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杜子悠
師生又在京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十點多,兩人才搭火車返回p市。秋妧直接回到孤兒院,莊主任則還需要到學校辦理相關手續。
因為昨天的新聞已經播出秋妧獲得全國初中英文競賽的冠軍一事,莊主任進到學校后,被周圍的同事當成稀有動物好好參觀一回。被參觀的人無奈,參觀的人也很無奈,誰讓正主已經返家。
原本顧校長在寒假期間不會出現在學校,平常散布在各地的子女,因春節而齊聚一堂,陪著他這位老人家享受天倫之樂。
可是,昨天下午接到莊主任的通知,晚間又看到聯播新聞長達兩分鐘的報導──青霖今年在全國英文競賽摘冠!身為有遠大志向的一校之長,顧青銘自然無法安心呆在家裡,早早就坐鎮在辦公室等著親耳聽一聽。
莊主任沒來得及報銷交通和住宿費,就被催著到校長面前做了報告。
「就這樣?」顧校長意猶未盡的問。
莊主任無奈的點了點頭。一路上就是搭個火車,到了目的地就入考場,最後被頒發一座冠軍的金色獎盃,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況且秋妧也不是會惹事的學生,幾天來過得風平浪靜。
「……喔,還有一件事。秋同學認為是青霖給她各種支持與機會,她目前身無長物,所以想將那座獎盃捐給學校。」
「我果然沒看錯人。」顧校長滿臉笑容的說。之後像想到什麼,又嘆道:「可惜是寒假,如果得獎的事發生在下學期,我們學校或許能招到更多優秀的新生。」
莊主任在顧青銘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眼前的校長大人,讓他見識到「人類貪慾無窮」的活生生代表。
今年的寒假著實沒多長,秋妧在孤兒院呆了一個星期不到,又回到學校宿舍。
這次返校前比較不同之處,是她對於孤兒院有種「離家」的鄉愁。李服丘的話猶言在耳,面對與她前世年紀相若的秋院長,就算心裡仍然不能將她當長輩看,可是已經或多或少當成了親人。再次慶幸,她所在的這間孤兒院,有這樣一位好院長。
只是沒料到上午才到宿舍,花了快兩個小時打掃卧室,正打算去食堂用午餐,居然被通知有位學長找她。
在一樓會客室看到來人,秋妧到有些愣住。
「冒昧打擾了。」杜子悠一反先前的客套,看到秋妧出現,忙著起身打招呼。
比起學生會那次的見面,此時的杜子悠顯得極為憔悴。眼眼底下的黑影以及較為凸出的顴骨,風一吹似乎就能倒的身形,走路呈現飄浮的身體狀況……
能夠那麼短的時間讓人變得如此,不是生重病就是吸#毒。
兩人找了個小型的會客室,面對面的坐下。
「學長找我有什麼事嗎?」老半天,杜子悠只維持著欲言又止的神色,秋妧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
「其實,嗯,在我說完之前,妳能不能耐性的聽完話再開口表示意見?」
若不是能力提高了,秋妧對於眼前這位表現怪異的人,早就有多遠離多遠。可是杜子悠那種「如果再找不到人傾訴可能會崩潰」的情緒傳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放假沒兩天,我就開始作惡夢。原本我只當是自己對某件舊事有感而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誰知道同樣的夢一連數日,甚至……甚至早上起來,會看到自己身上有痕迹。」杜子悠說到這裡,捲起兩手的袖子,兩隻前臂布滿深淺不一的青紫。「這些都不是我自己弄的,背後構不到的地方,還有抓痕。妳要看嗎?」
秋妧搖了搖頭。幸好她有近似他心通的能力,否則以她較多疑的本性,真有可能去查驗一番,不小心被宿舍的人看到這情況,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我會來找妳,因為夢裡那個已死的人說妳曾與她交談過。」杜子悠此時心神不凝,卻也受到十幾年的家庭教育,留了個小心眼,沒有說到人名。
「那個人……你是說蕭芳?」既然人都找上門,秋妧雖看穿他的小手段,卻也不打算再隱瞞自己的「能力」,否則愈扯下去愈不容易自圓其說。
杜子悠聽到「蕭芳」二字,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的正要抓著面前的人,卻被對方一個閃身躲了開。
「妳、妳真的認識她!」
「不算認識,只不過說了兩句話……在她過逝之後。」在不清楚杜子悠的事之前,秋妧不打算再多說什麼。
大概看秋妧太過平靜,杜子悠也緩過了神,又重新坐回原位,自嘲的笑了笑。
「我實在受不了她在夢裡的騷擾,就算對親人說了,也只被他們當成壓力大什麼的,甚至還去看了精神科……原本我是半信半疑,連醫生都說我身上的痕迹,可能源於心理因素,可是夢裡她提到妳,而妳又說與她交談過,這才是事情的真相!」杜子悠接著憤恨的說:「至於什麼心理專家,每小時收費那麼高,結果呢?得出臆測的結論,然後證明是假的。」
