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烈火焚城

不管是在上學階段還是在上班階段，對多數人來說，周五都是一個有魔力的日子。

夏半月和苗紅蒜道別後，不急不忙地收拾了東西，慢騰騰走到銀行大樓門口，在一個不礙事的位置站著，眼睛望向對面寫字樓的大門。剛才許約發來簡訊，她有事要遲來五分鐘。

前幾天許約坐進了經理辦公室，夏半月以為她會變得很忙，但許約堅持每天正常下班，每一天都和夏半月一起回家。

很快，夏半月望到了許約的身影。

算上實習，許約上班的時間將近有一年半了，她始終保持著清爽利落的打扮，沒有刻意裝扮得成熟以達到靠外表鎮住場子的效果。許約靠的是氣場，這一點與梁珍妮隨便穿什麼新潮的衣服也不會被當成奇葩是一樣的。

許約扎了馬尾，夏半月知道她用來扎頭髮的黑色頭繩上有一匹小馬，那是夏半月早上選的。

許約邊上還有個人，穿黑色西裝黑皮鞋，頭髮短短的朝上豎著，那人跟在許約旁邊從大門走出來，腰背微微彎曲，側身對著許約說話。剛一出大門，許約便朝馬路對面這邊望來，精準地找到夏半月，露出一個笑容。

那人不明所以，直起身朝這邊望，卻什麼都沒看到。許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在催促，那人半彎下腰接著說了下去。或許是因為年輕，他這副模樣並不顯得謙卑。一般來說，一男一女以這麼近的距離走在一起，如果沒有很明顯的上下級區別，就會顯得比較親密，但是夏半月看了一會兒，絲毫不覺得許約和那人關係親密。

夏半月站著沒動，看到那人一路不嫌累地說著，然後許約和那人停在紅綠燈前，那人還在繼續說。等變了綠燈，那人保持單方面的對話跟許約一起走過馬路，許約終於開口了。

前面幾句夏半月沒有聽到，等許約和那人走得近了，夏半月聽到許約在說：「……我說給你五分鐘就是五分鐘，如果你的工作狀態沒有出問題，那你有必要抓緊時間重新學習如何簡短地把事情敘述清楚。」

那人立刻道歉：「對不起啊，許約，耽誤你這一路。都走到這兒了，我請你喝杯奶茶吧？一直也沒祝賀你當上經理，哈哈。有家挺好喝的奶茶店就在這旁邊，你可別介意我寒酸。」

他自說自話，沒注意到他已經跟著許約停了下來。

夏半月好奇地看著面前這個人，他和她們好像差不多大，額頭有兩顆痘痘，從顏色來看這兩顆痘痘已經快要死了。

許約說：「我介意。」

「……」那人無言以對，這才看到夏半月，夏半月對他微笑了下，他恍然大悟笑著問許約，「原來你有約了啊，這是你朋友吧？你好，我叫郭昶，跟許約一個部門的。」

許約說：「這是我家人。」

「啊？哦。」郭昶愣過後，說了句客套話，「你們倆長得確實有點像。」

許約：「那幾件事按我說的儘快處理，周一早上到我辦公室彙報進度。」

「好。那我走了，兩位美女再見。」郭昶很有活力地揮了揮手。

夏半月禮貌地揮了下，許約把她的手拉下來牽著回家。

「上次我去你辦公室沒見過這個人。」夏半月說道。

「那天他正好出差了。」

「哦……」夏半月拖著長音。

許約問：「怎麼了？他哪裡不對勁嗎？」

夏半月扁著嘴不說。

許約猜道：「你覺得他喜歡我？」

「你怎麼知道！」

「他是喜歡我。」許約大大方方地承認。

「哦！」

夏半月默默咬牙。

許約明白了，這是吃醋了，她心裡十分想笑，覺得阿胖這個樣子簡直可愛得讓她想咬兩口，阿胖還是第一次吃醋呢。許約向夏半月交代情況：「他和我同一年進公司，不過他是畢業以後進的，比我晚幾個月，所以他經常和我交流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他喜歡我，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也沒有影響我的工作，我才沒有管這件事。」

夏半月當然知道許約和那個郭昶之間什麼都沒有，但她阻擋不了自己心底「咕嘟嘟」地冒酸泡。這酸的呀，如同仰頭灌了一口醋，從喉嚨到胃都不怎麼舒服。

夏半月略顯低落地問：「阿約，如果我說，我覺得他好討厭啊，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可愛了？」

許約突然大笑起來，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許約笑得肩膀都在抖動，笑完以後，許約回答道：「我不會。你這麼說，我只會非常想把你撲在床上，抱著你親吻你，到你餓了才放手。」

夏半月有點害羞，瞥了她一眼，然後垂頭偷笑。她感到心裡有一團火，這團火一點也不燙，卻燒得她整個人都熱熱的，這股突如其來的熱度四處蔓延，到臉上，到手臂上，到腹部，到腿……夏半月莫名有些腿軟，腦海中忍不住浮想聯翩。

其實，自從那天看新家時臉紅三次，在之後的這一個多月里，夏半月時不時地會想起某些羞羞的事情。

大床……

躺椅……

沙發……

嘿嘿嘿。

到了家，兩人換了拖鞋睡衣，許約去廚房做飯，夏半月抱著圓形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神遊天外。

