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司匹林11
葉喬在人來人往的船身覺得胸口微悶,便去船頭透了透氣。
溫紹謙跟來,問:「船頭風大,怎麼來了這裡?」
葉喬單手扶著胸口,搖頭:「我心臟不好,有點透不過氣。」
溫紹謙扶著她往裡走:「身體不舒服應該回去休息。如果因為我提議你來這裡散心,導致你健康問題加重,我會過意不去。」
葉喬卻很執拗,慢慢抽出自己的手臂,委婉地說:「在外面空氣流動些。裡面太悶了。」
溫紹謙無奈,但他一直涵養很好,不因被她拒絕了好意而有慍色,依舊溫然如春風,打趣道:「西施捧心,大約就是你這樣。」他說話有時露骨,卻不會讓人覺得冒犯,「見到你以前我一直不相信,美女病弱的時候會格外嬌媚。」
葉喬卻不解風情地想,她病弱嗎?雖然確實病痛纏身,但她一直儘力活得積極陽光。
但兩人並不相熟,她不好意思接二連三地拂他的面子,便道一聲:「謝謝。」
溫紹謙笑聲清朗,之後便是沉默。
也許是他們太過安靜,有一對在船側熱吻的男女一轉身換到船頭來,西服敞開的男人將女伴緊緊抵在牆上,忘情地親吻。
暗光里的溫紹謙和葉喬恰好站在他們的視覺盲點,然而仔細瞧了也許也能發現。兩人不免尷尬,溫紹謙向葉喬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色,葉喬窘迫地一笑,悄然退出了船頭。再度無處安身,只好隨著溫紹謙向客房走。
葉喬那間客房的門卻出了問題,怎麼都打不開。她擰了兩下擰不開鎖,讓溫紹謙嘗試。
溫紹謙用力得幾乎將那扇門晃動,然而鎖就是不開,無奈道:「船上的門密閉方式很特殊,等會兒可以喊一個船員來幫忙開啟。」
葉喬心底浮現一絲異樣:「要很久嗎?」
「也許吧。」溫紹謙亦是無計可施的表情,「我那間房還空著,你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我幫你打維修電話。」
他看出葉喬的猶豫,坦蕩地笑道:「葉小姐擔心我趁人之危嗎?」
說到了這個份上,葉喬再推拒反而顯得做作,便道:「沒有。只是怕你不方便。」
溫紹謙和善地說:「沒關係。」
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葉喬拖著長裙的裙擺,隨著他的步子向前走。
溫紹謙低頭留心她的腳步,沒有像走紅毯的女星一般提起裙擺,她長裙蓋住腳踝,從容地邁步,魚尾一般的拖尾在她走過的地方優雅盛開。無人察覺他嘴角有一絲笑,透著一種魚在網中的快意,和對戰利品的欣賞。
到了地方,溫紹謙輕易將房門打開,按亮燈。船上空間有限,即使是頂配海景房的窗戶都顯得逼仄狹小。燈光灑下來,兩個人在幽暗的空間里各佔一席之地,葉喬進屋后明顯覺得心口不適,臉色泛白地皺眉。尋找源頭,卻不只是船艙內流動性差的空氣,而是房間內縈繞的淡香。
葉喬坐在他的床上嗅了嗅,香味成分很複雜,分前中后調,慢慢變幻,從辛香至溫和。
溫紹謙掛好彼此的外套,打了維修電話,才發現她的不適:「不喜歡嗎?這種香產自印度,可以安神,對失眠症也有好處。」
葉喬適應了會兒不再悸痛,便搖頭,說:「你也失眠?」
他低笑:「不失眠的醫生不會在後半夜回復病人的諮詢簡訊。」
葉喬想起那晚,倘若不是那夜的無處訴說,兩人也不會相熟起來。她對陌生人的殷勤有本能地抗拒,但他很會掌握人的心理,一點一點地試探,慢慢進入她的世界卻控制著不引起她的反感。其實她也隱隱能感覺到他的刻意,然而卻揪不出錯來當拒絕的借口。
她有絲窘迫,笑著說:「還是忘了那些『諮詢』吧。現在不是工作時間。」
溫紹謙對此彷彿頗感興趣:「那是什麼?」
「朋友。」葉喬認真地回答。
然而她的裙子太緊繃,點頭時衣料有種緊縛感。
溫紹謙視線下掃,歉意地說:「看來我挑的裙子有些不合身。」
葉喬笑道:「只是上圍有些緊而已。你挑得合身才奇怪。」
溫紹謙眼神不易察覺地一黯,他喜歡恬靜素淡的女人,卻不喜歡這樣的女人木訥保守。然而葉喬偶爾嶄露的肆無忌憚,正遂他的意。況且,她的胸口有一處張揚的紋身,這樣的女人通常都有一個與外表不符的狂放靈魂。溫紹謙越過葉喬的肩膀,去察看她的拉鏈,相應地卸下偽裝,幽聲問:「需要松一下嗎?」
葉喬訝然,卻覺得這個結局更加情理之中。比起他人的「愛意」,她其實更能接受這樣赤`裸的「*」。
