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章
大褚朝野上下人盡皆知,薛衍是以治世經濟之道而聞名與天下。即便是一年前因「避難」躲於汴州,都能依靠水路商賈之便折騰出個繁華富盛的「小長安」來,如今永安帝任命他為戶部侍郎代理戶部尚書,接受替北伐大軍準備後勤一事,實乃用人得當。
便是前線大軍聞聽此言,也都深以為陛下之舉甚妥……唯一覺得不妥的人便是薛衍,因為他原本清閑的日子沒了。
不過還好這個時候的吐蕃並非是十幾年後那個兵強馬壯的吐蕃,大褚卻是那個軍力橫行天下的大褚,何況北伐大軍中又有顏鈞集這等老將坐鎮,且有魏子期這樣年紀輕輕卻銳利無匹的少年將軍領軍,更有火藥這樣的冷兵器戰場上的絕對BUG加持,對陣吐蕃時便如摧枯拉朽一般,根本沒有覺察到敵方的有利抵擋,便已將吐蕃大軍沖殘。
當魏子期踩著吐蕃大軍的屍首遠望長安之時,根本想不到這個如土崩瓦狗般的草原部落,竟然是前世那個逼得大褚十萬兵馬束手無策節節敗退陷入重圍,甚至令薛衍不得不犧牲自己保全大軍的那個縱橫天下令人聞風喪膽的吐蕃大軍。
時移,世易,前世種種,恍若雲煙易散。
然而這輩子的相知相守,卻剛剛開始。
這是當魏子期帶領朝廷大軍班師回朝後,看到兩儀殿上,站在永安帝身後捧刀的薛衍后,由衷而生的唯一想法。
因大褚將士攻無不克,以極短的速度乾脆利落的干翻了吐蕃大軍,並且將吐蕃王庭泰半成員皆俘虜回長安,一面宣揚了大褚的武威,一面震懾了周邊屬國,令永安帝龍顏大悅,遂在太極宮兩儀殿上大擺慶功宴,為凱旋的將士們慶功。
而在慶功宴上,太上皇興之所至,更當著眾臣的面兒彈了曲《擎王破陣樂》,永安帝親自持戈跳舞,滿朝文武持箸擊盤以慶。
席間顏鈞集酒興上來,更是向陛下請求當庭劍刀舞。永安帝笑允,因大褚律例,文武官員入宮上殿需解刀卸甲,所以顏鈞集並無趁手兵器。永安帝也不知道是喝大發了,還是玩脫了,原本按照律例,應當命千牛衛士解劍交由顏鈞集劍舞,結果永安帝卻將自己的佩劍解了下來交給顏鈞集。顏鈞集也毫不推辭的接過了永安帝的佩劍,正要即興而舞之時,御史大夫許淹卻起身勸諫陛下不得如此,又說顏鈞集此舉有違人臣之道,實為不該……
此言一出,大為掃興。永安帝當即意興闌珊的收回了佩劍,就連顏鈞集也對御史大夫怒目而視,暗暗責怪他多事。
幾位相交甚好的擎王府潛邸舊臣見狀,少不得出頭打圓場。及至顏鈞集歸席跪坐時,仍舊遷怒一般的向身旁之人抱怨道:「這個許老匹夫真是多事。我瞧他就是看不慣陛下信任咱們這幫子老臣。不過也難怪,誰讓他當初是前東宮屬臣呢——」
一句話尚未說完,身旁之人已經低聲勸解道:「將軍噤聲。此時人多口雜,莫要言談惹出是非才好。」
顏鈞集不妨他如此說,不覺嗤笑一聲,嘲笑那人太過膽小。
那人見狀,只得苦笑搖頭,轉過身去自去吃酒不提。
慶功宴上的這一段小風波顯然沒有影響到筵席的氣氛。很快的,在絲竹盈耳,舞袖翩躚的歌舞昇平中,慶功宴的氣氛又熾熱起來。文武大臣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極盡歡宴,直至三更方散。
次日乃是沐休之日。魏子期宿醉而醒,先是吃過了鎮國公夫人特地給他們父子兩個熬的醒酒湯,又吃過了一碗面權作早飯,登時備馬出門,至衛國公府尋薛衍。
彼時薛衍正在內室陪著平陽長公主逗弄薛泓,聞聽門房來報,登時想起魏子期出戰前向自己告白一事,忍不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平陽長公主雖未婦人,到底是征戰沙場的武將脾性,大部分時間心思並不算細膩。也就沒有留意到薛衍在聞聽魏子期登門時那一剎那的異常表現。仍舊以兩人素日交好為由,命薛衍好生款待魏子期。
結果魏子期進門向平陽長公主道喜並見過薛泓后,竟然提出要同薛衍騎馬踏青,共游曲江之意。
平陽長公主當然不會攬著兒子同好友出去遊玩,登時欣然答應。又命下人準備好酒吃食,供薛魏兩人盡興。
魏子期有「重任在身」,自然不能讓薛家僕人打破了他的盤算,因此笑拒,又說他們游完曲江后,會順便在附近的酒肆吃些東西,很不必預備奴僕酒食等。
平陽長公主見狀,也就不再強求。只笑命魏子期與薛衍兩個不可敷衍了事,為了貪玩就不好生吃午飯。更不許空腹吃酒。
「倘或叫我知道你們仗著年輕結壯就不愛惜身子,可別怪我罰你們今後再不許出去吃酒!」
魏子期與薛衍見狀,只得欣然領命。復而辭出。
卻說薛衍同魏子期一路打馬出衛國公府,出長安城,卻並沒有直奔曲江,卻是順著官道一路閑散而行。
時值春末,官道兩旁分畦列畝,薺麥青青,有春風拂過,薺麥宛如碧浪般翻滾不休,魏子期迎著默默春分,策馬笑看薛衍,口內問道:「君可還記得某出戰之前,向君提出的不情之請?」
「……君可願與我共游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