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三章
薛衍今年二十歲。倘或放在後世,二十歲的薛衍不過是正在念大學的學生,家長們不會理會薛衍是否談戀愛,是否會結婚。
可是在普遍男兒十七歲及冠,女兒十五歲及笄的大褚,一個二十歲且單身的國公府世子自然會引起萬眾矚目。更何況薛衍雖然年僅二十,但是功勛彪著,且深受太上皇與帝後夫妻的器重,前程自然無量、
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六部侍郎,汴州刺史,帝國的錢袋子……這樣的薛衍自然是世家貴胄們想要聯姻的對象。事實上自打薛衍過了十五歲起,朝中便接連不斷的有人向衛國公夫婦提親,意欲將自家的女兒嫁給薛衍。
然則衛國公夫婦心疼薛衍剛剛回家不久,又見薛衍玩心甚重,並沒有娶妻成家的心思,便也置之不理。
直等到薛衍如今二十歲了,連薛衍的小弟薛泓都已經滿地爬了,且薛衍又十分疼愛薛泓,簡直把弟弟當成兒子來養,衛國公夫婦眼見如此,方才驚醒,直覺自己一直疼愛的大兒子已經長大了,甚至大到開始喜歡孩子。這是否說明薛衍也在考慮婚事,只是年輕人靦腆,不好意思同父母提及?
衛國公與平陽長公主就著此事討論了好幾日,終於下定了決心,認為他們該給薛衍操辦婚事了——
所以這日薛衍剛從集賢館下班回家,便看到衛國公薛績與平陽長公主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鎮國公府大堂,一臉肅容的等待著薛衍。
薛衍:「……
有些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薛衍也跪坐在阿耶阿娘身前,請安問禮后,方才開口詢問,「阿耶阿娘可是有話同兒子說?」
衛國公薛績與平陽長公主相視一眼,由平陽長公主先開了口,一臉慈祥的笑道:「衍兒,你如今也二十歲了。常言道成家立業,建不世功勛。你現在官居三品,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可該考慮婚事了。」
一句話未落,薛衍早已驚得滿口茶悉數噴出,撫著胸膛咳了半日,方才滿面通紅的道:「阿耶阿娘說什麼呢,我才二十歲,暫且不能想到成婚之事。」
說話間,薛衍心內想到的卻是魏子期。越發堅定了絕不成婚的意思。
薛績與平陽長公主見狀,還以為薛衍是少年靦腆,所以才面紅耳赤,反對的如此激烈,不覺莞爾一笑。因笑道:「傻孩子,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只是成家立業,乃是族中大事。可由不得你胡鬧。這件事情我跟你阿耶已經商議定了。準備這些時日就給你相看起來。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依咱們家衍兒的人品學問,這大褚世家女子還不任著我們衍兒挑。衍兒放心,阿耶阿娘必定給你挑個四角俱全的小娘——」
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薛衍慌之不迭,忙搖頭擺手的道:「不用,不用,不用你們給我挑。」
衛國公薛績見狀,難得調笑似的打趣道:「不用我跟你阿娘幫你挑,難道衍兒自己已經有了意中人了?」
薛衍聞聽薛績之笑言,原本還想搖頭否認。可轉念又以想到魏子期,不覺遲疑著點了點頭——
即便是男人,只要兩情相悅,也能算在這薛父所言的「意中人」裡頭吧?
薛績與平陽長公主不妨薛衍竟然承認了,不覺相視一笑。
雖然時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薛績與平陽長公主自相識到相知相娶相伴,也都是比較時髦的「自由戀愛」。所以兩人雖然對薛衍的「私相授受」比較詫異,但也並不會生出不喜之意。
平陽長公主笑言道:「素日瞧你在外頭折騰,也不見你同哪家的小娘子更為相熟一些。怎麼就私定終身了呢?還瞞的我和你阿耶這樣的緊。若不是今日我和你阿耶想到同你談論婚事,只怕你還不肯告訴我們呢。」
薛績也數落薛衍的道:「這件事情竟是你做的不靠譜了。須知你是男兒家,你可以等得起。但是女兒家十五歲及笄,家裡就要談婚論嫁的,人家可是等不起的。」
薛衍聞言,只能嘿嘿一笑,其實心虛的不得了。
這裡平陽長公主仍舊是津津有味的在猜測,薛衍喜歡的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她從薛衍自幽州起,一直到長安城,到汴州,將與薛衍有過往來的人家比較出色的小娘子全都輸了個遍,薛衍仍舊是搖頭不語。
