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願望與代價
狐妖揮舞著一柄長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一道凌厲的劍氣伴隨著一股別的什麼氣息向他們撲來。這一次,厲初篁沒有選擇避開,而是伸手一隻手,發出一道靈光擊散了這道劍氣。
「你的妖氣似乎並不純正吧?」厲依雖然不知道,但是他確實內心十分明白。對方清冽的妖氣之中,竟然混雜著一絲魔氣。
「哼!」狐妖沒有理會厲初篁的詢問,顯然對她而言,比起殺掉他,這是無足輕重的事。一道道的雷光向著兩人劈過去,狐妖趁他們躲避時,捏起了法訣。
【初篁小心,她要放大招!】厲依條件反射地叫了起來。
聽了她的話,厲初篁依舊不慌不忙,甚至就站在原地等待著對方準備完畢。厲依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只能靜觀其變。
「血魔滅魂大陣!」隨著她的一聲呼嘯,以他們兩人站立的點為中心,升起了一座血紅色的法陣。法陣升到差不多有半人高時,便朝著逆時針的方向轉動起來。
在它開始轉動的瞬間,兩人眼前的風景突然改變了。原本布滿碎石的厲家大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龜裂的大地,遠方不斷湧出岩漿的火山,以及身旁散發出濃濃血腥氣的紅色長河。
「這,這是幻覺?」這像是在夢境中突然轉換場景一般的狀況,很難讓她有真實感。
「不完全是,此處所見亦真亦幻,行事需步步小心。」厲初篁放下厲依,讓她自己站著,他負手觀察了下四周的環境。
「這什麼大陣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以前從來沒見過,雖然在青玉壇的典籍中曾經看懂過類似的東西,但都是些防禦或者攻擊用的陣法,同這種……感覺不像是一個系統。
「血魔滅魂大陣……」似乎觸碰到了十分久遠的回憶,厲初篁感慨地摸了摸厲依的頭。「上古時代,第一次仙魔大戰中,魔君蚩尤率領十大魔將與仙界大軍戰於東海。那一戰雖曠日持久,但仙界準備充分,又佔盡天時地利,獲勝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仙魔大戰啊……」厲依拉著他的手,想象了一下那種場面,沒成功。畢竟,仙啊魔啊的,她一個都沒見過,各種無從下手。總之,應該是很厲害很厲害的吧!「然後呢,最後仙界贏了嗎?」
「沒有。」他的目光眺向院方,看著那邊聳入雲端的巨型火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十大魔將中,有一將名為妖璜,他不擅戰鬥,但憑藉出神入化的陣法聞名兩界。在天皇伏羲以為勝券在握的那一刻,妖璜突然發動了一個陣法。這個陣法將大部分仙人吸入其中,從此再也沒有出來。最後,剩下的仙魔拼了個兩敗俱傷。至此,第一次仙魔大戰在不分勝負的情況下不了了之。」
「那個陣法就是現在我們進的這個?」厲依向他身邊縮了縮,看向周圍的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等等,不對啊!既然那什麼陣法那麼厲害,那個妖璜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呢?」
「因為那陣法的發動,需以三萬神魔之血為引。若是沒有神魔血,陣法最大的作用就發揮不出來。」說罷,他便牽著厲依向紅河走去。
「最大的作用?」她眨眨眼,看了看四周,還是猜不出來。
「煉化神魔之靈。」厲初篁指著正緩緩流動的紅河,繼續說。「若是陣法完整發動,我們面前的就不會是這像是小溪般的紅河,而是一片血海。血海會吞噬一切生靈,連神魔的靈魂都不會放過。此,即是血魔滅魂。」
「也就是說,這陣法再厲害,弄不到神魔血,也就是個空架子?」那狐妖再怎麼厲害也就一普通妖怪,怎麼可能弄得到神魔的血。別說是三萬了,就連三個都不可能。
「沒有神魔血,也可用蘊含靈氣的旁物代替。何況,若是我們出不去,被困死在此處也並非不可能。」厲初篁看了她一眼,沖著前面的紅河一揮手,河水頓時分開。
「啊!」厲依探頭看了眼裸·露出的河床,發現裡面躺著各個種族的屍體。不光是人類,還有老虎、猴子、兔子等動物,以及一堆奇奇怪怪的植物。
「那狐妖取了妖獸精怪和修道之人的血,湊足了三萬之數。此陣雖已無上古之威,但你我亦不是仙界神將,用來對付我們,已是綽綽有餘。」
被分開的河水漸漸合攏,將河床下的一切再次掩埋。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紅河,也許就是這些無辜者的鮮血組成的。
「那豈不是很危險?」厲依緊緊握著他的手,警惕地看著四周。「可是我們進來也有一會兒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啊。」
「小依沒感覺到體力靈力正在流失嗎?」厲初篁一揮手,兩人已從河的一側到達了另一側。「這陣法會吸取體內的能量,不說靈力,就算是神力也會慢慢散失。」
「啊?那,那怎麼辦……」厲依感覺了一下,確實,剛剛恢復的靈力又有越變越少的趨勢。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她有點懵了。若是靈力盡失,就算是初篁也沒辦法脫離險境吧?低頭想了一會,厲依將脖子上的項鏈拽了出來。「初篁能用這個嗎?應該可以補充靈力……」
厲初篁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也沒有接過幽冥玄晶,而是摸了摸她的頭,不慌不忙地牽著她向那座正在噴發的火山走去。厲依立刻明白自己有多傻,厲初篁給她解釋的這段時間,明顯在觀察周圍的情況,研究怎麼打破陣法的方式。人家活了那麼久了,當然要多淡定有多淡定了,哪像她什麼都不懂,標準小屁孩一個。
「這座陣法內部陣眼的大體位置並不難找,從靈脈流動的方位來看,陣眼必是在那座山內。」厲初篁似是一點也不在乎那點靈力的流失,不疾不徐地牽著厲依向前走。「唯一的問題是,陣眼可能被地火環繞,無法確認具體地點。若是一直找不到,便只剩下全部毀掉一途。」
只是全部毀掉之前,他的靈力可能真的會枯竭。
地火?他應該是指岩漿吧?果然不管是哪個世界,自然之威都是普通人無法逾越的。想在火山口裡找東西,確實有點難辦啊。話說回來,明明這裡應該只有她跟厲初篁兩個人的,怎麼越往火山走,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嘈雜聲就越多啊?
