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命劫3
極淵對過往的回憶印證了極北一行的重要與緊迫。
月執子將安置梨落的所在告知了伯文,讓伯文去與梨落會合后找到那些逃出生天的淸宗弟子。
而他自己要儘快帶伯弈去北地尋找真神力量。@無限好文在晉江。
當月執子向極淵開口辭行時,極淵卻極力挽留,只說積羽謀划巧妙、詭計多端,下一步的應對之策他們該要籌劃妥當。
極淵的態度堅決,月執子略作思量,不知何故,竟一口應承了下來。如此,四人便回了凌霄寶殿。
青璃一死,仙庭不安分的勢力就收斂了。那些曾聽命於青璃的嘍啰早就沒了影兒。
不日前,天帝的失權被俘、仙界的宵禁緊張似乎都只是幻覺,仙庭還是往昔的樣子,寧靜、祥和、神秘、高尚。
極淵高調地展示了自己的權威,他急下詔令,宴請四方仙者,他要告訴所有的人,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仙界的天帝。
殿中,數十玄女翩然起舞,動聽仙樂繞樑不絕,上百仙官恭敬伺立。
如此過了半日,在一番推杯換盞的客套后,極淵以疲累為由終止了這場盛宴,遣散了四方趕來的仙者,只留下月執子、伯文、伯弈三人。
大殿再一次恢復了冷清。
外人一去,伯文以為極淵會和他們談正事。誰知,極淵單手支頭,竟在龍椅上小憩起來。
月執子垂目自斟自飲,少時,方對極淵道:「師兄亦知形勢緊迫,護送伯弈去北地的事宜早不宜遲,師兄若無明示,師弟只能攜徒告退了。」
極淵緩緩睜眼,他坐直身子,端起案前玉杯,小酌一口:「師弟昨日費心救我、今日聽話留下,不過都是在探清我的心意、虛實。」
伯文、伯弈相視一眼,月執子波瀾不驚:「師兄深知我意,就請師兄如實告知。」
極淵銳利的目光越過月執子,射向伯弈:「十萬年前,太昊親手開啟了自己的命運之輪,他的優柔寡斷和博愛多情成了這場命劫的開始。十萬年後,命運再一次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可惜,這時的他已從命運的操縱者變成了抗爭者。」
伯弈暗自忖量,直性子的極淵如此兜圈子究竟想說什麼?@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極淵似乎在自說自話:「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對戰里,三神中實力最弱的積羽步步為營,逐漸掌握了絕對的主動。積羽本是最高的統治者之一,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帶給萬靈光明的上神卻私下裡孕育培植了暗黑的力量。他精心策劃了變局,改變天地秩序,他失去了神的地位和上神的身份,卻清除了擋在身前的兩道影子。積羽沒有失敗,他是最大的贏家,時至今日,再沒人能鉗制他、左右他。」
伯文冷冷插話道:「帝君所說你我已知。」
極淵不理他,繼續道:「以實力論,他不畏六界集結聯合,以榮譽論,真相本就出自強者之口,只要他坐在高位,黑白是非都由他說了算,他根本不需藉助魔族、不必發動征伐掠奪就能成為天地的新主宰。」
「」但他既已達成所求,為何還要遮遮掩掩,藏在人後鬼魅行事?」
伯弈唇角盪開一抹笑意:「帝君以為?」
極淵話語漸厲:「正是因為你。你的存在是他心中的隱患,就像一根長埋體內的刺,即便年深日久早已不痛不癢,但無論如何也要拔出來才能安心。」
伯弈笑道:「雖然這根刺不能徹底刺拔,但可以在它未長大前,抑制它的生長,或者那它打磨圓滑再見不到一點輪廓,這樣,不也同樣可以安心。」
極淵冷哼一聲:「要讓積羽真正安心,只有太昊的徹底滅亡。」
伯弈看著極淵的眼睛:「所以,帝君將十萬年前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並不是要幫助我們對抗積羽,而是想說服我自裁?」
極淵微微側頭,眼神閃爍:「往事已然明朗,接下來要做什麼、該怎麼做,我們面臨一個選擇。是頑抗到底坐視芸芸眾生慘遭橫禍,還是繳械投降不再抵抗減少可能的損失」
極淵的話並非全沒道理,在這一刻,他們的心中都或多或少地謀生了放棄的念想。
其實,魔族也好、積羽也罷,六界由誰主宰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伯文神情凝重,月執子垂目不言,伯弈陷入了沉思。
極淵沉聲說道:「當我站在九重天上,看著萬丈紅塵里魔人作亂、妖孽肆出,多少弱靈苦苦掙扎為求生存,而我們,能夠選擇結束的人卻因為顧及自己而漠視了選擇。」
