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奈何曾相識(修1)
帝都。
華燈初上,酒店門口,車來車往,好不熱鬧。
社會名流,豪車載美人,耳鬢廝~磨,成雙入對。他們出手闊綽,是每家星級大酒店的財神爺,門童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將來客迎進金碧輝煌的大廳。
一輛大巴車悄無聲息的駛進停車場,往來的賓客們並未在意,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他們來了」,只見門口迎賓的服務員驟減,訓練有素的拿著推車奔向還未停穩的大車,如此誇張的陣勢,倒是勾起人們的好奇心,究竟是什麼人,讓酒店嚴陣以待?
難道是某個國際大腕?
然,當車門打開,下來一群年過半百的國際友人,翹首以盼的人們大失所望,紛紛離去,僅當這只是個飯前小插曲,權當消遣。
酒店裡,肖橙月匆忙趕來,門口人流涌動,難有站腳之地,逆流而出,心裡嘀咕著,來的不過是一群~交流學者,這些人難道崇尚學術研究不成?
想到這些穿得冠冕堂皇的衣冠禽~獸在紙醉金迷的紛亂生活中交談學術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肖橙月心裡一陣惡寒。
「小婷,讓住房部立刻安排房間,你去看看季經理來了沒有,如果沒來就立刻給她打電話。」轉而一想,索性掏出手機,「算了,我還是自己打吧!」
電話一通,肖橙月焦急道:「姐姐啊,英國那邊提前到了,你趕快過來!」
「我知道。」清靈的女聲好似潺~潺流水帶著安撫的魔力,肖橙月這個急性子一下就緩了過來。
「啊?」
「我在車上。」大概知道肖橙月的反射弧略長,對方補充,「我剛才去機場接的人。」
說話間,大巴車下來一個身著制服的女子,她扒了扒俏~麗的短髮,沖著肖橙月所在的地方搖了搖手機,臉上的笑容竟比右耳的鑽石耳釘還要璀璨幾分。
肖橙月突然想起上個月初見季諾白時,她站在走廊的盡頭,白色的無雪紡衫,黑色的休閑長褲,經典的都市OL打扮。這麼熱的天,陽光暴晒下,絲毫不見她臉上有急躁之色,短碎發像一杯紅酒,張揚而獨特。
大概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抬眼,對著闖入者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當時肖橙月腦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話: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縱然已是仲夏,並未影響肖橙月對她的好印象。
第二天,當她和總經理同時出現時,她已經變成酒店的大堂經理,季諾白。
「在想什麼?」季諾白~帶著外國賓客走近,拍拍出神的肖橙月,流利的用英文向為首的老太太介紹。
後者受寵若驚,磕磕巴巴的回應,她的英文不好,口語蹩腳,根本比不上在國外呆了四五年的季諾白,雖然她私下報了一個英語班,但真槍實彈的和外國人交流還是第一次,尤其這個外國人還不是普通的外國友人。
「真是好險。」肖橙月長吁一口氣,幸好剛才季諾白在一旁助陣,若是她獨自應付這些英倫老先生老太太,搞不好會鬧出什麼笑話來。
「史密斯夫人很好相處,你完全不用擔心。」季諾白埋頭看手裡的單子,踩著高跟鞋平穩的走進辦公室,「你們餐飲部按照之前的菜單進行就OK,讓廚師們格外注意一下史密斯夫人的的飯菜,她是過敏體質,不可出半點差錯。還有,她不喜歡辣椒,尤其是能看到的辣椒。」
「好的,我知道。」
「對了,交流團後來增加了幾名學者,我已經把名單和他們的喜好發到你的郵箱,你回去看一下。稍微注意一下Roy先生,他有哮喘,北京這天,讓住房部多擔待點。」
「季經理,你未免也太了解客戶了吧?」
肖橙月佩服得五體投地,以前他們接待貴賓,都是對方提要求,他們照做即可。
自從季諾白接手之後,就要求他們各部門把每個重要客戶的喜好記在心裡,在客戶來之前準備他喜歡的,避免他不喜歡的。剛開始大家都心有怨念,覺得她多此一舉,但當其他酒店業績下滑,他們酒店生意蒸蒸日上的時,他們是打心底佩服這個英國總部介紹過來的女子。
「首先,他們不是一般的客戶;其次,客戶就是上帝,我們有必要全心全意為上帝服務;最後,了解客戶,這是經營之本。」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肖橙月,「這是明天商宴的菜單,我幫你看過了,沒問題。」
「真的嗎?那我現在就下去安排。」
「嗯。」
送走肖橙月,習慣性的抬手看錶,北京時間7點05分,正是生意興隆的時候,而她作為大堂經理應該去巡視酒店。
「啊啾!」
抽~出一張紙揉揉發~癢的鼻子,然後倒一杯水,往嘴裡丟兩顆葯,一仰一吞,舌尖只留下淡淡的苦澀,感冒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但她不像其他人那樣頭暈發燒鼻子堵,只是臉色蒼白一些,嗓子啞一些。
好在這年頭有化妝品這種東西,隨便往臉上那麼一抹,她依舊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
「季經理,包房那邊出了點事情需要你過去一下。」
接到消息,季諾白調頭朝包房走,舉步生風,8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讓跟在身後的服務生都為她捏一把汗。
「出了什麼事?」
「新來的服務生不小心把酒灑在顧客的衣服上了。」
不悅的皺眉,「星級酒店的服務員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這次肖經理找了幾個兼職的大學生。」
「我知道了。」
季諾白揉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這個肖橙月實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新來的怎麼可以安排到包房,都給那丫頭說了不要招大學生不要招大學生,現在好了吧,出事了吧?
