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六章:寫意劍,在心頭
神州大地,浪漫江湖,只有一個姑蘇城。
姑蘇城裡,有很多建造的極為精美的園林。在每一個季節,只要逢著花期,那在這些園林之中,就大有可能欣賞到其中風采。
然而天下間,只有一個園林的名字,喚作寫意園。
也只有一個年輕人,享有「寫意劍客」的稱謂。
這是否已是一種榮耀?
寫意園外,有落葉,有落花。
有風聲。
有馬,有人。
兩個人。
男人牽著馬,女人依偎著男人。
陸葳蕤靜靜看著落花落葉,聽著風神秀嘴裡所說的話,不禁已痴了。
在每一人的心中,總有無法取代的東西。
那或許是另一個人,或許是一段往事。
世上只有一個寫意園,也只有一個寫意劍客。
同樣只有一個我,只有一個你,只有一把醉醺醺的刀。
「這個世上,雖然只有一座寫意園,可是他的主人,卻好像不止一個。」
「而最奇怪的是,這兩個主人,居然都是男人。阿秀,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陸葳蕤此刻已是笑靨如花。
風神秀也笑,尷尬而笑。
就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不遠處的小門開了。伴隨著開門聲的,是一句輕輕回答。
「陸姑娘,你卻是猜錯了。這一點兒也不可笑。」
長身而立,推門而出,周墨神色平靜,嘴角泛著一絲絲笑意,默默看著停留在落花落葉世界里的一雙璧人。
「哦?」陸葳蕤美目一閃,疑惑道,「周少俠何出此言?」
聞言周墨卻是掃了風神秀一眼,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不知所言的樣子,不禁暗笑,這小子,莫非未曾明說一二嗎?真真是難得糊塗。
只見他輕輕搖頭。
「只因這座寫意園,早便有了一個女主人。」
周墨的表情雖像是玩笑,卻又有幾分認真。陸葳蕤細細打量著他,竟也分不出真假來。莫非,周墨又有了一位紅顏知己?
她又撇了撇風神秀,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心下疑惑更甚。
既然想不到,索性就不去想它,陸葳蕤當即止住念頭,繼而開口問道:「不知此女是何人,竟能與二位共享如此盛景奇園?」
聲音輕飄飄的,入了風神秀與周墨的耳。
後者卻是別過目光,隨手托住一朵盤旋於秋冬時光里的殘花,神思不知何往,只有幾聲細語呢喃。
「數年前,時值初春,此園桃花初放,春意盎然,美妙絕倫。那一日里,風兄與在下於桃花之中一刀換一劍。此後,風兄西辭,我卻輸了滿園芳。」
言語之間,是唏噓慨嘆,他說得顯然是那年舊事,醉刀風神秀問劍寫意園。
陸葳蕤只知結果,對其中細節以及後事,卻幾乎半分不知。
話至此處,周墨卻忽然頓住,掌心殘花隨風而飛。
「風兄曾說,送滿園花色予故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陸姑娘你。」
陸葳蕤愕然,繼而鼓起小臉,轉頭望向風神秀。他卻又是摸了摸鼻子,口中嘀咕道:「周墨啊周墨,你可把我家底都弄沒了。」
「風神秀,」陸葳蕤滴溜溜打轉的眼裡閃爍著狡黠意味,「你好大的膽子,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也不早些告知於本姑娘,該當何罪?」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想還了你欠的酒錢了吧。」說罷抬手欲抓。
風神秀怪叫一聲,卻是人影一錯,便逃過了陸葳蕤的擒拿。幾在一瞬間,他便掠至周墨身側,口中嚷道:「你這小子,幹得好事。」
音塵一落,人影已往園中而去。周墨微微笑,心中得意。
「風雖可及天涯之遠,也難免流連花叢之中。」
