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士子（三）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秦空坐在湖邊釣魚，一手拿魚竿一手捻動佛珠，低聲誦念心經壓制住心裡的煩躁。

秦空本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留在佛門了，沒想到二十歲及冠的時候忽然被告知自己可以回家了！(⊙o⊙)！秦空整個人都蒙了！寺院的解釋是當年他在家養不活，現在他成年了，回家就沒問題了。

秦空：……

後來還是慧行師兄來開解，「師弟，當年你父母送你來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讓你出家的意思，後來是見你在佛門如此聰慧，為了不阻礙你的發展才讓你出家，畢竟有些東西不是同門是不能傳授的。現在你業已及冠，家中只你一子，為了傳承，你也不願父母傷心吧。師弟就將此次歸家當成一次紅塵煉心吧，你轉世不就為了煉心么？我們會為你保留度牒，對外說你閉關了，師弟歷劫圓滿即可回寺。」

秦空：……

其實單單為了父母他就不可能拒絕，這些年要不是秦空時時給他們輸送空間暖流，這麼奔波早已耗盡了他們的生命力。這樣一對溺愛自己的父母，秦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跟他們聯絡感情，日久生情，秦空早已拿他們當自己的父母了，又怎麼忍心傷他們的心。

回家就意味著要傳宗接代，可不是假夫妻可以完成的，而且秦空也不願拿沒有血緣關係孩子欺騙父母。想到這個秦空就忍不住煩躁，就算他不拿自己當女人看，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娶妻生子！

「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

「咦？！你不是那個那個什麼慧空和尚嗎？怎麼會在這裡？還穿成這樣？」一個大大咧咧的男聲出現在秦空耳邊。秦空過目不忘，自然記得這是五年前在容林寺想吃野雞的那對兄妹，倒是他們怎麼還記得自己？哦，鬧了那麼大的一個烏龍怎麼會忘了秦空這個始作俑者。

可惜秦空現在的心情實在是不好，他自己都沒辦法安撫自己，只能不斷誦念般若波若蜜多心經。所以秦空說了句：「釣魚！」就不理他們了。

「你這和尚！你……」跟妹妹一起出來還怎麼按捺不住脾氣。

「哥……」還是妹妹出來打圓場，把自己哥哥拽遠了。

「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

秦空即使沒紓解開心裡的煩躁，見他們兄妹倆走開后，稍稍平靜了心情，也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遷怒。但他們已經走遠，不知道還回不回來。

秦空微微嘆口氣，自覺釣魚也不能緩解心情，乾脆提起魚簍，拿出裡面的兩條魚清理乾淨，開始準備自己今天的午餐。

於是兩兄妹回到秦空釣魚的地方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一襲寬衣高帽的玄衣公子，姿態優雅地跪坐在小几後面做切鱠，旁邊還放著些蔬果竹筒，小几前面是一堆篝火，篝火上架著一個鍋，不知道煮的是什麼。

這麼一副野外埋鍋造飯的場景，偏偏那個公子的動作生生讓人覺得他就如同高坐家中烹茶待客一般高雅。

但走進一看，公子帽子下面是沒有頭髮的，種種反差幾乎要把人鬱悶出一口老血來，偏偏那位公子沒有自覺，看見他們走過來就好像在家裡招待客人一樣，伸手請他們跪坐在對面，還滿懷愧疚的說：「剛剛心情不好，對不住了，我做了點東西道歉，請坐。只有一張矮几，慢待客人了。」

「我說和尚……」還是他妹妹拽他的衣角他才截住話頭。

秦空不語，還是保持著邀請就坐的姿勢，說也奇怪這麼一頓飯做下來，秦空心裡平靜多了。難道的萬花的氣質動作在前世融入骨子裡去了嗎？做出差不多的動作心裡就安靜了。

也許是秦空的氣場影響了他們，兄妹倆看了看不知什麼材質的毯子，學著秦空的動作跪坐下來。

秦空微笑著介紹，「鍋里煮的是薺菜，等它熟了就把生魚片放進去一燙熟就可以了；篝火堆里有兩隻叫花雞，調料已經放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拿出就可以吃了；飯在竹筒里，剛剛已經煮熟了，打開就可以食用；水果就不一一介紹了，已經洗凈了，客人可直接食用。」

「你……」不知道沒有他妹妹在旁邊他的脾氣得暴躁成什麼樣……

「待我為客人整理叫花雞。」秦空打斷他的話，揮手從火堆里挑出叫花雞的泥塊，用內勁打落外面不可食用的部分而不弄髒可食用部分，除了吃貨，估計也只有他這麼用內力了。

一打開泥塊，雞肉的香味與秦空特製的調料的味道混在一起飄了出來，什麼話都被咽進肚子里去了。

看見兄妹倆躍躍欲試的眼神，秦空把兩隻雞放在小几的碟子上，微微一笑，「客人請稍等，魚湯馬上就好。」

說著就把手邊切好去刺的魚片倒進鍋里，打開煮米飯的竹筒，竹筒飯飄出的香味馬上吸引了兄妹倆的目光，真不敢相信這是米飯。

「野外簡陋，慢待客人了，請。」

聽見秦空的開飯信號，兄妹倆迫不及待地開吃，每嘗一樣他們的目光就變一變。等他們停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食物都到他們肚子里去了。該說不愧是一頓可以吃幾斤的古人嗎？古人誠不欺我。