「但這位顧客是陸少爺的女伴。」
季諾白一聽,隱隱作疼的太陽穴更加疼了。這偌大的北京城,有錢人一抓一大把,有權人才是正主。而這位陸少爺好巧不巧正是權貴之人,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是官二代加富二代。
他們那伙人讓人歡喜也讓人憂,喜的是個個都是金主,花錢如流水,一擲千金再平常不過;憂的是,他們要是有心找茬,這飯碗估計是搖搖欲墜。
而這一次,估計就是對方有意找茬。
「你們這是什麼星級酒店啊,服務員會不會倒酒?你們負責人呢?把你們負責人叫過來!」
還沒進門就聽見一個女士咄咄逼人的指責,季諾白自認為酒店包間的隔音效果是極好的,這位女士的聲音穿透力那麼強,想必是科班出生的吧?
心裡無奈的翻白眼,大吸一口氣,捏出一個滿分笑容,推門而入。
「女士您好,我是酒店的大堂經理,季諾白。」開門見山,直奔主角,能拿主動權,斷不可站被動,這是季諾白辦事的原則,速戰速決,既有效率又有成果。
「剛剛在過來的途中,我已經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您看這樣處理好不好?」把犯事的服務員拉到身後,避免那位女士再次針對,「我先代表我們服務員給您道歉,您衣服的清理費用由我們酒店承擔,您意下如何?」
「這就完事了?我這衣服可是限量版,你賠得起嗎?!」
「我已經給你道歉了,剛才明明是你突然站起來,酒才灑在你衣服上的。」犯了錯的服務員不甘心的反駁。
「季經理,這就是你們酒店的服務態度?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坐在女士身邊的陸少爺開口諷刺。
犯了錯的服務員是個意氣風發的小女生,她還想反駁,季諾白一記眼刀丟過去,便讓她噤了聲。
「果然是與眾不同。」
當然是與眾不同,區別對待,誰讓你陸少爺帶來的女伴一個比一個能鬧呢!
季諾白腹誹,而嘴上卻說:「陸先生,真是抱歉,這個服務員是新來的,還是一個孩子,有什麼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你們多多諒解,這位女士的衣服,我們深感抱歉,請你們諒在她是不小心的份上,大家各自讓一步,俗話說得好,退一步海闊天空,你看是不是?」
「季經理倒是明事理,但你們酒店的服務態度真的是讓人不敢恭維。」
「陸先生你說的是,這是我們的問題,下去之後我一定會好好教導的。」
既然別人都肯給台階下了,那就趕快下,誰知道一會這些個金主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她季諾白向來都是秉承著「遠離麻煩,可保碗飯」的真理,自然是能早走,絕對不晚一秒。
正當季諾白暗暗舒了一口氣的時候,誰料到那個犯錯的服務員突然跑到主座的客人那裡,生氣而委屈的說:「賀卿,你就看著我被欺負!」
賀卿?
季諾白驚訝的望向主座的男人,沒想到多年後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他依舊是眾星捧月的座上賓,而她,說好聽點是大堂經理,說得不好聽,她不過是千萬服務員之一。
她看著他,他亦看著她,明明只有一張桌子的距離,卻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洵一,衣服就算在我名下,趕明兒我讓助理給你送過去,這餐記我賬上,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了。」
說完,拉著小女朋友的手瀟洒離開,經過季諾白身邊時,微微一頓,嘴角上揚,桃花眸如春風過境,漾起陣陣漣漪,「季經理真是好口才。」
季諾白沒有說話,五年後的重逢,他把她當做陌生人,她自然樂意不用和他虛以委蛇。有的錯,犯過一次就夠了,招惹賀卿,她自認為沒那個本事。
「轟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豆子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又密又急,令人心悸。
季諾白從柜子里拿出外套,換上平底鞋,抓起包匆忙跑下樓,因為她得趕在公交車停運前坐上末班車。
「啊啾!」
又是一個大噴嚏,輕揉微疼的太陽穴,站在屋檐下,季諾白略微惆悵的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她向來沒有帶雨傘的習慣,裹了裹身上單薄的風衣,正當她準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公交車站時,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面前,車輪上的水正好濺在腳背上,一陣冰涼。
隨著玻璃的滑下,一張青春洋溢的笑臉印入眼帘,正是剛才和賀卿一起離開的女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女孩叫莫小染。
「季經理,你去哪?我們送你過去。」莫小染甜甜的笑道,她很感激這個剛才幫她解圍的經理,此時幫她算是禮尚往來。
「是啊,季經理,為了答謝你剛剛幫小染解圍,送你回去是應該的。」
他轉過頭,嘴角帶笑,眼底卻是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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