她側身去碰腋下的拉鏈,說:「它穿脫都很麻煩。」
「我幫你。」溫紹謙沒等她說完,手掌已經覆上了她的手,他寬衣解扣的手法很嫻熟,手指恰到好處地摩挲她手背的肌膚,握著她的手將拉鏈一點一點下移。察覺到葉喬沒有拒絕,他斂睫看她一眼,自然地俯下身,在她肩窩凹陷處若即若離,落下一個試探的吻。
他的嘴唇太涼,葉喬控制不住地一個哆嗦,雙手反客為主地摟住他的腰身,就著交頸的姿勢,輕易地將他推上床,眼神危險地問:「有東西嗎?」
溫紹謙猶疑了一瞬,說:「有。」
有備而來。
葉喬心底涼笑一聲,然而手卻拽住他的領帶,將他襯衣的扣子顆顆扯開,露出偏白的膚色。她動作兇狠無所顧忌,甚至把那件高級定製的襯衣扣子扯掉了幾粒。做完這些,她一把拽去自己脖子上礙事的項鏈,迅速摘下兩個耳環,把價值不菲的藍寶石首飾隨意扔去一邊。
寶石沿著床沿滾落,叮叮噹噹,像情`欲交諧時的伴奏。
溫紹謙眼底燃起欲`火,將人反壓回去,雙唇覆上她的。
在即將相碰的一瞬間,葉喬突然把人推開,霍地站起來,指著滿地珠寶寒聲笑道:「東西都還你了。衣服需要賠償的話,晚上把銀行`卡號發給我。」她利落地單手提上禮服拉鏈,說,「還有我身上這條裙子。我很喜歡,謝謝。」
她拿起手包乾脆地出門,從船艙圓形的透明玻璃里照了照自己的脖子。淡淡的紅色吻痕,她穿著條抹胸的裙子,遮也遮不掉。
葉喬皺皺眉,轉身深吸一口氣,面對空曠無人的甲板,入目所及皆是沉悶封閉的白色,竟然無處可去。
她的房門是別想打開了,難說不是溫紹謙搞的鬼。至於那個維修電話,也不知他是真打還是假打。
葉喬靠著自己的房門,方才的兇悍姿態全無,反而顯得有些彷徨無助。幸好她報復性地扯了溫紹謙的扣子,他想找到一件新襯衣換上,收拾體面,還需要時間。否則他這時候追出來看見無處可去的自己,真是顏面盡失。
她百無聊賴地按著手機鎖定鍵,沒有反應用一晚上,電量早就告罄。至於下船,要等到明早,還有至少六個小時。
上這艘船的時候,她沒有想過會有這樣走投無路的境地。葉喬想著辦法,待會兒出去找人打電話,但現在太累了,她雙腳穿著不合腳的高跟鞋,又酸又痛,靠著房門慢慢蹲下去。
人在極度疲憊的時候,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用做,上帝就會為自己打開一扇門。
門確實開了。
是她對面的那間房。一雙穿著皮鞋的腳踏出房門,葉喬莫名有一絲奇異的預感。她抬起頭,看到來人的時候,幾乎想揪那個頑劣的上帝下來對峙。這是什麼樣的命運,能讓他又出現在自己的對門?
周霆深在她面前頓住,陰沉的臉上也有一絲錯愕。
葉喬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挪位。
她仰著頭,脖子酸了,便重新低下去,下巴閑閑地擱在屈起的膝蓋上,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落在周霆深眼裡,她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只是低頭一笑,態度輕慢得似乎只是見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周霆深抑著怒氣抿唇,抬步想走,然而路過她時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隱隱期待她再度抬頭,向他求助,或者向他哭訴,甚至目送他離開也好……這些想法卑鄙又卑微,周霆深調動理智強迫自己加快步伐。
然而葉喬果真抬頭了,聲音好像出現在夢裡:「有煙嗎?」
周霆深轉身,葉喬正靜靜看著他插在褲袋裡的手,對他的習慣了如指掌。
隱在口袋裡的手指微動,終於還是握住了煙盒,拋給她。葉喬接住,抽出一根,抬眸看他,眼神喻意一目了然。周霆深乾脆走回她面前,單膝蹲下,擦亮打火機給她點上,四目相對地嘲弄:「被人趕出來了?」
葉喬剛吸一口,被這句話激得嗆咳,煙氣咳了他一臉。她反手捂住嘴,還是咳得不輕,彷彿一晚上的鬱氣都藉此機會破體而出,咳著咳著便諷刺地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