陸葳蕤只細細聽著兩人言談之間互相取笑,眼底間流落著漫天花雨。
手中忽然傳來一陣酥麻之感,她低頭一看,卻是赤焰馬這憊懶貨把那顆大腦袋靠了過來,似在輕輕摩挲著。
嘴角笑容洋溢,陸葳蕤柔荑輕撫著它。
「你可是有福了,到哪都有你喜歡的酒喝。」
落花紛紛,漫漫人影如痴如畫。
。。。。。。
。。。。。。
亭子里,已燃起了輕微的火。
火在煮著美酒。
美酒有幾壺。
酒的香味漸漸四散開來。
遠處一匹健碩的赤馬,蹄子不停翻騰,似乎比亭子里的人還要更加焦急一般。
小小的亭子里,除了原先便在的四個人之外,還多了風神秀與陸葳蕤二人。
風神秀來此,本就有飲酒之意,索性已有人準備好了。
而顧朝雨和嬴川出現在此,雖在情理之外,卻是意料之中的事。
花不知落了有多久,酒已溫好。
風神秀抬手拿過一壺,然後倒在了精緻小巧的玉杯之上。無須推杯換盞,杯中美酒,已然飲盡。
落花時節,又是喝酒的日子。
他正要感慨兩句的時候,端立已久的周墨卻突然打斷了他。
「風兄可知,周某也入了懸劍了。」
酒杯未停,風神秀話已出口。
「黑炭入了懸劍,懸劍多把黑劍,不壞不壞。」
一句話,說得冷峻如嬴川,自律如顧朝雨,狡黠似陸葳蕤,不約而同露出一絲笑意。
顧朝雨更是說道:「原來酒鬼還沒喝多,就會說胡話了。」
風神秀卻是不理她,又自顧喝起酒來。
見此情景,已對顧朝雨有幾分了解的陸葳蕤動見觀瞻,此女心中自有一股豪俠之氣,正因堂堂正正敗與風神秀之手,卻是成了另類的朋友一般,每多調侃之語。
「酒越喝,他就會越清醒,雨公子難道不曾耳聞過嗎?」
「說得正是。」周墨接過話茬,同時也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香四溢,熏得幾人都要醉了一般。
「寒風雖冷,然有落花相伴,美酒尚溫,豈不美乎?」
「哎,之乎者也祛寒風,寫意劍客太輕鬆。周兄不當書生太可惜了。」風神秀搖頭晃腦如念經書一般。
此時嬴川的臉似是掛不住冷峻之色,低語道:「兩個笨蛋!」
這一聲太輕,然而這一桌子都是武林少有之高手,五感極為強烈,「笨蛋」二字輕輕巧巧,說到了眾人心裡一般。
風神秀與周墨卻只是相視一笑,你的朋友若罵你一聲笨蛋,要麼他本人才是笨蛋,要麼你們兩個真是笨蛋。
朋友之中,有幾個笨蛋,豈非是一件有趣的事?
只有顧朝雨輕撫額頭,頗為無語,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為何我與這群笨蛋共事一方?
許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她的耳邊傳來一句話語。
「不管他們是不是笨蛋,只要雨公子是個聰明人,便足夠好了。」
傳音入密!
顧朝雨神思一動,只看到近處陸葳蕤對她示以輕輕微笑,方才那一句,顯然出自她的口中。她的心中又起了一絲波瀾,想不到,此女已掌控傳音入密之術,看來她的境界已無限接近絕頂,無論是真氣還是音浪,都可聚可散,皆由一心了。
其他人還在喝酒,顯然沒有聽見陸葳蕤的話。
亭外風聲如人訴說過往。
故人,寶馬,微風,落花,皆成風景。
已是寫意之畫。
醉里挑劍看花,風起音揚雨下。
這樣的風景,誰能拒絕?
誰又能創造?
顧朝雨忽然開始微笑,她忽然懂了許多。
她想到靜夜裡兄長撫琴音,想到盤龍頂上有人暗吹簫。
那一時刻的寂寞,與此時此刻無法形容的美妙感覺,似乎矛盾,卻又有著深層次的共通之處。她想不明白,她只是忽然間感受到這一切。
真實,而又夢幻。
陸葳蕤和她一起在笑。
三個男人還在喝酒,喝得慢,還在聊著過往。
有時風神秀指著周墨說故事,有時周墨搶著酒壺倒嬴川,嬴川冷峻的臉紅的不像是個劍客,倒像是一個初入青樓酒肆無語問蒼天的小孩。
亭外的雨,打濕了落花,卻好像溫暖了眾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