平陽長公主見狀,少不得莞爾一笑,開口問道:「究竟是哪家的小娘,你藏的居然這樣緊。難道說她並非世家之女,你擔心我和你阿耶門戶之見,不許她進門不成?倘或是這麼想,你就錯了。我跟你阿耶並非是那等注重門第之人。只要是你喜歡,我們都可以接受——」
想到這裡,平陽長公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忙的轉口說道:「不過如果對方的家境實在太不堪——倘若是七品以下官員之女,或者是商賈之女,恕阿娘不能叫你任性,只將她納進門做妾也還罷了。絕對不堪我衛國公府世子妃的正位。」
薛績聞言,也連連點頭稱是。他和平陽長公主雖然對薛衍私定終身之事不以為然。然兩人俱都是出自世家貴宦,倘或眼睜睜看著衛國公府世子妃的正位被一家寒門小戶,乃至商賈賤戶之女佔據,那也是忍不得的。
薛衍並沒有想到平陽長公主與薛績腦洞開的如此之大,只能苦笑著連連搖頭。平陽長公主與薛績見了,心裡越發的沒底。平陽長公主甚至忍不住焦急的道:「你一直搖頭,難道說你的意中人家境竟然如此不堪……不會是風塵教坊中人罷?」
薛績聞聽平陽長公主之言,當即嚇了一跳。忙的說道:「不是不是。哎呀,阿耶阿娘你們就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們的兒子這麼優秀,自然心悅之人也是人中龍鳳,不論家世門第,都是極好的。」
可不是極好么。堂堂鎮國公府世子,當朝二品驃騎大將軍,冠軍侯,當朝皇后之外甥,軍神薛績之關門弟子……任何一個名頭單提拉出來,都夠使得了。何況這麼多名頭堆積在一塊兒,所以說魏子期不拘家世門第,還是功勛官職,與薛衍相比,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鍵是不知道平陽長公主與薛績能否接受一個「男兒媳」罷了。
思及此處,薛衍只覺越發頭疼。平陽長公主與薛績聞聽此言,卻是越發的糊塗了。當即面面相覷,滿是狐疑的問道:「既然家世門第,人品學問都沒得挑。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們呢?」
「還是說你為人靦腆害羞,不好意思說出口?」衛國公薛績皺了皺眉,因說道:「這可不像是我的作風。當年我同你母親一朝相見……咳咳咳咳……」
下剩的話沒說出來,全部都被平陽長公主擰腰扣肉大法給逼沒了。
然而薛衍這會子卻沒心思嘲笑自己老爹的妻管嚴兒。只得苦笑道:「阿耶阿娘,且不要著急。待我同他商議妥當了,再告知您二老。」
平陽長公主與薛績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說道:「瞧這幅模樣,只怕將來也是個趴耳朵的。」
說罷,平陽長公主似笑非笑的斜睨了衛國公一眼,開口說道:「隨了某人了。」
薛績聞言,只能嘿嘿一笑,不以為然的道:「夫妻之間多有盡讓,這也沒什麼不好。」
薛衍好容易把平陽長公主和薛績糊弄過去了。可不想繼續圍繞著這個話題轉。因說自己上了一天的班已經餓得不行了。平陽長公主聞言,忙命灶上傳飯。
大褚時乃是分食制,一家四口各自坐在食案前吃過了晚膳——平陽長公主則抱著小兒子薛泓餵食了一碗雞蛋羹。又閑話了一回。薛衍有些坐不住,登時便要出門去尋魏子期說話。
平陽長公主見狀,忙開口說道:「這會子天也晚了,快宵禁了。你又出門做什麼去?」
「有些公務上的事情,要尋子期兄商討一二。母親放心吧,我有陛下親賜的令牌,可通行無阻。」
「可是坊門關上了,你也回不來啊?」平陽長公主仍舊不以為然,皺眉說道:「何況有什麼公務,不能在明日朝上說,非得大晚上的出去做什麼?陛下不心疼,你不心疼自己,我和你阿耶可心疼的了不得。快不要如此,回房歇息罷。」
眼見平陽長公主如此堅持勸慰,薛衍也不好再堅持己見,生怕一個不小心叫平陽長公主嗅出什麼不對來——他可還沒同魏子期商量好應對之策,且不想如此打草驚蛇。
因而薛衍稍一沉吟,便笑道:「既如此,我明日再去尋子期兄罷。」
說罷,又向平陽長公主與衛國公薛績告了退退下。眼見兒子順著游廊逶迤而去,衛國公薛績皺了皺眉,因說道:「你覺不覺得……咱們家的衍兒,同子期兩個相處甚密?」
平陽長公主聞言,不以為然的笑道:「他們兩個自幼相識,況且又是師兄弟,這幾年在朝上辦公也是一對兒搭檔,默契些也是有的。我倒是覺得咱們家衍兒的交友還是不廣,倘或能多認識些如子期這般的孩子,我也能放心了。」
「是么?」衛國公聞言,仍舊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不過既然髮妻都這麼說了,想必是真的沒什麼……才怪!
次日下朝後,薛績看著預備好各色表禮親自登門負荊請罪的魏無忌父子,臉色一片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