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四章:一簾幽夢玉生煙

56.第五十四章:一簾幽夢玉生煙

冷風徐徐,吹得半白長發飛舞,劍光寒氣明滅不定,勾勒出獨孤劍宗冷然而驕傲的臉龐,陸別離長劍在手,低聲自語,亦是一份心靈的自嘲。

直到此刻此景,他才選擇去直面過去。

是用劍宗的劍,洗去心中塵埃。

獨孤劍宗眸子折出一份灼熱,那絕不是欣賞的眼神,那是一種能吞噬所有人心神的光芒,那種眼神,就像是見到了一隻喜愛的獵物一樣。

但是,獵物的唯一用途,就是磨我的劍鋒。

陸別離慢慢走近,直到離劍宗獨孤只有三丈的距離。

他挑了挑眉,站直了身子,面對著對面的絕頂高手,長劍深深握在手中,凝重莊嚴。

鏗!

獨孤劍宗出劍了,古拙的黑色長劍如一道劃破黑夜的閃電,撕裂幽遠的黑暗地界,撕裂三丈方圓的凝滯空間。

劍刃之上,黑與白的界限似乎消失了。黑不再是黑,白不再是白。

只有無形的鋒芒。

藏劍。

藏天下劍氣,養劍中意志。

這是一種無法抵擋的招式。劍宗絕學,渺崑崙。視天下高手為無物。

風神秀神色再變,他沒想到,劍宗所謂試陸別離一劍,竟是全力一劍。吞拿日月的劍勢,靜定風雲的妙招,陸別離是否能擋住?他又該如何自處?

陸別離動了,他動的很快,比風神秀變臉的速度還快。江湖數十年風風雨雨,他怎會不知劍宗絕技之下,沒有絕頂人物的內力,直面其便如螳臂當車,即使不死,也要重傷。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所以劍痴出劍。

他的劍,普通,簡單,就像是老舊兵器鋪子里堆放在角落裡的尋常兵刃一般,印記斑駁,那是歲月的痕迹。這把劍已不再新,看起來似乎隨時會斷。

但風神秀堅信,這把劍絕對不會斷。

因為這把劍的主人,是江東的劍痴,陸家武學造詣最高的人。

也因為這把劍,它的名字,叫痴心。

而這就是劍痴枯坐劍廬十年,所出第一劍。

有痕。

天地之間,一切皆有痕迹。行人踩過野外的草地,草便歪歪斜斜;一顆石子掉進了水裡,水中便有淡淡的漣漪;風吹過滿園的花,花輕輕擺動,那是它記住了風的樣子;歲月匆匆流逝,又在哪裡留下了痕迹?

人的臉上,還是,人的心裡?

孤獨劍宗一式渺崑崙,無論有多麼快,多麼玄奧,它亦有自己的痕迹。

嗚嗚的嘯音,刺耳。兩炳劍終於相碰。

陸別離雙眉微皺,表情已有三分獰色,一瞬間感受到的力量感傳達周身,數十年功力匯聚於一劍,才不過勉強抵擋住七分,其餘三分的力量只能由劍身與肉|體去承受,卻已有十二分的痛苦,像是置身於風刀霜劍,時時刻刻加諸身體的巨大痛苦。

另一邊的劍宗眼底閃過一絲訝然,他料想不到,陸別離有直面於他的膽量。只不過數個呼吸間,透過劍端傳來的力量,他便多了幾分瞭然,陸別離這一招固然是絕妙,可以他宗師之境的罡氣,怎會是他的對手?他的嘴角又帶起幾分森冷的笑。

本座不信,這種情形下,你還不現身。

劍鋒倒轉,瞬息再變。

藏劍第二式,覆乾坤。

劍柄與劍以一種肉眼難擦的速度飛速輪轉,不僅盪開了陸別離所苦苦維持的守勢,更是直接將其迫退。兩人一個倒飛而退,一個卻以更快的速度運轉劍光。

陸別離臉上凝重之極,已知曉自己已到最危急關頭。手中痴心劍亦是使得潑水不進,只不知道他是否能撐過這一招。

兩人變招之快,令人瞠目結舌。魚幼薇、風神秀等人萬萬沒有想到,劍宗與陸別離相持不過幾個剎那,竟再出殺招。觀其情形,似乎真有幾分讓陸別離殞命劍下的意思。

在無窮劍氣之下,石塊崩裂,煙塵四起,只可勉強看見兩人的身影。

說來雖長,實則只過去很短的時間,兩人之爭鋒令人應接不暇,卻也是精彩紛呈。

就在這個時候,劍宗冷哼一聲,右手掣劍再動,左手卻凝成一道劍指,一道劍芒呼嘯而出。

「小心!」

一聲低呼提醒,卻是風神秀身邊那一位蝴蝶女子驚呼出聲。一人呼,百人應,在場俱是一流以上的高手人物,眼力勁兒也是極高,此時看得分明,陸別離對抗絕頂劍宗本已十分吃力,更可能受了不輕的傷,此時劍宗再出獨門劍指絕學,他幾無可能抵擋,生命已在旦夕之間。眾人大為著急,想要出手營救,卻已是來不及了。

