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恐慌2
龍女的話大出他們的意外,三人的表情帶著不同程度的質疑。
龍女見他們不信,情緒越發激動,她著急解釋,卻因氣息不穩大口喘起氣來。
伯奕低頭站著,不知在想什麼。伯文趕緊用手肘支他,伯奕恍然回過神,走至龍女身後,一手抵住她背脊,一手輕攬她的腰,一邊緩緩助她蓄力,一邊不知低語說著什麼。
龍女靠著伯奕,臉頰微紅,少時,情緒徹底平復。@無限好文在晉江。
但極淵的耐性已至極限,無法再等,他厲聲追問:「將軍口中的積羽到底是誰?」
龍女再次抬起眼帘,眸色已如往昔般的明亮動人。
她對伯奕淺淺一笑,方才轉向極淵道:「若末將此時著急回答帝君,說出我口中的積羽是誰,帝君必然不信。不若就讓屬下將此事經過細說一遍。」
言畢,龍女不待極淵首肯,娓娓說道:「自地牢逃出,我擔心金鳳國追擊,不敢施展法術飛天遁地,只是隱了生息,借山林之勢一路向東。我緩行了一日,地勢漸平,遙望已可見無邊無際的冰原。我實在疲累不堪,尋思著找個山洞打坐歇息。便在這時,突感地動山搖,天空陡然變成暗紅。冰涼堅硬的地面一股股血水迅速延伸,很快就鋪陳了整個大地。展眼一瞧就如看見成千上萬迅速生長的細枝,枝葉繁盛空前、速度驚人。」
「天地異數必有妖孽。我斬殺過無數的妖魔鬼怪,發現這樣的情形我已然全力戒防。但我從不曾料,有一日,會遇妖魔卻心生畏懼不敢動手。」
伯文隱隱帶笑:「是何妖物,竟讓女將軍不敢動手?」
伯文的話並沒讓龍女表情放鬆,她的面色越發凝重:「峽谷、雪湖、冰原,漫山遍野都是血枝,血枝綻出一朵朵血紅的繁花,花蕊膨脹、冰層破開,生出一具具面容可怖的屍嬰。」
極淵蹙眉:「屍嬰?」即便是他為魔王時,也鮮少殺伐嬰孩。
龍女話語漸輕:「全是剛出生就死去的嬰兒,數量之多讓我不禁頭皮發麻。那些嬰孩四肢腫大,雙目空洞,面色紫青,全身僵硬,了無生氣。最可怕的是他們的臉上都掛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彷彿他們在接受某種最神聖的洗禮,但是那樣的笑容卻沒有純凈、聖潔,只讓我覺出了鬼魅與殘忍,甚至心生懼意。」
說及此處,龍女對身後的伯弈道:「你可記得,曾在赤泉國發現的那些死嬰。」
伯弈柔聲回道:「聽你的形容,已聯想到赤泉那回。」@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
龍女輕嘆道:「確然是相關啊!我追查那事數年,雖不敢說知道了絕對的真相,但自有些零碎線索。那些嬰孩當年都死於一種強大的法術。」
極淵嗜武,急問道:「是何法術?」
龍女搖頭:「末將不知。」
伯文奇道:「那又如何說它強大?」
龍女回首看伯弈,伯弈會意,接下道:「當年發現的死嬰,渾身無傷、內里完好。準確說,在他們出生的瞬間機體就自然衰竭而亡。」
極淵自語道:「仙法中的懲戒術,就能讓生靈瞬間滅亡。」
極淵的話剛出,伯文看他的眼神就變得古怪了。極淵知他所想,連忙解釋:「我刑天最是不屑持強凌弱,怎會肆意虐殺不能反抗的人族嬰孩?」
伯文冷笑不語。
魔氣的流泄悄然影響了極淵的脾性,他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與情緒,此時,被伯文一激,忍不住瞪眼嚷道:「會懲戒術的在仙界有五人,你為何就懷疑我?」
伯文仍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帝君行事風格多變,屬下實在愚鈍,不能揣摩一二。」
極淵惱羞成怒,暴喝一聲,雙手蓄力就待發作。伯文卻又咳嗽一聲道:「帝君是著急教訓屬下,還是想早些知道積羽的身份呢?」
極淵想知道雖氣得跳腳,也不得不壓抑怒火。
伯弈將龍女的身子扶正,叮囑她繼續養息。龍女略感失落,伯弈已站立起身,繼續說道:「懲戒術有對象、有時限,受法者是誰,法術效果就在誰身上體現。所以說,懲戒術只能在施法時滅殺生機,卻不能夠遏制生機。」
龍女道:「那些嬰孩並非死在同一時間,從他們的膚色、著裝來看,或許連他們死的地方都不一樣。」
伯文道:「但被你們發現的時候,他們確是埋在同一個地方。」
伯弈雖有參與,但個中原委他亦不能解。三人同時看向龍女,龍女道:「諸位勿急,待我繼續說下去。」
