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極於情者極於劍
三月十五。
這場春雨斷斷續續下了許久,依舊未休。
山雨空濛,小院的景色亦空濛。
風神秀在第一時間回到這個地方,可他所想的人依舊不在。他本應該想到此刻的她絕不會輕易出現的,現在絕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所以他只好坐在小樓聽風雨。
風聲微微,雨聲淅淅。
風雨中有故人來。
「我以為你一定在喝酒。」葉初塵說道。
風神秀笑了笑,忽然認真說道:「每一個下雨天我都會喝酒。」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喝呢?」
「因為我在等送酒的人來。」
「他一定會來?」
風神秀又微微一笑,道:「他已經來了。」
葉初塵也不禁笑了笑,他果然帶了酒,美酒。
兩人忽然大笑起來,麻煩雖然太多,但什麼時候都該笑一笑的。
飲下一杯酒,葉初塵站起身來,走到小樓的窗前,輕輕問道:「陸小姐又不在?」
風神秀皺著眉頭道:「她應該在么?」
葉初塵轉過身來,盯著他的眼睛沉重道:「這件事,也許只有她才知道真相。」
風神秀依舊坐著,一邊喝酒一邊淡淡說道:「正因如此,她才會消失。」
沉默半晌,葉初塵又說道:「為何她不告知我們直接的方向?」
風神秀聞言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你一定知道,她必定是參與者。」
葉初塵點了點頭,以他的智慧,早該猜到的。
風神秀頓了頓又說道:「她既然不肯全盤托出,定是因為這件事牽連太大,可能她自身也處於危險之中。而她又悄悄告訴我們消息,證明對方內部必定有嫌隙存在。」
葉初塵聽得很仔細,他輕輕撫摸著腰間的長劍,猛地一頓,似有所悟,忽然說道:「風兄是否聽王逸之前輩說起過,江東四大家族的家主分別是誰?」
風神秀眉頭微皺,一時之間不知他所問何意,卻還是點頭致意道:「我當然知道。江東士族以四大家族為首,分為王、謝、陸、張,其中王家雖在江東,卻有人在晉室為臣,如王逸之前輩;而謝家則居於吳國,文治武功皆有所長,尤以謝道宗名聲最盛;陸家富甲天下,陸氏三傑也俱是人中龍鳳,只可惜陸二爺英年早逝,只留下葳蕤這一個女兒,只由陸家老大撐著場面了;張家則在江東武林威望甚高,可惜現在張九師前輩已經逝世了。」
聽到此處,葉初塵打斷了他的話:「你方才既然說了陸氏三傑,為何只有兩個人?」
風神秀認真的看了一眼葉初塵,方緩緩說道:「第三個人,你本應該知道。他的名氣當然很大,只是他已很久未在江湖中出現了。江東一地,十年前最著名的江湖名俠,你也該知曉的。」
葉初塵心頭一震,呢喃一聲:「莫非是枯坐劍廬十年的劍痴么?」
十年前,江東齊名、人所共仰的俠客,一曰刀狂,一曰劍痴。傳聞劍痴為情所困,從此絕跡江湖,枯守劍道,早已不問世事了。
風神秀默默嘆道:「世上唯有『情』之一字最難逃,劍痴又如何呢?極於情者極於劍,他的劍道有多強,誰也不清楚,因為他已十年未動手,想來卻一定不比王前輩弱半分的。算來,他倒是陸家的守護者罷。」
葉初塵的面色帶著淡淡的感傷,這樣的男子,怎能不叫人覺得可惜呢?
他輕聲說道:「想不到四大家族是如此模樣,現在吳王責令謝將軍全力督查刺殺案,我們已不便插手,周兄混入東瀛人的陣營我們是否該告訴謝大人呢?」
風神秀半晌沒有回答,其實在葉初塵說至第二句話時,他便突然之間陷入沉思之中。
「風兄?」見他低頭思索,葉初塵不禁出聲再問。
葉初塵正欲拍打,忽然風神秀驚呼一聲。
「不妙。」
葉初塵詫異道:「何事不妙?」
風神秀抬起頭,苦笑道:「我們都猜錯了。本以為『帥』字指的便是張前輩,現在想想卻絕不是,或者說,不是他一個人。」
葉初塵輕『咦』一聲:「你的意思是?」
「不錯,」風神秀輕呼出一口氣,道:「吳國的『帥』指的便是四大家族,現在張前輩已死,謝道宗全力追查刺客案,卻暫時失了兵權。」
葉初塵思考一番,忽然道:「你覺得現在他們的目標便是王家與陸家?」
「正是。」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已有定論,不多時,便出了小院。
雨,漸漸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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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宅聚陸葳蕤的別院不算太遠,風神秀與葉初塵在街口已可瞧見了
這一座宅院卻要比神威將軍府要顯得闊綽的多了,單單那匾額與銅門,便是更為稀奇。而門前的護衛也要多一些,富貴人家的氣派該有的都有了。
兩人走上前去,拉住一個穿著華麗些的人問道:「請問閣下,陸大人是否在府中?」
那人看是兩位衣著得體、面目英俊的公子哥,心下卻不以為意,淡淡回應道:「我家老爺,早些時候便已受召入宮了。」
風、葉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不禁疑惑起來。風神秀拱手問道:「那您可知陸府三爺在何處?」
那人不耐煩道:「三爺一向不在府中,二位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面面相覷之時,屋內忽傳出一個老邁的聲音。
「二位找三爺何事?」
見是這位鶴髮老翁,眾護衛包括那衣著華麗的人同時問候道:「見過童總管。」
老人只看著風神秀和葉初塵,眼睛銳利而有神。
葉初塵拱手行禮,同時回應道:「我二人瞻仰三爺俠名,故特來拜訪一二。」
老人深陷入眼眶的雙眸忽變得複雜起來,驀然嘆道:「三爺枯坐劍廬,前些日子忽然走了。」
風神秀聞言一驚,道:「走了?您可知他去了哪裡?」
老人喃喃道:「走了好啊,總比枯坐的滋味要好些。」說罷人已轉身,擺了擺雙手,便進了屋。
二人行走在街上,雨從傘沿滴落下來。
雨漸漸小了,人漸漸遠了。
葉初塵忽然說道:「看來陸別離已經悄悄離開了江東。」
風神秀道:「刀狂不在,劍痴消失。現在江東士族的力量變得越發薄弱了。」
葉初塵沉默了,他已明白,那些人的目標,與四大家族關聯太大。
走著走著,已到了如雲客棧,客棧里人已不能算少,雖然雨很小了,但躲雨卻還是很有必要。
奇怪的是,這個地方居然一個東瀛人都已不見了。
風神秀與葉初塵沒有走進這個客棧,他們卻已知道這個信息了。因為一個掌柜送來了一封信。
是周墨的信。
信紙泛著墨香,可見這封信是不久前寫的。
打開來,只有兩個字在上面。
「王宮。」字跡寫的很潦草,說明他走得很匆忙。
二人臉色齊齊一變,忽然想到陸大人已去了王宮,現在這麼多東瀛人全都消失,莫不是去了王宮么?
他們又是如何進去的?
走過小巷的兩人此時面目雖保持著平靜,內心卻已掀起驚濤駭浪。他們的目的,是王權?
足音遠去,人影分離。
二人知道,此刻必須分頭行動了。對江東更為熟悉的風神秀,自然選擇了王宮,而葉初塵則去尋找蘭亭劍王逸之。
他們行色匆匆,卻不知可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