子,房遺愛一嗓子輕鬆吼進宮裡,正在書房冥思回憶往事的李世民嚇得一抖。聽聲音像房二,趕緊讓內侍去看看他在哪,發生什麼事情喊成這樣。
小內侍很快就回來,還帶回個人來,「方才房二郎和侯…侯掃灑在擦宮門,小的到宮門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這個守衛當時離得最近。」
見李世民的視線瞅過來,守衛激動之餘趕緊回話,「先前聖上回宮后一會兒工夫,房二郎和侯掃灑來擦宮門。擦著擦著侯掃灑居然哭了,房二郎嚇得大叫。小的離得也不算太近,似乎看見侯掃灑手上扎個刺……」
與想象的不同,李世民沒驚訝也沒追問,聽到守衛的回答他陷入回憶。許久后才揮手,道:「朕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
守衛松出一口氣,侯君集因為扎個刺在宮門外落淚,還好聖上沒追問,他發誓真的實話實說了。
那年玄武門之變,事後大家都關注重傷者,侯君集身上有刀傷的情況下一直保護李世民安全,直到多次檢查皇宮他才跟最後幾個身上帶傷的去醫治。那時候刀傷還好說,侯君集手指尖不知什麼扎個長刺已經化膿,是李世民親手□□,還在每日早朝後親自幫他上藥。
按李世民的想法,侯君集慣來也愛使些小聰明,他可能是帶著房二來宮門口裝可憐。沒想到冥冥中扎個刺,讓他想起朕親手幫他上藥的事情,再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突然羞愧哭了。哭過之後再有房二大喊,是誰都得趕緊跑開。
對侯君集這種要面子的人來說,最近兩日的丟人真比給他幾刀還難受。自家的親信,不能這樣一直讓他傷自尊,李世民決定還是換種方式給他磨性子。最重要一點,侯君集被罰沒有百姓幫忙,看來戴孝之事真不是因為百姓對他特別擁護。
「傳朕旨意,明日開始,侯掃灑到房相聽用。」李世民是覺得房遺愛出頭幫侯君集了,房玄齡怎麼也要給家兒子點面子。讓侯君集干一陣子文書,這樣再慢慢官復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