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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別胡說,清原!」他低聲喝道,語調里不知為何有種羞惱(?)的情緒。
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的柳泉感覺更不爽了。於是她的笑容就更甜美了一點。
「因為以前的事情憎恨副長的話無可厚非……阿琴小姐。」她決定不再糾纏,而是打出一記直球。
畢竟,以前那個最早生活在這個遊戲世界里的「網球瑪麗蘇大小姐」柳泉信雅,最擅長的技能之一,也是利用自己的實力,打出對方雖然能夠看到、然而卻完全無法接起的直球,不是嗎。
「坦白說,假如有人敢這麼對待我的話,也許我會直接拿刀把對方砍成八段也說不定哦?」
阿琴看起來是完全愣住了。土方則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聽到她作出如此殺氣騰騰的發言時,五官還猛地皺了起來。
「……然而,」柳泉話鋒一轉。
「因為這個就去否定副長在離開你之後所活出來的精采人生,是最可笑的事情。這不過是因為氣不過『對方沒有了我反而活得更好』這一點而已吧。我知道承認這個大概很難,然而沒有你的承認,新選組迄今為止所實現的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
她直視著阿琴那張仍然十分溫柔美麗的臉龐,一字一頓地說道。
「副長或許是個負心漢……你因此揍他一頓,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琴:……?!
土方:「……你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啊清原!」
副長第一次用這麼無可奈何的軟弱語氣對她說話。大概是已經被她氣得快要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吧。
柳泉突然露齒一笑。
「然而,你不能因此否認,他就是多摩之光。和近藤先生一樣,他們都是多摩走出來的英雄……一個藥商之子成為旗本,你以為那是簡單得不得了的事情嗎?」
她的笑容猶在,聲音里卻已經帶上了一點嚴厲的色彩。
「你沒有看到多少個為了處理公務而不眠的夜晚,副長房間里亮起的燈……你也沒有看見為了向將軍大人效忠、為了維護自己心裡相信的正義,副長獨自面對上百人在戰鬥的情景……甚至是為了維護同伴,拼了命也要去救援,不惜放棄生命、不惜變成怪物——那種心情,你全部都沒有看到過!請不要因此就隨隨便便地說這樣的人是壞人!因為你壓根就不知道真正的壞人是什麼樣的!你壓根就不知道真正的土方先生是怎樣一個人!!」
在這種壓倒一切的氣勢之下,阿琴驀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咚地一聲撞上了土方的身體。
土方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阿琴的肩,幫助她站穩之後,才收回手,繞開阿琴走向柳泉的面前。
「不要再說了。」他停在柳泉的面前,雙眉微微壓平下來,注視著她的眼神很柔和。
「我不知道她也在庭院里,否則我會去別的地方的。」他低聲說道,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麼,露出一個苦笑。
「不管怎麼說……當年確實是我拒絕了相親的對方,假如因此而怨恨我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柳泉:……咦,是在向我用某種方式解釋嗎,副長?
她還來不及想明白土方這幾句話背後蘊藏著的含義,就聽見阿琴的聲音。
「你……你到底是誰?!」
也許為剛才柳泉高漲的氣勢所懾,她的聲音微微有點發抖。此刻大概是看到了土方對柳泉說話的情景,她的聲線裡帶上了一絲不可置信的受傷。
柳泉重新把目光投向這個似乎已經被自己的語言殺一擊KO了的對手,微微一笑。
隨即面容一肅,一本正經地說道:「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葉,參上!」
土方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說什麼『參上』啊?!這又不是對戰……」
柳泉飛快地瞥了他一眼,突然狡黠一笑。
「不,這就是對戰。土方先生太笨啦。」
阿琴倒吸了一口氣,忽然發出尖厲的笑聲。
「呵呵呵……我,可算明白了啊。」
土方和柳泉一齊看向她,都面露詫異之色。
「你,原來喜歡這種不男不女的怪物嗎。」阿琴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種睨視的表情盯著柳泉。
雖然在出陣之前新選組上下就遵照副長的命令全體換穿了洋服,但柳泉現在當然還是穿著一身男子的裝束——在無數次被草鞋妨礙了行動的便利或者硌到腳底之後,她不得不表示自己還是很高興重新穿回西式長靴的。
……不過跟穿著女式和服、充分顯露出女性的修長曲線的阿琴相比,無疑還是個女漢子。尤其是在剛剛才作出了那麼殺氣騰騰、諸如「砍成八段」之類的發言以後。
對於阿琴這神來一筆,土方也不由得默了一下,像是完全沒有語言可以回答了一樣,他露出「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完全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們新選組居然連女人都收嗎,不是說想要當武士的嗎,那麼還允許一個女人混進去么。」阿琴繼續尖刻地反問道。
土方:「……」
「……那麼我也無話可說。」阿琴冷笑道,像是非常看不上柳泉那種男人的裝扮一樣,蔑視地掃了她一眼。
「因為我可做不到像她那樣,打扮成這個怪樣子混跡在一堆男人中間,做著什麼奇怪的事情——」
「喂!」土方突然提高聲音,略帶一絲粗暴地打斷了阿琴。
「……夠了吧。」他隨即又放低聲音,平靜地注視著這個自己當年差一點就娶了的女人。
「你怨恨我,我無話可說。但是,不要隨意言及別人。你既然不知道是什麼促使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沒有權利對別人的選擇口出惡言。」他嚴肅地說道。
「……不管她是不是女人,打扮得怎麼樣……都是新選組重要的同伴。」停頓了一下之後,他這樣說道。
柳泉:?!
