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
第五十六章
此時香港酒店之中,依舊一片燈火輝煌。會議室的桌子上鋪滿了各種文件和資料,塞巴斯蒂安坐在一旁抽悶煙,而盛瑭則是和張偉明在低聲交談。
兩人是用英文交談的,所以雖然說的聲音很輕,但塞巴斯蒂安還是一個字未落地聽著。在他和盛瑭達成交易之後,盛瑭對他的官司簡直比自己的還上心。
當然用他的理由就是,他不能讓康拉德家族的聲譽受打擊。塞巴斯蒂安在決策上出現失誤,還挪動了公司的一億美元去對賭期貨,結果是輸得一塌糊塗。當初他還在的時候,自然能瞞天過海。
可後來聯合中國的業績每況愈下,公司董事局對他越發地不滿意。最後康拉德親自出面,解除了他的職務。而盛瑭則成為了聯合中國的最新負責人。
也正是在這期間,他發現了香港公司賬目上的問題。
他還沒來得及報告公司,就在雲城遇襲,若不是洛寧珂救了他,只怕那一次他真的危險了。
盛瑭一向是唯物主義的信奉者,但此時也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神奇。所有的緣分似乎在一早就已經註定了一般。
等張偉明和他談完了,一旁的塞巴斯蒂安的煙也快抽完了。他直接將煙頭丟在地上,用鞋底踩了踩,猩紅地毯上便出現一小片灰色煙灰跡。
張偉明稍稍皺了皺眉頭,不過還是迅速斂去不滿的表情,輕笑了下,對旁邊的盛瑭說道:「盛先生,那我們先下去吃飯了?」
「大家辛苦了,再堅持幾天。等這次結束了,我安排大家出去玩一趟,」盛瑭回頭對會議室的眾人說。
原本正在收拾東西的各人,一聽老闆要安排去旅遊,紛紛歡呼。
等大家出去用餐,會議室里只剩下塞巴斯蒂安和盛瑭。一直鬱鬱寡歡的塞巴斯蒂安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檯邊,看著窗外的夜景,又從口袋裡掏出煙來。只是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打火機。
盛瑭看了眼,冷冷地說:「如果你不想到樓下吃飯,就自己叫客房服務。」
「我什麼時候能走?」塞巴斯蒂安沉不住氣地問。
這話說出口,盛瑭倒是笑了。他哼了聲,「當初你企圖把這個窟窿推給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我會做幾年牢?」
被這麼乍然指出,饒是塞巴斯蒂安都手上一抖,拿著的煙險些都要掉在地上。他沉默了半晌,「我當時太害怕了。」
「所以你就讓我去當替死鬼?」盛瑭顯然不相信他的話,所以如今聽他的話,也不過就是當個笑話而已。
成王敗寇,對於手下敗將,他還是有些風度的。況且塞巴斯蒂安說到底還是姓康拉德的,他要是真將人往監獄裡頭送,對外祖就是頭一個不好接待。
所以趁著這次機會,擼掉他身上的職務,讓他以後安安分分地當個領信託基金過日子的富家子,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就在盛瑭準備離開時,塞巴斯蒂安終於點起了手中的煙,明滅的煙頭在室內敞亮的燈光下,只是微不足道的光點。
「Arthur,」突然塞巴斯蒂安叫了他一聲,已經走到門口的盛瑭停住了腳步。
他正要回頭時,一陣突兀的震動聲在寂靜的房中響起。
是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洛寧珂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但想了想,她還是不放心。畢竟要是這個人真的是沖著他們來的,那極有可能他背後還有別人。她怕自己這麼簡單地跟秋瑾走,到時候也會給秋瑾帶來麻煩。
所以她還是給盛瑭打了電話。
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盛瑭半晌都沒出聲,洛寧珂以為自己這邊信號不好,又朝窗口走了兩步。
而此時盛瑭終於開口,他說:「你和秋瑾哪都不要去,我現在就給盛珩打電話,他會去接你們去盛家大宅。」
「去盛家大宅?」洛寧珂一聽,登時有些詫異,她想了下還是說:「我也只是懷疑而已,現在也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用不著這麼興師動眾吧。」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謹慎的,誰知盛瑭居然比她還要謹慎,二話不說,就要勞動盛珩。所以此時她自己反而不確定。
「聽我的話,」盛瑭霍地回頭,此時塞巴斯蒂安依舊站在窗口對著外面抽煙,他沉聲說:「這一次段韓修出事,其中就有爸爸的出力,所以我怕他狗急跳牆。」
洛寧珂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這一次是我疏忽了,這種時候,我不該讓你們自己回去的,」盛瑭此時一遍說著,心底一邊在這怪自己太過掉以輕心。
之前他讓陸青安排洛寧珂去他的公寓住,結果她要住在家裡,他也便沒有在意。此時才發現,他竟是這樣的粗心大意。
「算了,是我自己在香港待不住,」就算外面再好,可那也不是自己的家。況且現在盛瑭根本沒事了,所以她才會想要重新回來。
