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卻不是為她(修2)
「嘩嘩嘩。」
安靜的盥洗室只有水流的聲音,季諾白捧水拍在臉上,企圖讓自己打起精神。
昨晚幫恩師分析數據一直到凌晨,才睡得兩小時就急急忙忙跑來上班。今天客流量大,她從早上工作到現在沒有休息半會,剛才又遇見賀卿,她已經精疲力盡。
抬頭,鏡子里的女人一臉憔悴,酒紅色的短髮在滴水,水珠順著發梢落在臉上緩緩滑下,沒了化妝品的裝飾,她眼底的黑眼圈很重,琥珀色的眸子比以往暗了幾分。
拿起盥洗台上的毛巾胡亂一抹,打開化妝包,補水,粉底,畫眼線,塗睫毛膏,抹口紅,一套~動作下來,不過花了三五分鐘就畫出一張精緻的臉。
回到辦公室,肖橙月正在擺~弄陸洵一今早送過來的藍色妖姬,捻起一朵放在鼻尖,「季經理最近是咱酒店的熱門人物,大夥紛紛打賭你能和陸二少好多久。」
「無聊。」
古時候打探消息通常要去酒館或者青-樓,到了現在,酒店依舊坐擁八卦風暴中心。酒店式八卦範圍廣泛,涉及內容多而雜,不僅有外部八卦,還有內部消息。
這不,陸洵一每天一束花,傳到現在,已然演變成她麻雀飛上了枝頭搖身變鳳凰,不日將嫁入豪門。
「你可得給我爭口氣,至少不能讓我輸啊!」肖橙月跑到沙發上,盤著腿,支著腦袋看對面若無其事的季諾白,「我看陸二少這人不錯,天天準時來酒店報到。」
「嗯哼。」季諾白應了一聲,手裡翻著最新的財經報道。
「人高有錢長得帥,你為什麼不喜歡人家?」
那天她找季諾白商量菜單,正準備推門進來就聽到了陸洵一此番豪氣的告白,就像當年張國榮常問毛舜筠:「我人靚歌甜,為何你不喜歡我?」當然,她沒有聽牆角的習慣,知道季諾白有客人,她就先走了。
「因為……」季諾白微微停頓,琥珀色的眸子望著無名指上的戒指,目光柔得像一汪春水。
「因為什麼。」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在見到的第一次,就註定要羈絆一生,就註定要像一棵樹一樣生長在心裡,生生世世。」
就像她和賀卿,第一次見面他就悄悄走進她的心裡,她的心就那麼大,只能裝下一個人,她的心眼兒就那麼小,進去了就不准他出來。
「這是什麼鬼?」
「哦,上次無意間看到的一段話,覺得寫得不錯就記下來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就來電話。」肖橙月哀嚎,掏出震動的手機,「喂……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和季經理過來。」
「出了什麼事?」季諾白站起來,已經整裝待發。
「大廳有客人打架。」
「嗯。」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客人挑事,尤其是服務業,糾紛要處理得好,會在客人那裡留下個好口碑,若是處理得不好,得罪對方不說,還被掛上服務態度惡劣的牌子。
季諾白和肖橙月到大廳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有一群人圍在那裡,國人就是這樣,看熱鬧永遠不嫌事多,里三圈外三圈圍了個水泄不通,就是沒人上去拉架。
「看什麼看,上去拉人啊!」難不成讓別人看酒店笑話?她可不想明天上頭條。
被季諾白一吼,周圍的侍者紛紛上去勸架拉人。大廳的服務生大多數都是女孩子,比力氣哪裡比得過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雖然也有保安來拉人,但難逃意外,有幾個服務生受了些傷。
「月月,我已經聯繫靳總了,現在警察來了應該不會有多大的事情,我先帶這幾個孩子去醫院,剩下的就暫時交給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和肖橙月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對著受了傷的服務員們說,「我們走吧,車子在外面等著。」
目光在其中某個身影上略微停頓,季諾白抬手擦擦額頭的汗,今天真的是禍不單行,不僅惹著了兩位顧客,莫小染還受了傷,這事要賀卿摻和進來可不好處理了。
「手沒事嗎?」
莫小染受傷的是手,她擅長樂器,要是因為這件事不能碰樂器,她真的愧對這個小姑娘。
「沒事,皮外傷。」
「皮外傷也是傷,自己多留意些,這是醫生開的葯。」
「謝謝你,季經理。」
接過季諾白遞過來的葯,莫小染心裡有些感動,從他們到醫院的那一刻起季諾白就跑上跑下,安排他們輪流包紮傷口,還叮囑他們注意護理,不要碰水。知道醫生寫的字潦草,她特意把醫生的處方一筆一劃的重新寫了一遍,確認他們看得懂才放心。
來回奔波發了一身汗,季諾白也不扭捏,直接用袖子擦,絲毫沒在意今天這汗很多。她原本想擼起劉海透透氣,但想到那樣形象不好,只得作罷。
「莫小染。」
護士叫號包紮,季諾白把莫小染送進診室,她想在裡面陪著,醫生並不允許。