「能夠抹殺生機的法術,我悉心查究,多年並無發現。至到,我在龍殿發現兩則神族的信息。其一乃述大地之母神女鳳紀,身有奇寶,可復生亦可殺生。另有一則述上神積羽司掌天地刑法,掌有六族生殺之權。」
龍女捕捉到伯弈眼裡閃過的異色,她澀然一笑:「燁華想到了嗎?這兩則信息撰寫在兩張秘法捲軸上。」
伯文驚道:「秘法捲軸?神族統御者的令信之物?」@無限好文在晉江。
龍女面色蒼白,極淵喝問道:「若真是,那龍殿又怎會有神族的令信?」
龍女深感彷徨,微默方道:「雖然發現了不該出現的物什,心裡生出了困惑,卻一直不願深究更不願懷疑。請帝君再忍耐一時,聽我接著說下去。」
「復活的屍嬰就像沒有知覺沒有意識能走會動的行屍走肉,他們整齊劃一、浩浩蕩蕩地踏著沉重的步子向北前進。我悄悄跟在後面,尋機放出了報訊的紙鶴。」說及此處,龍女嗔怪地看向伯弈。
她的訊息不是沒有送出,而是接收到的人不夠重視。
伯弈也覺對龍女有所虧欠,回視她的目光不禁更柔了幾分。
「我隱息潛行,跟隨屍嬰大軍到了冰原的一處偏僻村落,村落前的界碑上刻有邊村二字。」
「我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了那界碑的後面。村落里已然有復活的許多屍人,他們一個挨一個站得筆直整齊。我耐心等了一會兒,遙遙聽得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這聲音有些耳熟,我似乎在哪裡聽過。好奇心驅使我施放五識,天眼穿過成千上萬的屍人,然後我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嫵媚高貴。」
伯文道:「可是將軍認識的?」
「我努力回憶,還沒想起眼熟的人是誰,就被她發現了。她朝著天眼的方向,向我微笑,她的聲音很動聽,她悠悠說道,你是那個了不起的仙族女將軍?」
「這麼快就被發現,我有些吃驚,不知如何作答,也不及作答。她的神態是那麼和善,不帶半分危險,我全然沒有防備,忽覺胸前一涼,似有利器入心。」
「她出手狠厲無比,我體內仙氣外泄,身形驟然暴露,屍人迅速圍來。我幻出龍形想要反擊,卻被那女子搶先掐住命脈,她湊近我說了兩個字,元姬。我猛然想起那就是她的名字啊!隨即,劇痛襲來,我兩眼一黑,仰頭倒地。」
「瀕死之際,我的腦海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絕不成為屍人們爭搶的裹腹物。但是,無力反抗就無法選擇,我的心裡生出了絕望。」
龍女陷入了一段可怕的回憶,伯弈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寬慰她道:「過去了,你能活著就說明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糟糕。」
龍女抽出手來,她仰頭向天,大笑數聲,眼中笑出了晶瑩的淚花:「不,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糟。如今想來,我寧肯丟了性命,也不想在無盡的矛盾、痛苦與愧疚中無力自拔。那一日,我的確沒再受苦,他們沒能靠近我更不敢靠近我。因為,就在我失去意識的瞬間,他到了,他救了我、放了我,保我安然無虞。」
極淵道:「他是誰?」
龍女蕩然一笑:「元姬口中的神主,屍人們跪拜的主人,統領龍族的四海龍君,我的父親。」
伯弈依然平靜,但極淵與伯文卻難得想法一致,二人同時出聲:「龍君?」
四海龍君最是和善可親,他修身悟道、心性淡泊。原本龍族實力不弱,數萬年來,龍君都忠於仙族的統領,對天帝也多有敬畏,這樣的人會包藏禍心,禍害六界?
若非驪姬細細道來,若非驪姬為他女兒,的確很難讓人信服。
沉默了好一陣,極淵又道:「若你的父君真是積羽,又被你識破身份。即便你是他的女兒,他為了多年的謀划,也絕不會輕易地放過你。」
龍女笑嘆道:「是,若他知道我已識破了他的身份,他的確不會放過我。到底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抹去了我腦海里對那日的記憶影像,抹去了我那日聽到的所有聲音,只可惜,他卻不知道我打小對氣味十分敏感,我對氣息的記憶助我想起了一切。」@晉江原創中文網首發,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