「你……」不知道她妹妹是怎麼降服他這種按捺不住的脾氣。

「我本來就是為客人做的，我自己已經吃過了。」說謊不心虛技能開始使用，雖然他不餓，但他既不是特意做的，也還沒吃。他本來是想給自己做點嘗嘗想，後來覺得兄妹倆可能會再過來一次才多做了點，要是他們不過來就帶回家。→_→

「撐死我了！你一定是個酒肉和尚，做的這一手好菜！鴨肉會不會？牛肉會不會？羊肉會不會？」看來他真的想說話的時候他妹妹是攔不住的。→_→

「哥！」

「會！」秦空對她點點頭表示感謝回護，但他立刻回答，表明並不在意他這麼說，自己的確是個酒肉和尚沒錯。

「哈哈！那和尚明日來不來這裡，我給你帶其他肉。」果然攔不住……

「來。」秦空也想繼續烹飪試試，是因為做菜靜心，還是因為做的是萬花時熟練的動作靜心。

「和尚，我叫牛處仲，你可以喚我二郎，這是我弟弟，你叫他小三好了。明天可不許失約！」

秦空：……

小三……這種稱呼他是叫不出口的，即使其他人都不明白這個詞的暗喻。

秦空回到家以後拿黑布把眼睛蒙起來，默默回想自己做萬花的時候經常做的事情，治病救人、遊山玩水、侍弄藥草、烹茶待客……現在合適的就是烹茶了。

於是秦空默默拿出茶几茶具等等一系列東西，把它們在院子里放好。秦空一直都不喜歡下人近身，他的小院里是沒有常駐的下人的，當秦空爹娘走進去看待小院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秦空跪坐煮茶的樣子。

不愧是我許家的後代，好一股風流名士的氣派！許老爹捋捋鬍子，心中暗自得意。

「爹爹，娘親，坐。」秦空站起來伸手邀請。

「睿郎，你的眼睛……」張氏才不管什麼氣度不氣度的，她首先看見的是兒子蒙住的眼睛。

「鬧著玩的。」秦空回答，並伸手取下黑布。一雙星目熠熠生輝，並無不妥。秦空心裡則在想，果然是萬花時的習慣性動作會安撫自己。

秦空在萬花之前是個暴力分子，偏偏在那個世界要做個瞎子，他既要按捺住自己脾氣好好適應黑暗的世界，又要維持萬花谷主的風度，更不能隨便發脾氣讓小系統自責。

久而久之，那一身風華氣度慢慢融入他的骨血，習慣了也就沒什麼了，習慣也是會慢慢改變性格的。

秦空想想自己前段時間的表現也是無語，既已成定局，煩惱不如好好想想以後要怎麼和妻子相處。

許老爹和張氏也在茶几旁跪坐下來，但他們看著秦空的茶几上的東西詫異不已。這個時代與大唐相似，但唐人飲茶方法與現代人不同，唐人吃的是「餅團茶」，先把生葉蒸青、搗碎，做成茶餅，焙乾收藏，吃時再把茶餅碾成茶粉，入開水鍋烹煮，湯中加點鹽，調成鹹味，帝王家烹茶還要加點胡椒粉(或花椒粉)，以增香味。煮成舀入碗內，然後連湯帶茶粉趁熱一道吃下去，謂之「吃茶」，在飲茶發展史上為「調味湯茶同食」階段。

秦空自然知道他們詫異什麼，也不解釋，就只是把現代的喝茶方法演示一遍，並請他們喝茶，茶一入口，許老爹和張氏就是眼前一亮，對此表示讚嘆不已，決定以後都這麼喝茶了。

當然要這樣！秦空在心裡默默吐槽，要是像唐代流行的那樣將茶與蔥、姜、棗、橘皮、茱萸、薄荷等熬成粥吃，這不要了我老命了嗎？

「爹爹，我覺得我應該中了進士再成親，現在這樣……嗯……反正不用急著成親。」

「睿郎想參加進士科？」許老爹聽見秦空說進士就是滿臉欣慰，秦空心中暗暗叫糟，難道許老爹沒打算讓自己考進士？這又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我還以為這種文人世家都要去考進士呢！

「睿郎有此志，老夫甚感欣慰。不過你已經及冠，娶妻備考可同時進行，我們會為你挑選一個很好的嫡妻的。」

「可是爹爹……」

「睿郎，我和你爹爹都老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早點娶妻也好讓我們早點看見孫子……」

「娘親哪裡的話？您和爹爹定能長命百歲的！」秦空一聽就立馬截斷話頭。

「好好~睿郎是不是有心上人？不如跟我們說說，我們為你相看相看。」

「沒有。但憑爹娘做主，合適就下聘吧。我相信爹娘的眼光。」秦空終於放棄掙扎了，早晚都是要成親的，何苦來哉。而且一張畫像跟媒人的描述能看出什麼，娶誰都一樣，不如讓經驗豐富的老爹老娘來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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