「季經理,沒事,你在外面等著吧。」見季諾白不贊同,莫小染立馬補充,「真沒事。」
「清洗傷口的時候你別看啊,想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嗯,我知道。」
季諾白一步三回頭的出了診室,坐在等候區,兩眼緊緊盯著緊閉的門,汗水流下來,抬手擦汗,袖口的水漬又深了一層。
匆忙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越來越近,一轉頭,賀卿風塵僕僕的走過來,修剪適宜的黑西裝裹著他精壯的身體,寬厚的肩膀給人一種安全感。裡面是一件墨綠色襯衣,沒有系領帶,開著最上面的口子,露出性~感的喉結。
在英國,無數次,她擔驚受怕的坐在醫院,想象著他下一秒會出現,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此時看見他,壓抑五年的委屈莫名奇妙的跑了出來。她真的好想衝上去抱住他然後大哭一場,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但是,她已失去了義無反顧的勇氣,沒了愛他的資格。
她站起來,卻沒有上前。
「怎麼回事?」
他來了,卻不是為她。
「抱歉,酒店出了一點意外。」季諾白真誠的道歉,出現這種情況,身為負責人,她難逃干係。
「意外?季諾白,小染出事,你擔當得起嗎?!」
「我擔當不起。」對上那雙噴火的桃花眼,她沒有一絲膽怯與害怕,一字一句的說,「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是我手下,她受傷,是我沒有保護好,這是我的錯,我不會逃避。」
「她傷到的是手,我知道她是學樂器的,如果需要,我會聯繫英國的醫生給她治療。她是健健康康的來到酒店兼職,我也會讓她完美無缺的離開。」額頭的汗又冒了出來,她沒有擦,任它流下來,滑過眉角,滑過眼角,滑過臉龐。
賀卿眯著眼的沒有說話,看著紅艷的血從她的臉上流過,襯得她眼角的淚痣妖冶如花。
「季諾白!」
陸洵一快步跑過來,他得知剛剛有人鬧事,酒店有服務人員受了傷,她在醫院,他下意識以為是她,撇下一屋子的人立刻開車過來,路上連著闖了好幾個紅燈。
季諾白沒有回頭,在等賀卿回話,固執的看著他,僵持著。
陸洵一正對著賀卿,將他的神態盡收眼底,賀卿的脾氣是圈子裡出了名的陰晴不定,大院里甚至還流傳著「寧惹條子抽,莫惹賀三少」。
感覺到氣氛不對,他擋在季諾白前面,不甘示弱:「三哥,有什麼事情你直接和我說,不要找諾諾的麻煩。」
當年賀卿為了一個女的鬧得滿城風雨,那時他在國外讀書略有所聞,雖然他們沒有走到最後,但這事一直被圈子津津樂道,而那個女人也成了禁忌,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那個讓賀卿衝冠一怒的女人是誰。
前車之鑒擺在那裡,加上之前見面賀卿對季諾白就帶有莫名的敵意,他不敢掉以輕心。現在賀卿出現在這裡,唯一的解釋就是莫小染受了傷,莫小染在季諾白手下工作,那季諾白……
「讓開。」波瀾不驚的桃花眸看著陸洵一,賀卿平淡的開口。
他比陸洵一略高,雖然只是站在那裡,但黑色將他與生俱來的強勢揮灑得淋漓盡致,他像個帝王,睥睨忤逆他的臣子。
「三哥……」
「讓開。」
如果眼刀能傷人,陸洵一早被凌遲千萬遍。
陸洵一不想退讓,哪怕知道以卵擊石他也不想看著季諾白羊入虎口,誰想賀卿直接動手,把季諾白從他身後揪了出來。
「三哥!」
「季經理最好祈禱小染沒事,要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撥開她的劉海,看到她右邊額頭傷口,嘴角含笑,眼底戾氣隱隱而動,頃刻間暴風雨過境,雷霆萬鈞。
「說不準季經理這個口子會落在臉上,季經理是個美女,若是臉上多了塊疤,怪可惜的。」
傷口約有一厘米,鮮血不斷的涌~出,周圍的血漬已經乾枯,應該是她之前拿什麼東西擦過。
見賀卿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季諾白能猜到自己受了傷,下意識的要拂開他的手。賀卿也不惱,打狗還要看主人,哪怕他恨著她,也不許任何人傷她分毫,因為能傷她的,只能是他。他都沒有動手,就有人斷絕後路,他倒要看看是誰這麼不自量力。
「諾諾,你受傷了,怎麼流那麼多血,走走走,包紮去。」
「你別拉我,我自己會走!」
「你走得慢吞吞的,小心失血過多!」
「流的又不是你的血。」
「我心疼行不行?」
「不行!」
「賀卿。」輕柔而驚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賀卿轉身,莫小染正站在門口,「你怎麼在這?」
「我來接你。」揉揉她的腦袋,「醫生怎麼說?嚴重嗎?」
「沒事,不用擔心,過幾天就好了。」小鳥依人的挽住他的胳膊,看著陸洵一和季諾白彆扭而和諧的背影,欣羨道:「二少對季經理真好,不僅每天送花,還天天來酒店接她呢!」