阿琴:!!!
「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副長最後說道。
「關於那件事給你造成的傷害,我也感到很對不起。祝你以後幸福。」
阿琴呆愣愣地看著土方的臉。
半晌之後,她忽然低下了頭,發出一聲啜泣,掩著臉很快地轉身小步跑走了。
柳泉:……手撕情敵雖然有點爽,然而一想到這是副長的黑歷史,就感到不那麼爽了啊……?
土方站在她身旁,望著阿琴跑走的方向,沉默良久。
作為一個蘇爽又惡毒的炮灰女配,果然這個時候還是應該刷點惡毒的台詞才適合吧?
柳泉:「……露出了有點捨不得的表情呢,副長。」
土方猛地把臉轉向她,表情張口結舌,像是窘迫不已似的。
「別、別胡說!!我只是……只是想起了從前在多摩的事情而已!」
柳泉:「啊,相親嗎?」
土方暴怒。「……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你為什麼總是要說這種讓人生氣的話!明明……明明剛才不是說得很好嗎……」
柳泉:咦?!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啊?!
不小心說出了什麼類似於心聲之類的東西,土方顯得更加窘迫而暴躁了。
「別……別亂想啊!我只是想到以前背著藥箱賣葯的時候,絕對不可能想到自己會像今天一樣變成武士,握著刀要上戰場為了忠誠而死戰……」他惱羞成怒似的說道,怒氣沖沖地瞪著她——視線因此沒有再望向阿琴離開的方向了。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所以,還是有一點感到遺憾的吧,副長。對方可真的是個大美人呢。」她促狹似的說道。
難得有副長露出軟肋任你捉弄的時候,不趁此機會狠踩副長的話,那還算是一番組的優秀成員嗎?回去會被沖田組長砍了的吧?
土方:「……」
副長完全被擊倒了。
柳泉嗤嗤地笑著,愈想愈覺得有趣,不由得一直笑個不停,覺得自己終於氣勢壓過了副長一頭,真是活久見(?)啊!
土方瞪著她,看著她愈笑愈是開心的模樣,不知為何豎起的眉慢慢放平了,最後竟然嘆了一口氣。
「說得好像你自己沒扮過阿雪太夫一樣……」他沒好氣地咕噥著。
柳泉的耳朵嗖地一下豎了起來。
什麼什麼?副長是在繞著圈子稱讚她也是個大美人嗎?
「……原來,那天晚上,副長有好好地看我的扮相啊。」她笑著說,「我還以為夜色太昏暗,副長又忙著生我的氣,我裝扮成什麼樣子你根本沒注意到呢。」
土方果然又炸了毛。
「……你這傢伙,口口聲聲的在那裡說什麼『是出來會旦那的』,作出這種震撼的發言簡直都要把人嚇死了好嗎!對於能夠作出這種發言的傢伙,不可能不注意到吧!」
柳泉微微一愣,然後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
土方被她笑得惱羞成怒。
「你這個傢伙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
「原來,是這樣啊。」柳泉突兀地停下了笑聲,轉過臉來望著土方,明亮的眼眸中還有愉快的光芒在跳動。
「這樣的話,我就原諒土方先生那天晚上無情地把我一個人扔在島原的行為吧。」
土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的神情。沉默片刻之後,他惱怒地深吸了一口氣。
「如果是那件事的話,我不會道歉。」
副長突兀地說道。
柳泉驚異地望向突然異常嚴肅起來的副長。
「因為你是我信任的隊士,從決定允許你留在新選組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說過了吧,我們會一如既往地用對新選組隊士的要求來對待你。你不會得到任何優待。執行任務時也不得有任何猶豫或後退。」
副長嚴肅地說道。
「正是因為本著這樣的原則,我那天才決定讓你單獨留下監視那些不逞浪士的。千鶴並不是新選組的隊士,但你是。能夠執行那個任務的人,除你之外不會有其他——」
柳泉突然輕聲笑了。
「我明白了,副長。」
皎潔的月色下,她微微仰首凝視著新選組的鬼之副長。朗潤的月光映照在她那張年輕而美好的面容上。
「請對我說『我相信你』,那樣我就能夠和從前一樣,聽從副長的命令而一往無前地拚死去戰鬥。」
土方驚異地微微睜大了雙眼。
片刻之後,他突然把臉撇向了一邊。
「那種話……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他用一種不自然的語氣說道,「一個女人別整天把死啊死的掛在嘴邊!你就算不想活也得給我好好活著!總是讓重要的同伴隨隨便便就死掉的話那麼我們新選組都成什麼了!」
柳泉瞠目結舌,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系統菌發布的那個主線任務名稱的意義。
向死、而生……是嗎。
是要抱著必死的決心,好好活下去啊。
剛剛被卷進修羅場的不快已經全部消失了。柳泉彎起眼睛。
「是的,我明白了,土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