「夠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冷艷霸道的妙音陡然響起,如同一道驚雷響徹。

「是師尊!」

魚幼薇撫了撫起伏不定的胸口,深深呼出一口濁氣來。溫飛卿緊繃的臉也稍稍緩解。風神秀與顧朝雨兩個人的表情卻十分精彩,魚幼薇的言下之意,這個聲音的主人,豈非就是十年之前,名動江湖,享譽十二重樓的武林雙姝之一嗎?她果真來了這裡。而在蝴蝶女子眼波流轉之際,卻是有著耐人尋味的意蘊,竟彷彿與這傳說中的絕世女子有幾分交集。

一簾幽夢玉生煙!

幽夢樓前伏案睡,洛水之畔濯輕煙。

伴隨清冷聲音的,是一卷粉白色的衣袖。衣袖飛舞,破開空間,直往陸別離而去。

劍宗劍指雖快,流雲飛袖幾在同時應聲而至。呼呼的輕響在耳邊,陸別離久未有波瀾的表情有了變化,其中有不舍,有懊惱,有回憶,種種前事,不一而足。但他始終沒有反抗這晚來的衣袖。劍者的自傲,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是沒有半分用處。更何況,此景此情,她絕不會准許自己再有所謂的劍客那一套了。

霓裳錦繡飛流雲,粉白長袖捲起陸別離,已飛往另一個方向。

此時的劍宗卻不再出手,他只是靜靜看著那捲飛袖,然後靜靜說了句:「洛樓主,你早該現身的!」

眸子開闔間,如有電光。

只見一道如雪如霜的清冷影子,腳踏著無形之氣,行走在這片幽幽地底,散發著無與倫比的迷幻感覺。這是比起魚幼薇而言,更強烈,更具吸引力的氣質。

「獨孤玄,本宮現不現身,不是你該管的。」

獨孤劍宗看著眼前的宮裝女子,冷冷一笑,道:「洛樓主,你是鐵定要插手我與陸氏一族的恩怨嗎?」

洛輕煙衣袖一擺,放下了飛卷而回的陸別離,後者看著她的眼睛,一如從前,清澈如敬亭山下靜靜流淌的水,也迷濛如江南輕輕落下的雨。她別過頭去,冷哼一聲:「從今日開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要找他報當年四大家族圍攻藏劍之仇,就不妨來試試。」

劍宗蹙眉沉默,當年,藏劍樓鼎盛之時,以各種手段斂聚天下名劍十之六七,即使在十二重樓之中,也屬頂尖,想不到盛極必衰,遭來江東境內武林的反撲,四大家族為首,其餘點蒼、火雲霹靂堂、海南劍派等等,圍攻核心駐地劍冢,藏劍精英死傷無數,上代劍宗更是當場戰死。現在的藏劍樓已有光復之相,只要得到傳說中武帝的隨身兩把劍,倚天神龍和無名青鋒,以吞劍之術吞噬其中劍氣,劍宗就有足夠的自信,超越古往今來任何一任劍宗,成就絕頂之上,比擬傳說中那一位天下第一人,天刀!

這種渴望,甚至超越了復仇,超越了復興藏劍樓的志願。這就是追尋無上劍道的路!普天之下,所有劍客都要走的路。爭鋒,求索,即使要直面死亡,也無俱!

「半年之前,吳國內亂,只可惜,本座只殺了一個張九師,這筆賬,我自然會好好算的。」孤獨玄收攝心神,淡淡道。

「恕不遠送!」洛輕煙精緻的五官上,不見一絲表情,只語調淡然,下了一道逐客令。

孤獨玄呵呵一笑,目光逐漸掃過魚幼薇,只定了定,就再次轉動,越過溫飛卿,也是面無表情,直到風神秀與顧朝雨之時,眼神中則多了兩分玩味。當他把目光定在戴著蝴蝶面具的女子身上時,心中卻突生疑竇,這位女子又是哪方人物?以他所知,無論是劍雨樓,還是江東之地,都沒有一個成名高手對得上號的。莫非?他轉念一想,江湖之中,多得是改頭換臉的人物,便未放在心上。

細細打量這些可謂是新一代江湖中的高手,他心中亦不得不感慨,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可惜了。

鏗的一聲,古拙長劍入鞘,衣袍無風自動,獨孤玄去勢如奔雷,亦有幾分霸道。

只是在他經過洛輕煙三丈處時,後者的耳邊忽然響起了這樣一句話。

「洛樓主,記住,你心中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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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舊刀·忘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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