只是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
盛瑭又安慰了她一句,便掛斷電話。
此時他沒有即刻給盛珩打電話,而是對窗邊的人說:「你現在和段韓修還有聯繫嗎?」
「他不是已經被中國政府控制了?」塞巴斯蒂安沒回頭,不在意地說道。
他們的關係本就脆弱,之前段韓修不知道為何要幫他,結果他這邊還沒出事,反而是段韓修那邊比他還先出事。塞巴斯蒂安當初慌了神,就是因為他沒想到,段韓修會這麼輕易地倒下。
原以為他在雲城能算計到盛瑭,怎麼也是一號人物,可誰知不過一個回合,就輸地徹底。如今他的公司不僅被全面調查,就連他自己都處於風口浪尖。
盛瑭見他這模樣,又知道他如今不管是通話還是和誰見面,都已經被他控制。所以如果他真的和段韓修聯繫了,他身邊的保鏢,早就會稟告他的。
所以聽完答案之後,他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他在自己的卧室給盛珩打了個電話,只是過了好久,對面才接起電話。剛接通,那邊盛珩模糊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剛剛在洗澡。」
「你能幫我去接寧珂和洛繹嗎?」盛瑭直奔主題說道。
此時盛珩穿著浴袍,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乾淨的毛巾擦頭髮。在聽到盛瑭的話時,他擦頭髮的動作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晚餐的時候,盛紀澤還提到了洛繹,說是讓楊明珊明天多準備些,小傢伙喜歡吃的菜,特別是上回來家裡時,他特別喜歡喝的那個湯,這次也一定要做。
結果晚上這會了,盛瑭就給自己打了電話。
盛瑭將事情簡短地說了遍,盛珩還沒聽完,便回他:「我立刻就去。」
「謝謝,」聽到這句話,盛瑭心裡總算有些放心,「幫我向爸爸解釋。」
「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由你親自告訴他比較好,」盛珩笑了下。
對面的盛瑭也無奈點頭,他揉了揉眉心,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笑道:「回來請你喝酒。」
「原來只有喝酒?」盛珩反問了一句,伴著一聲輕笑。
還沒等盛瑭回答,他又說:「不如來場賽馬怎麼樣,一直聽說你馬術很好?」
這句話帶著些許挑釁,但盛瑭並不反感,而是欣然說道:「可以,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並不是聽說。」
兄弟兩人之間的氣氛,難得的輕鬆。一直來,盛珩和盛瑭之間的關係不冷不淡。當然,這並不能怪他們,只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難免會影響到他們。之前盛瑭雖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英國,但盛紀澤每年都會專門飛去英國探望他。
回來之後,也不免會以哥哥的榜樣教育下面的兩個兒子。盛珣倒是還好,畢竟他比盛瑭小了好幾歲,但盛珩卻因為和盛瑭年紀相仿,總是被比較。
就連楊明珊從前都極緊張,每次盛紀澤從英國回來,她都要讓盛珩在盛紀澤面前努力表現,不管是學習也好,還是各種興趣愛好。偏偏盛珩又不是那樣的性格,所以母子之間總是會出現偏差。
倒是今年盛瑭回來之後,大家之間的關係也是不遠不近的。
所以盛珩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盛瑭信任的會是自己。
等他下樓的時候,楊明珊正好在廚房出來,見他穿戴整齊,似乎要出門,便問道:「這麼晚了,這是要去哪兒?」
「對了,媽媽,大哥的房間能住人嗎?」他問道。
楊明珊一聽,驚訝道:「你大哥這會要回來?」
「不是的,是寧珂和洛繹,我現在要去接他們到家裡來住,」盛珩說話間已經走到門口,正要換鞋子,楊明珊快步走了過來。
她抓著他的手臂,有些奇怪地說:「你先別走,說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事,只是有點小事而已,寧珂家裡不能住,大哥現在又不在雲城。所以希望他們母子能住到家裡來,這樣也方便照顧,」盛珩四兩撥千斤地說。
楊明珊哦了一聲,但還是覺得奇怪,她又問:「那他幹嘛讓你去接?」
「媽媽,大哥都親自打了電話,我去接也是應該的,」盛珩溫言寬慰了她幾句。
「那你早去早回,」楊明珊見此,也只能讓他出去。
結果盛珩剛換好鞋子,大門便被推開,盛珣原本躡手躡腳進來,結果一開門,就看見站在面前的媽媽和哥哥,他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都這麼晚了,你們也不用在門口等我吧,怪不好意思的。」
他身上帶著酒味,今天學校里有活動,等結束了,大家又在學校附近的飯店吃飯,結果就喝上了。他還是找了代駕回來的呢,本不想驚動父母的,結果卻逮個正著。