「初篁,這裡好像有別的人在,而且有很多。」厲依搖了搖他的手,看向了那座火山。「有很多聲音從那邊傳來,但都是斷斷續續不成語句,不像是正常人的思想。」
聽了她的話,厲初篁眯起了眼,仔細觀察之後,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精石草木都有記憶,你現在聽到的,許是那些在這裡死去之人的殘餘思念。」他突然抱起厲依加快了步伐,轉眼間騰空而起。「哪裡的聲音最密集?」
厲依仔細分辨之後,指了一個方向,兩人瞬間向那邊飛去。
「怎麼突然急起來了?」
「這裡越使用靈力便耗得越快,剛才不動是因為沒有目標,而現在……」厲初篁落在岩漿中的一塊巨石上,打量著火山口。「哪裡?」
「那個凹陷處。」厲依所指的,是火山中心的一個奇怪的凹陷。明明岩漿在不斷地湧出,那岩漿中心點卻詭異地起著一個小小的漩渦,緩緩地順時針轉動著。
厲初篁左手一揮,他的面前立刻出現了一把古琴,厲依認得,這就是他平時經常彈奏的九霄環佩琴。可是這種時候,拿把琴出來做什麼?
「滄海龍吟!」左手輕輕撥弦,厲依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能量從琴身中迸發出來,連空氣都突然變得有些粘稠起來。呼吸似乎都被迫停了一拍,耳朵里一陣嗡鳴,震得她有些頭暈。
「轟」的一聲,厲依所指的漩渦旁的岩漿被炸飛,露出了被岩漿遮住的黑色玉石。
「就是它!」厲依能明確感覺到玉石中傳出的各種呻·吟和哀嚎。
厲初篁手下沒有半分遲疑,琴弦再動,一道流光劃過,擊碎了那塊玉石。在它碎裂的同時,原本布滿詭異紅色霧氣的天空突然如同被驚雷劈中一般裂開,眨眼間,整個幻境如同碎片般消散,兩人再次回到了那個滿是斷瓦殘垣的廢宅里。
「不可能,這不可能……」剛剛還氣焰囂張的狐妖,現在正跪在地上,伴隨著呼吸,還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你以內丹作陣眼,就要有陣法被破,魂飛魄散的覺悟。」厲初篁的話讓厲依一驚,原來剛才打碎的那個特別的玉石是妖怪的內丹,怪不得看起來光華內蘊,十分特別。「我本不想殺你……」
「哼,事到……如今,你,還說這些假仁假義的話做什麼?」狐妖又嘔出了一口血,不甘心地瞪著他。「可憐我嗎?你明明未曾可憐過初篁!」
「我答應過他,不傷害你。如今雖是被迫,但也算是違反了約定。」
「什麼……約定?」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狐妖一愣,但顯然卻並不相信。
「他把身體送與我,而我替他完成心愿,如此而已。」厲初篁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說謊。
「什麼……?」狐妖心裡也明白,她快要死了,這種時候騙她也沒什麼好處。
而厲依聽他提起,才想起曾經看到過的兩段記憶中,那微妙的細節有何不同。
在厲家夫人投井自盡之後,年幼的厲初篁無意間聽到了自己的姨娘跟管家提及陷害生母的始末,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就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太子長琴上一世的渡魂者。
兩人約定,厲初篁將身體無償贈與太子長琴,而他渡魂成功之後,幫他母親報仇。但是他剛出生的弟弟是無辜的,雖是那個壞女人所生,但孩子無辜,所以讓太子長琴將他帶離厲家。因此,有了一個月後,那場劫匪入侵,火燒厲宅的戲碼。
「這一切,我都只是按照與他的約定行事。」厲初篁看著癱軟在地的狐妖,表情莫測難明。「至於你……他說過,若你還來找我,便要我好好將你養大,以後放歸山林。可惜造化弄人……」
狐妖愣愣地聽著他的敘述,一時間竟然接受不能。
「短短三十年時間,你從一隻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狐,修鍊成擁有三尾力量的魅狐,再加上開啟滅魂大陣時需要的那無辜的三萬生靈之血……」
「不錯,為了報仇,這三十年,我背棄了族長的教誨,染上了滿手血腥。」狐妖的眼神開始變得沒有焦點,失去內丹讓她已經沒有多久可活了。「就算……是這樣的結局……我還是,覺得你……不該……存在……」
怪物。
她沒有說出口的話語,在場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厲初篁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他身後的厲依抬頭望著他那被月光籠罩顯得有些落寞的背影,走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角。他如夢初醒地低下頭,看著那個剛剛齊他腰高的小女孩。
「初篁,我今天還沒吃晚飯呢,我們回家吧。」厲依猶自帶著稚氣未脫的神情,說著天上地下吃飯最大的話。
「……好,我們回家。」
「初篁我跟你說,本來今晚有紅燒兔頭可以吃的,結果那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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