許約做飯很快，等她端著盤子出來，一看夏半月還在發獃，有些意外，叫了她一聲：「阿胖？來洗手吃飯了。」

「好！」夏半月跳下沙發，急忙穿上拖鞋跑過來，一起端菜拿筷子。

許約問：「在想什麼呢？剛才叫你也沒有聽到。」

夏半月說：「沒想什麼。」

許約眉毛一挑。

粥菜擺好，兩人坐在同一邊。許約見夏半月還有點心不在焉，伸手捉住夏半月想要夾菜的手，拉回桌沿：「等我們子公司有合適的空缺，我就把郭昶調過去。」

夏半月愣住：「為什麼？阿約，你可不能公私不分啊！」

「因為我想讓你開開心心地吃飯。」許約說，「你吃得不認真的話，我會很沒有成就感。」

夏半月趕緊解釋：「我不是在想那件事，真的，和他完全沒有關係。我是，我是……」

許約看她一臉窘樣，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不說可以，好好吃飯。」

夏半月連連點頭，不放心地說：「不能公私不分啊。」

許約笑笑：「我知道了。」

吃完飯，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零食。

過了幾分鐘，夏半月打了個嗝，放下零食，吮吮手指。

「阿約，你覺得，」夏半月清清嗓子，還是感覺喉嚨緊，於是喝了口水，接著說，「我們現在這樣挺好的吧？」

「挺好啊。」

「那你說，我們一直走下去會怎麼樣？」

許約坐正了一點，手背托著下巴：「會攢到很多錢，買一套房子，開車上下班，不知不覺我們就三十幾歲，一起過生日，買一隻小狗，或者別的你喜歡的小動物，養到它離開，我們也退休了，做點投資，遊山玩水，有一天我們累了，就回到這裡，看日出，看日落。」

夏半月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話，一時有些怔了，某些想法淡了下去。

許約轉頭，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問夏半月：「這樣你喜歡嗎？嫌不嫌平淡？」

夏半月低頭說：「我喜歡，我不嫌平淡，這就是我想過的生活。」

許約握住了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

夏半月那點一直沒說出口的心思漸漸地又活泛起來。

「阿約，你覺得我們的生活有沒有，嗯，缺少一點什麼？」

「缺少什麼？」許約是真的沒聽出來，這不能怪她，夏半月這根本連暗示都算不上。

夏半月急了：「激情！」

話一出口夏半月就後悔了，馬上加了一句：「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這是個問題。」

夏半月的神情很嚴肅，兩句話的間隔時間也實在太短，許約信以為真，一邊思考一邊點頭：「是，你說得對。我們吵不起來的，因為我們互相太了解了。而且你的需求我都能及時感知到，你也一樣，所以沒有激烈溝通的必要。」

「……」夏半月泄了氣，綳著的身體鬆懈下來，她發出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嘆息，「是啊，你總能及時感知到。看電視。」

許約笑了笑，接著看電視劇。

夏半月接著吃零食。

如此和諧。

夏半月受打擊的心靈被零食慢慢治癒，一集電視劇看完，夏半月吮吮手指說：「今天蒜苗兒教我一套魔法動作，我做給你看。」

「好啊。」許約向前傾身，做出期待的表情。

夏半月抄起遙控器，走到茶几和電視中間的空地，舉起遙控器做一個預備動作，低頭，一眼看見許約因為傾身而露出弧度的……自己摸過甚至捏過的……柔軟的地方。

夏半月咽了一口口水。

炎夏的睡衣可真是省布料，夏半月忽然想道。

「開始了嗎？」許約問。

夏半月回過神，點頭：「嗯，來了！」

夏半月閉目抬手，手腕接連挽花，她緩緩地原地旋轉，同時嘴裡念起了奇怪的咒語。她的神色極其專註，許約開始覺得她手上握著的不是遙控器，而是神奇的魔法棒，她身上穿著的也不再是純棉睡衣，而是華麗的蓬蓬裙。

這套魔法動作很複雜，但夏半月做得非常流暢好看，她緩慢地轉完一圈后，將遙控器高高舉起，停頓一秒，突然她雙目圓張盯住許約，手臂豎直朝前劈下，利落的一個定格，遙控器直指許約。只聽夏半月大喊一句：「欲-火焚身！」

許約：「……」

夏半月：「……」

許約：「咒語是這個？」

夏半月滿臉通紅：「念錯了念錯了，是烈火焚城。」

「哦……」許約心想，這個錯誤犯得太不符合阿胖的風格了。難道是哪裡出了錯？

夏半月紅著臉坐回沙發上，跟許約保持了二十公分距離，頭垂得很低。

許約挪近。

夏半月挪遠。

許約再挪近。

夏半月再挪遠。

許約不動了：「阿胖，你想對我說什麼？」

夏半月的腦袋飛快地搖了搖。

許約仍覺得難以置信，但是似乎……沒有別的可能了。許約小聲地問：「那你，想對我做什麼？」

夏半月糾結半晌，一咬牙一閉眼，哼哼著問出一句：「阿約，我想吃你下……的面。」

「轟」的一聲，許約腦袋炸了，夏半月的臉龐也紅到了極點。

許約艱難地吸進一點空氣，努力壓住聲音中的顫抖，回答道：「你的……更好吃。」

沉默片刻——這片刻也許很短，也許很長，因為身處其中的兩個人都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夏半月的頭，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她藉助手臂的力量挪下沙發，用發軟的雙腿站立在地上，渾身散發著少女的羞澀與甜香，垂頭輕輕說：「給你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