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三期 5

是人都會算計，有私心，有陰暗面，也有變壞的慾望。每一天，好和壞，都在較勁兒，單純的自己和不想變成的那個自己，在廝殺決鬥。

人們往往會對刻薄的人灑下譴責，對可憐的人施以同情。有共同的敵人，會成為暫時的盟友，敵人剷除了，盟友關係也會解除。

這是進完美別墅三周來，言糯最大的感受。

其實第一周，夏微微和朱婷婷是走得很近的，一起在小本子上寫過東西，遭到一些房客和網友們的抵制，因為她們在「算計」，因為夏微微在「利用」，而朱婷婷「助紂為虐」。

如果這樣的算計，光明正大的放在檯面上，就像《老大哥》一樣，明刀明槍，陽光的算，磊落的計，大約也會形成一股坦蕩的價值觀。

但在檯面下，大多數人不會認同，即使認同，也未必會承認。

到了第二周，朱婷婷轉向汪檬的陣地，一致對夏微微。

認同朱婷婷的會認為，傻白甜終於清醒了回，沒有被老道世故的夏微微繼續利用；認同夏微微的則會認為，轉換立場的是牆頭草，反倒是夏微微一以貫之，堅定自己。

……

三周了，有的面具開始龜裂，如經受不住歲月的侵刷的牆皮。

言糯在秘室里，看到一段外面朋友錄製的小片段，短短的一分鐘，為她加油鼓氣，希望她能堅強成長。

一分鐘，拍到夕陽，旖旎纏綿的色澤，風拂動樹梢沙沙作響，朋友的聲音被空曠消磨了大半，仰高了嗓音。

言糯眯了眯眼，想感受那被風吹，被夕陽刺進眼裡的感覺。

別墅里，每個人的神色，都比進來時蒼白了，難怪小龍女那樣的白，大概是不見陽光悶出來的。

……

言糯從秘室走出來時，迎上等在外面的李一帆。

廊道里光線並不強，只有一盞攝像機立在高處，俯視兩人。

兩人對視著，沉默著，相隔幾步。

李一帆一手插兜，開口：「想好選哪三個么？」

言糯不吭聲，點了下頭，又搖了下頭。

李一帆挑眉：「是想好還是沒想好？」

「想好了。」言糯皺著鼻子：「但我還在猶豫。」

……

餘下八人，除去他們兩人，還有鄭嘉怡、金永熏、夏微微、汪檬、朱婷婷、JackieHu。排除法來說，並不難選，鄭嘉怡除外，金永熏第二，餘下四人。

四選三。

選的是兩組三角關係。

一組，CP爭奪戰衍生出來的，夏微微、汪檬和JackieHu。

一組，生日Party肉搏戰產生的，夏微微、汪檬和朱婷婷。

夏微微和汪檬在兩組裡都佔了一個位置，所以到最後就成了是選JackieHu還是選朱婷婷的問題。

言糯將這兩組關係寫在紙上，揣在兜里，拿出來遞給李一帆。

李一帆看了兩眼，明了。

抬眼，漆黑的眸子望著她，靜等。

言糯說：「我大概會選女生。」

「為什麼？」他站直身子，將那張紙團成一團揣進兜里。

「CP重組的事，是他們三個之間的事，並沒有波及大家。但生日Party的事，影響了每個人。」

那原本應該是快樂的一天，張揚三十二年來頭一次過生日，他沒有交過女朋友，連男性朋友都很少，相處半個月的緣分，來自天南海北的大家給他過了一次生日，卻以撕破臉收場。累計在前兩周的個人恩怨，卻選擇在這個場合這個時間點爆發。

言糯低下頭，聲音是確定的：「我選第二組。」

……

傍晚，眾房客在客廳里等待，氣氛凝重。

以往這個時候，已經確定自己安全的房客還會稍稍說笑兩句，但今天所有人都神色疲憊，像是剛剛經過一場浩劫。

嘻芮的聲音響起：「言糯，經過一天的考慮，你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言糯眉眼未抬，點頭：「做了。」