盛珩從他一推門進來,就聞見了他身上的酒味,哼了一聲,便出門了。
而楊明珊則是生氣地說道:「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要是被你爸爸撞見了,又該罵你了。每次被罵就知道討好我,你自己也爭氣點。」
「媽,我二哥都那麼爭氣了,我稍微不爭氣點,也是可以的嘛,」盛珣說的不在意,說完,還自己嘿嘿笑了起來。
結果他剛說完,就從樓梯那邊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你這是說的什麼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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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期的節目是在雲城進行的,所以等到深夜結束之後,劉元原本是要派司機送她回去的,但是秋梓熙卻堅持自己回去。
劉元見她這麼反常,自然是奇怪。但這位祖宗的脾氣一向是說一不二的,所以這會她要自己開車回去,她也不敢多說,將車鑰匙遞給了她。
秋梓熙上車之後,劉元站在外面,隔著車窗不放心地說:「要不還是讓司機送你,這麼玩了,你自己開車挺累的。」
結果她話剛說完,車子就竄了出去,只留下一片尾氣給她。
節目錄製到很晚,所以這會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而秋梓熙的車子則是一路往城郊開,原本街道兩旁明亮的路燈,也漸漸變成了一片黑暗。車子漸漸顛簸起來,但是她的車速卻沒有絲毫減弱。
她的車子一直開到雲城最北邊的地方,這裡和城區比起來,看起來極衰敗。街道兩旁到處都是老舊的房屋,而開了一陣子之後,車子終於在某個街道上停了下來。
她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你在哪兒,我已經到了。」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氣得她將電話摔到了一旁的副駕駛。但她還是將車子停在了路邊,並沒有立即開走。
一直到過了快二十分鐘,副駕駛那邊的車窗傳來一陣敲擊的聲音。她打開車鎖,讓外面的人上了來。
「你到底怎麼回事,要選在這種鬼地方見面?」秋梓熙不客氣地轉頭說道。
不過她轉過頭時,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迷惑。此時車裡的燈開著,所以她能在轉頭的一瞬間看清楚段韓修的模樣。
從來都是有條不紊的髮絲,此時都是凌亂地搭在頭上,臉頰兩側凹陷的厲害,看起來像是好些天沒有吃過一頓了。
這樣的段韓修,看起來狼狽又落魄。
雖然秋梓熙知道這段時間,他的日子並不好過。但如今他的公司也只是正在接受調查,他也不至於這麼狼狽。
「你這是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段韓修哼了一聲,似乎對於她這樣的問題十分不屑,但他還是說道:「有人故意要整我,所以這次我公司的事情,只怕沒那麼容易解決。」
秋梓熙不在意地說,說出了一個人名,可誰知段韓修卻又說:「他只怕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那你要怎麼辦?」雖然她和段韓修頂多就是露水情緣,但她也不是那種翻臉不認人的人。
「你給我兩千萬,」段韓修警惕地看著車子周圍,文思敏捷地說。
兩千萬?秋梓熙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個數字。雖說她作為明星每年賺的不少,但她之前畢竟只是個主持人,也就是從今年開始收入大幅度上漲的。
所以兩千萬對她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她冷笑一聲:「難不成你嘴皮一動,我就非得給你兩千萬?」
「現在我公司名下的資產已經不能動了,而且之前我海外的賬戶錢都拿出去了,一時間手裡頭周轉不過來,所以這兩千萬算是你借我的,」段韓修試圖說服她。
但秋梓熙也不是省油的燈,若是以前的段韓修和她說這句話,她倒是還能相信。但如今面前這般狼狽的男人,她是一個字都不願相信。
段韓修見她不願,終於是撕破了臉上的溫和,狠辣道:「你別以為自己當初撞盛瑭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你以為那輛車已經被銷毀了嗎?」
他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如果你給我兩千萬,那這件事我可以幫你永久保密。但如果你不給,到時候你的粉絲們,就會知道她們美麗善良的秋姐姐,是一個怎樣惡毒的人?」
秋梓熙面色一瞬間蒼白。
但段韓修還是不放過她一般:「到時候,你不僅要身敗名裂,還得負法律責任。只怕我還沒進去,你就得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