大概這個寒假被壓抑太久,現在終於有人能夠給他一個明白的答案,杜子悠老半天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有要你做什麼嗎?」秋妧偷瞄了眼時間,找個機會趁隙插話。
「沒有,只是每天都在夢裡見著,然後就是她生前時那副樣子。」
「她生前是什麼樣子?」僅管已經探聽到蕭芳死亡的「真相」,但連定讞的罪犯都有可能是被冤枉,她又不是柯南或金田一。「說實話吧,我們圈子不一樣,真的不清楚你們那些人的事。」
「她很漂亮,很會玩,對人也很大方。說是大姐大,到沒有那麼海派,不像大家千金也不像小家碧玉,很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只是……」話到此,原本柔柔的聲音略帶乾澀,又像想到什麼,面部表情有些扭曲。「有時候,芳姐的性格會變得有些偏激,周遭的人事物,一旦不合心意,就……」
「學長說說她的死因吧。」秋妧等半天也沒聽到下文,乾脆提出另一個問題。
杜子悠頓了頓,才低聲道:「是吸#毒過量。」
「確實嗎?還是僅是官方說法?」
不知道秋妧為什麼這麼問,杜子悠有一瞬的茫然,才點了點頭。「法醫的驗屍報告出來,的確死於吸毒過量。」
秋妧像審犯人似的詢問,主要還是對蕭芳自稱的說詞有些想法。如今被她指稱的男主角,情緒上沒有任何波動起伏,完全沒有說謊的跡像──除非是慣性說謊者(自己將自己的謊言當真相),或者他殺蕭芳時處於夢遊狀態。
稍稍理順了整個前因後果,秋妧才又開口問道:「學長知不知道,當蕭芳發現我能見鬼時,她對我說了什麼?並且要求我替她做什麼嗎?」
杜子悠看到秋妧臉上一閃而逝的詭異表情,先一愣,才搖了搖頭。以他對蕭芳的了解,對不同圈子的同性平輩,素來沒什麼友善的表現。
「芳姐對妳不禮貌?她這個人的本性還是好的。」按蕭芳的尿性,杜子悠配合這個問題回答,當然,也有向受害者道歉之意。
秋妧微微一笑,有些惡作戲似的回答:「她說她被你女干殺,想讓我替她帶口訊給蕭家,讓蕭家的親人替她報仇。」
「你!」杜子悠的神經確實已緊繃到了極限,聽到秋妧的話,他又跳了起來,帶著防備的表情狠狠盯著秋妧。
「學長是覺得我說假話坑人,還是覺得被我抓到把柄打算殺人滅口?」秋妧好笑的問。
「我……妳、妳相信蕭芳的話?」
「我若相信,現在就不會單獨和你共處一室,也不會耐著性子聽你講話。」
「啊,喔……嗯,謝謝妳相信我。」
不是相信那麼簡單,只是看一看面前這麼隨時可能撐不住的學長,真話還是吞回肚裡。
「你來找我,是單純為了找一個傾訴者,還是要我做什麼?」
既然蕭芳都能夠在活人的身上留下痕迹,看來吞噬黑魂讓她能力長了一大截。杜子悠身邊沒有她的身影,可能是被宿舍里著那些法器阻擋。秋妧對蕭芳的好奇心沒有大到去直面她的程度,故而也不打算去宿舍外面求證。
「妳能夠對她做什麼嗎?」
「我只是看得到鬼魂,並且能與他們交談。至於捉鬼之類的,我不是法師道士,沒有那樣的能耐。」秋妧保留的回答。但看到杜子悠一副灰敗的模樣,又道:「之前蕭芳好像就對你有著惡意,那時她沒能對你動手,一方面是她能力不足,連物品都移動不了;二方面是因為護身符,她對你戴著的護身符有些忌諱的樣子。」
「啊,護身符!」杜子悠眼睛一亮。「妳這一說我到是想起來了,離開宿舍前,被扯斷了,我把它放在學校這裡。」
「學長的護身符是哪裡求來的?既然它有用,我猜那個人既然能做出有效御鬼的護身符,應該也有能力對付鬼魂才對。」
秋妧言盡於此。讓人以為自己有陰陽眼是一回事,自己主動曝露有「特殊」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打發杜子悠離開,秋妧去食堂用了午餐,才到上官輔他們聚集的地方拜訪。
新婚夫妻正靠在一起練功,兩鬼的氣場與平時不同,所以秋妧有此猜測。圍著小夫妻的鬼魂也承現一種入定似的狀態,她便很識時務的打算離開。
「怎麼才來就要走?」上官輔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
秋妧挺高興見著老朋友,而且她如今能夠清楚的看到他的五官。不知是他的能力變強,還是自己的能力增強的關係。
「我不是看他們那麼認真修鍊吧,不想打擾。」
「沒事,妳跟我到旁邊說話。他們一入了神,就不會那麼快醒來,除非響起巨雷,否則我們的說話聲根本吵不到。」
既然人家這麼說,秋妧便把自己在京城槐樹那裡看到的情況說了。
「妳想問槐樹是不是真能招鬼?」
有了五官,秋妧當然也能看到他一副得意的模樣,有種「老子就是料事如神的諸葛亮」。
「民間不是一直有這個傳說嘛。」
「槐樹養鬼是誇張了,但它有種讓我們覺得很舒服的能量,如果活動範圍里有槐樹,大家自然會選擇到那裡去。」上官輔也沒吊人胃口,直接了當的給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