嘻芮：「請問你的選擇是？」

「汪檬、朱婷婷、夏微微。」

嘻芮：「好的。那麼請問三位退房候選人，此時的心情是怎麼樣的。汪檬，你先說？」

汪檬臉上有一絲尷尬，但最終鎮定：「其實昨天就已經料到這個結果了。我們三個的確吵架，選我們三個是最合適的。」

嘻芮：「朱婷婷你呢？」

朱婷婷：「我也覺得應該選我。」

嘻芮：「夏微微你呢？」

夏微微：「昨天我們三個確實是製造了一場衝突，所以我能接受這個指認。」

嘻芮：「那麼請問Jackie，經過昨天的事，你是不是更心疼你的CP夏微微了？」

Jackie毫不猶豫道：「是的。」

嘻芮：「夏微微，都說事不過三，你已經三次進入退房候選名單，你覺得你這次可以熬得過去嗎？」

夏微微終於抬眼，眉頭皺了一下：「我希望可以熬過去。」

這是假話，她想走。

嘻芮：「接下來，我要給三位退房候選人一次自救的機會。」

……

一個自救遊戲，有意思的安排。

遊戲規則是三個人要合力用吊繩拉起一個一百斤重的石頭，懸在半空十五分鐘，挑戰成功后三人內部投票出一人脫離退房候選人名單。

一百斤，聽上去不是很重，但要吊在高處十五分鐘，三個女生要作為重心撐住它，最吃力的是肩膀和手腕。

一個需要團隊合作精神，稍有二心就會互相埋怨的遊戲，自然暗涌浮動。

朱婷婷在偷笑，在頻繁換姿勢。

汪檬皺著眉求她：「你別笑，省點力氣吧。」

朱婷婷將胳膊舉得高高的，感覺這樣省勁兒，石頭卻往下掉了。

汪檬說：「你拉那麼高有什麼用呢？你別老動行不行，求你了！真是不怕神一樣的隊友。」

朱婷婷開始唱歌。

夏微微附和。

汪檬的注意力被轉移，舒服多了。

歌聲結束，陷入沉默，三個人似乎開始產生默契。

汪檬說：「咱們往下拉點。」

三個人一起用勁兒。

汪檬說：「用肩膀。」

三個人一起將繩索的力量纏在肩膀上。

但是幾分鐘后，開始互相責怪——那誰，你用點力。

汪檬和朱婷婷交談起來。

「其實我覺得這個遊戲就是整人的，找三個矛盾最大的人團隊合作完成一個遊戲，根本不可能靠這十五分鐘就修復關係，還不是互相埋怨？」

「誒，你說，一會兒咱們完成了，投票選誰啊？」

選誰？

夏微微低頭，笑了。

說是三選一，其實是二選一，大家心裡都明白，汪檬和朱婷婷豁免一個，她夏微微只是陪客。

嚴朗的每一步，都走在前面。

……

屏幕前，彈幕上出現大片言論。

有人說，夏微微根本沒在用力，因為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豁免，做個樣子。

有人說，朱婷婷態度太不認真了，這個時候還這麼多話。

有人說，汪檬又開始挑事了，安靜十五分鐘也不行。

……

最終三人內投結果，朱婷婷豁免，但需要朱婷婷置換一位房客進退房候選人。

朱婷婷豁免，她沒有太久的猶豫，選擇了Jackie。

紙條上的第二組演變成第一組，最終還是重組CP的三角混戰。

三個必須走一個。

除非，還有房客被替換進來。

這個人，就是犧牲品。

……

言糯跪坐在鑽石房的大床上，抱著靠枕。

李一帆神色莫名，靠在一旁，光線灑下來，一個面容藏在長發的遮擋中，一個靜靜的陷的很沉。

不知怎的，別墅里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大難不是才過么？

或許是曾一步步鑒證過汪檬和Jackie的默契，又目睹了夏微微和Jackie的互相傾心，變化如此之快，不過兩周多的時間。

兩個女生之間的感情對決，或者說是「所屬」的爭奪，爭的不是真心，是自尊心。

幸好汪檬和夏微微不是朋友，否則更傷。

「人是不是都會變？」

良久，言糯開了口。

李一帆抬了抬眼，知道她指什麼。

靜了一秒，言糯又問：「咱們會變么？」

「不會。」他答，沒有一秒的停頓。

「真的？」

「真的。」

頓了片刻，他又反問：「難道你會？」

她很快搖頭，頭髮化作搖擺的簾幕：「不變。我們都不要變。」

目光於空中交匯，糾纏。

他從手腕上退下一根手繩，解開上面的扣，向她抬了一下下巴，拿起她的腕子，比了比，望著那白皙的圍度，終是系了上去。

黑色的，在他手上。

紅色的，變成她的。

「這是信物。承諾不變。」

他系了個死扣，原本低著頭，發梢落在眼前，遮住了目光，這時抬了眼，透過細碎的發，近在咫尺的望著她。

她淺淺笑了。

爸媽說，諾言，易碎，言諾，是枷鎖。

枷鎖……

原來是這個感覺。

……

這天晚上，過的極其不太平。

原本以為候選人一定，所有人都要轉換心情，積極面對接下來的環節，尋找機會自救，或者在鏡頭面前博好感，搏網友的投票。

誰知，汪檬和朱婷婷卻在洗手間里聽到了手機的震動聲。

兩人一直反應，夏微微把手機帶進來了？！

不做第二人選。

兩人關上門，翻了夏微微的柜子。

夏微微回來后，兩人的說辭是，每個人的柜子都翻了一下。

……

屏幕前又炸開了鍋。

一邊說，分明只翻了夏微微一個人的，她們有證據嗎就冤枉人！

一邊說，明明聽到震動聲，夏微微的表現很不正常，有可能有內幕！

……

接二連三的折騰，每個人都已經心力憔悴。

翌日一早，嘻芮將夏微微叫進秘室。

夏微微冷著臉推開秘室的門，並不意外會見到嚴朗。

嚴朗不是個逃避的人，就算這件事他處理偏頗，也不會避而不見，他是那種即使要害人也會坦坦蕩蕩的來。

嚴朗的聲音，就和夏微微的神色一樣冷：「搜查手機的事，節目組會給你個交代。」

頓了一秒，夏微微笑了，她是真覺得好笑。

「我是沒手機，但我有這玩意兒。」她摘掉耳釘，扔到地上，滾了幾下，落在嚴朗腳邊。

嚴朗沒有撿，望著她。

夏微微說：「放心，我會裝傻到底，我有我的策略，我會拿話堵汪檬的嘴，我沒有忘記和節目組簽了保密協議，我更知道怎麼自保。這玩意兒，我不再需要了。」

話音落地，夏微微推開秘室的門，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再待一秒，她會崩潰，會忍不住打人，忍不住吼叫。

她還是頭一次，想逃離有嚴朗在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