「哦?是嗎?」賀卿詭秘一笑,抬腳朝另一邊走去。
突如其來的冷漠讓莫小染莫名其妙,但她不敢問,只是乖乖的跟在賀卿身後。哪怕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快一年了,她也不曾摸清楚賀卿的脾氣,他待她很好,甚至帶她見了最好的朋友,但她還是覺得不真實,她能感覺到,有時候賀卿看著她好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第二天,城中有兩家小公司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然,京城那麼多企業集團,競爭激烈,優勝劣汰,並沒有誰會在意今天有多少新公司成立有多少公司宣布倒閉。
所有人都不在意,更別提季諾白,因為她現在有著令人頭疼的事情需要處理。
來酒店消費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其中不乏見服務生長得好看趁機揩油的衣冠禽~獸。今天酒店有客人見色起意想騷擾女服務生,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另一個服務生當場揭穿還潑了一身熱湯,面子裡子丟得乾乾淨淨,客人勃然大怒跳起來指責潑湯的服務生,雙方在發生口角的同時動了手,最後驚動了警察。
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兩次進警局,酒店形象嚴重受損,這次還惹上官司,未來業績估計會受到影響,而這些都歸功於那位見義勇為的潑湯服務生,莫小染。
季諾白知道她的出發點是為了幫助同事,但是身為酒店的大堂經理,她要為酒店負責,經過深思熟慮,她決定開除莫小染。
「憑什麼解僱我?明明就是那個老男人的錯!」
莫小染衝進辦公室,沒有敲門。
「憑什麼不解僱你?」停下手中的筆,季諾白抬頭看她,凌冽而嚴肅:「顧客就是上帝,在你們進入酒店的那天我就明確告訴過你們,而你,今天居然往顧客身上潑湯。因為你的魯莽,酒店將面臨賠償,形象一落千丈,未來業績可能會下滑。」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阻止,他們就會變本加厲。」
「那你阻止的後果是什麼?」季諾白哂笑,真的是大學生,想得那麼天真。「做事要思考,魯莽行~事不但不能解決事情反而會讓事情極端化。就拿今天這個事情來說,換做是我,我會拉我的同事讓她免遭騷擾而不是向顧客動手,或者我會告訴那位顧客,大廳里都有攝像頭,你剛剛做了什麼,裡面都有記錄,我會把它送到警局告你騷擾。」
「在這裡進進出出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他們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頓了頓,繼續道:「由於此次事件嚴重影響了酒店的名譽和形象,看在你還是個學生的份上,我們不對你要求任何賠償,但是我們會解僱你。」
「就這麼點兒事情就解僱我,我哪裡錯了,明明就是你們的問題!」年輕的人不覺得自己錯,大聲指責季諾白。
她氣得發抖,委屈的眸子蒙上一層水霧,咬著下唇忍耐的樣子任誰見了都心存憐惜。
誰都不喜歡被人用手指著,季諾白也不例外,她站起來,手指捻起莫小染的簡歷,她本來還想著給她寫一個推薦信,如今看來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身高的差距、氣勢的差距讓莫小染心裡沒了底。
「知道你錯在哪嗎?」季諾白譏笑,下一秒她面冷如羅剎,「你錯就錯在自以為是!不要以為你在學校裡面是個學生組織的領導者就了不起,不要以為你在學校呼風喚雨就了不起,出了學校你什麼都不是!你那些證書那些獲獎歷經,甚至你高校學歷,在我眼裡,什麼都不是,nothing!」
說完,把莫小染的求職簡歷撕成兩半,丟在桌上。
看在她年齡小不懂事,她一再退讓,而對方卻變本加厲,她的忍耐有限度,一旦觸碰她的底線,她自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莫小染氣急敗壞的大吼:「你憑什麼撕我簡歷!」
「就憑你已經被我解僱了。」隨後拿起電話,「小王,你把莫小姐請出去。」
「不用你請,我自己走!」奪過電話直接掛掉,抓過自己被撕毀的簡歷,摔門而去。
「我會證明你是錯的,我也會讓你後悔!」
當真是個小孩子啊!可以衝動可以魯莽,可以干自己的事情而不用管其他人的看法。
不過,她可不喜歡被人威脅,非常非常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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