月執子冷然:「師兄的選擇究竟是什麼?」
極淵艱難開口:「如你所想,我的選擇就是放棄,放棄對抗,放棄與積羽為敵!」@無限好文在晉江。
伯文拍案,文雅的臉難得浮現了怒意:「帝君怕積羽,我們卻不怕。」
極淵大笑:「怕?我還真不怕他。其實,在伯弈伏罪前,當我恍然發現成為傀儡為他利用,就萌生過與他同歸於盡的念想。無論你們信不信,雖然天生神勇的魔王刑天早就死了,但那段經歷銘刻於心無法抹去,至今,這身體裡面還流淌著屬於他的澎湃熱血。我不怕他,但我卻不想再與他為敵。我想要的是儘快終結這場災難,還六界祥和與安定。」
極淵在情在理的話帶著蠱惑與煽動,或許是感受到內心的動搖,伯文不禁拔高音量:「設計放出惡魔的帝君還有這等高潔的心志?哼,你放棄抵抗為的恐怕不是還六界祥和,而是臣服於他就能苟活,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枕無憂?」
沒了顧忌,伯文難得話語尖銳:「可惜你打錯了算盤。以他的行事作風,就算你匍匐在地當只搖頭擺尾的好狗,他也不會安心放任。你的放棄對抗,終有一日會讓你失去權位、失去生命、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極淵聽完這位文官的慷慨陳詞,不禁放聲笑開。
月執子淡淡道:「伯文,你到底太小瞧他了。」
極淵將目光投在月執子身上,他的眼中閃動著明媚的光芒:「不枉同門了數萬年,師弟到底是明白我的人。」
極淵長嘆了一口氣:「與積羽對抗到底,敗了,我這老傢伙大不了灰飛煙滅,但至少能保留著一份尊嚴。若放棄對抗,六界為魔族統領,我將背負與惡魔勾結的罪人之名。今後,受天下恥笑不說,還得仰息、跪拜他人。這樣的日子,不必積羽動手,我必定也捱不下去。」
伯文冷笑:「帝君既然看得通透,為何又要放棄對抗?」
極淵目光灼灼:「我已然說過。不管你信不信,曾經,我能為自己的子民斗天戰地無所畏懼。今天,我仍然在為自己的子民選擇放棄。我極度地討厭失敗、更不能忍受無能,我是刑天、我是天帝、是崇恩聖帝最得意的大弟子,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崇拜依賴自己的人們遭遇滅頂之災,我怎能窘迫到、失力到全然束手無策的境地?所以,為了維護在乎的東西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所有,包括尊嚴、信義、地位和生命,當然,還有你們。」
極淵的話音落下,數千名身著明鎧、手執長槍的仙兵驟然現身,將大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極淵一臉冷酷地看著殿中三人,月執子緩緩抬目,他的臉色依然平靜:「仙界為魔族勢力滲透,天帝失權被擒,原來是師兄與青璃同演的一場苦肉計。」
「事已至此,無謂隱瞞。」極淵大方承認。
月執子挑挑眉:「師兄接下來會以我和伯文要挾,迫弈兒自裁或是強留下他,等無憂來動手?」
極淵成竹在胸:「是,確然如此。」
月執子笑看伯弈:「弈兒,你師伯要以為師之命相脅,你怕是不怕?」
伯弈笑著搖搖頭:「難得師父棋逢對手,當與師伯大戰三天三夜。」
伯文站起身,輕笑道:「師弟就不顧及我這師兄的命了?」
伯弈柔聲道:「師弟與師兄同生共死。你我聯手不知可能對付得這些仙兵仙將?」
伯文與伯弈各站月執子左右,師徒三人頂天立地、氣勢迫人,仙兵們哪敢輕易靠近。@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極淵面色鐵青:「好,你們英雄氣概,自然不受威脅。但是,除了你們,本君有幸請到了師弟的另一個徒兒,就是伯弈的師姐梨落仙子。」
月執子殺意立現,伯文怒氣滿身,二人眼中似能噴出火來。
極淵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緩緩道:「梨落是你的弟子里功法最弱的,因此,你最擔心她落入有心人之手成為鉗制你們的障礙。所以,才煞費了一番苦心,將她的真身給藏了起來。之後,你施法以一個空殼人瞞天過海,騙過了淸宗的弟子,騙過了狡猾的龜仙人與精明的青璃夫人。師弟,你對梨落的用心真令人感動。」
「只可惜。」極淵話鋒一轉,聲音漸厲:「你太過自信,又不夠謹慎。你自以為能斷識人心,卻在尚未看清我心意前,將梨落的藏身所在給說了出來。我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