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站到電梯門口等電梯時,甄曉白想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幾點了。往褲兜里一掏掏了一個空,她一拍腦袋想起來,剛才進卧室后習慣性地把手機扔床上了。得,回頭去拿吧。
走回公寓房門前,甄曉白還沒來得及拿鑰匙開門,先聽到屋子裡發出咚的一聲轟然巨響,還伴著兩聲驚呼。那不正常的動靜嚇了她一大跳:咦,出什麼事了?
打開門衝進去一看,甄曉白髮現客廳中原本豎著的人字梯已經倒翻在地。簡潔和賈偉男也雙雙倒在沙發床上,正抱著滾成一團。看情形,應該是人字梯不小心翻了,兩個人就一塊摔上了沙發床。
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滾床單,看起來挺香艷旖旎的,蠻可以繼續發展成「第一次親密接觸」。甄曉白立刻檢討自己出現得太不是時候,還是趕緊向後轉齊步走吧,把客廳留給他們繼續親密接觸。
可是甄曉白還沒來得及轉身後退,賈偉男已經翻身坐了起來。他滿臉痛苦不堪的樣子,一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話還沒說出口,一口鮮血先涌了出來。看得她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呀,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吐血了?」
甄曉白心想賈偉男該不是摔出內傷來了吧?那他可真是太不經摔了。簡潔一嬌滴滴的弱質女流還啥事都沒有呢,真是好樣的。
甄曉白正暗中誇著簡潔呢,誰知她爬起來一看賈偉男滿嘴鮮血直涌的樣子,尖叫一聲就又倒下去了。整個人臉色發白,渾身發抖,聲音發顫:「我暈血呀,我不敢見血呀!」
剛剛這屋子裡還一派男擁女抱的「旖旎風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卻變得如同兇殺案現場。男的滿嘴是血,女的則臉色蒼白地倒在床上動彈不得,彷彿是剛剛被他吸光了血。
甄曉白一時間都有些慌了神,原本兩個活蹦亂跳的人突然間全成了「傷兵」,她先顧誰好呢?看情形是賈偉男比較嚴重,還是先關心關心他吧。
「喂,你怎麼樣?吐這麼多血出來,不是傷到內髒了吧?」
賈偉男一臉痛不欲生的表情,話說得費勁又含糊:「我……舌頭受了傷……摔下來時……磕了一下……牙齒咬著舌頭了。」
原來是這樣,牙齒咬傷了舌頭,這傷勢比甄曉白最初以為的摔成內傷要好多了。不過舌頭受傷還是很痛的,她有次吃東西不小心連自己的舌頭也嚼了一口,那可真是鑽心的疼痛,當時也流了不少血,整個口腔里全是血腥味道。而且賈偉男那滿嘴鮮血的樣子看起來挺嚇人,顯然他這一口咬得比較狠,得上醫院去處理傷勢了。
賈偉男滿嘴淌血,話也說不清楚,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去醫院。原本這該是簡潔的差事,可是她自個還暈血暈得躺在床上全身發軟四肢無力,哪兒還能送人去醫院啊!
沒轍,簡潔搞出來的這個爛攤子,只能由甄曉白出面收拾了。人家好端端地來自家公寓幫忙換燈泡,結果卻搞得受了傷,她能不管嗎?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的。
甄曉白義不容辭地打車帶賈偉男去了醫院。雖然他有輛甲殼蟲,可是舌頭受了傷痛得厲害,注意力無法集中,不適宜駕駛車輛。他原本想把車鑰匙交給她由她開車,可是她沒有學過駕駛,所以兩個人只能坐計程車了。
從台灣來到大陸一年多,這還是賈偉男頭回去醫院。受了傷的舌頭一陣陣鑽心的痛,滿嘴蔓延著濃郁的血腥味道。他蹙著眉捂著嘴,痛得一絲絲地倒抽冷氣。
因為計程車有些老舊,發動機的噪音比較大,甄曉白把他的抽氣聲聽岔了,誤會他在哭。一臉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著他問:「喂,你該不是疼得哭了吧?」
這個問題讓賈偉男簡直哭笑不得,哪怕舌頭疼得說話很費勁,他也還是要為自己嚴正聲明,含糊不清地努力擠出一句話:「我才沒有哭呢!你當我三歲小孩嗎?」
「我知道你不是三歲小孩,可是……算了,不說了。醫院已經到了,下車吧。」
賈偉男能猜出甄曉白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在她看來,他這個「娘炮」一定和三歲小孩一樣嬌氣愛哭吧?他簡直慪得要吐血,而嘴裡的鮮血也相當配合得涌個不停,讓急救室的醫生看了都嚇一跳:「流了這麼多血呀,看來傷口很深,馬上縫針吧。」
在急救室里,賈偉男的舌頭被縫了六針,好慘!縫合手術做完后,他整張舌頭又腫又痛,僵直僵直的,更是沒法說話了。
看著他這副狼狽模樣,甄曉白不由地詢問醫生:「請問他這個舌頭要多久才能好?以後的說話發音該不會受影響吧?」
「放心吧,不會影響正常發音的。讓他這段時間多喝水,多用淡鹽水漱口,飲食以粥或湯為主,千萬不要吃一切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一周後過來拆線,半個月左右就差不多可以痊癒了。」
從醫院出來后,甄曉白好事做到底,又把賈偉男送回家。還倒上一杯水看著他把葯吃了,再把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再對他重複叮囑了一遍,感覺如同客串了一回他媽。他說話不方便,就打著手勢對她反覆表示感謝,兩隻手揮舞得她看了都眼花。
「行了行了,別比劃了,感謝我的話你這會兒不能說就留著以後再說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甄曉白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時,簡潔的暈血症顯然已經緩過勁來了,她正端著一碗煮好的雞蛋面坐在餐桌前準備開吃。
甄曉白毫不客氣地往她面前一坐,兩隻眼睛瞪著她說:「你好意思就自己一個人吃嗎?我替你收拾了這一晚上的爛攤子,可是到現在還餓著呢。」
簡潔很有眼色地馬上把那碗面推給甄曉白,滿臉賠笑地說:「曉白你今晚辛苦了,這碗面我當然要讓給你吃了。對了,賈偉男怎麼樣?他沒事吧?」
甄曉白也不跟她假客氣,操起筷子先塞幾口面下肚,填了填癟得不能再癟的空胃后,才騰出嘴來回答她的問題:「放心吧,他還活著呢。就是活得有點慘,舌頭縫了六針,話都說不囫圇了,這些日子估計是吃嘛嘛不香了。」
簡潔一臉內疚萬分的表情:「啊,舌頭都縫針了,看來他一定疼死了。」
三口兩口扒完了那碗面后,甄曉白才想起來細問簡潔這樁「事故經過」。簡潔忸怩了半天後,忽然恨恨然地痛罵:「今天這個事故,都怪那些偶像劇不好,都是它們誤導我。」
甄曉白就不明白了:「偶像劇怎麼誤導你了?」
「你知道嗎?偶像劇裡頭經常有男女主角意外摔倒后嘴對嘴貼在一起的橋段,而他們也往往就是因此擦出了愛的火花。今天把賈偉男叫下來換燈泡時,我想或許我也可以這麼來一出,跟他非常近距離接觸一下。所以,當他換好燈泡準備下梯子時,我假裝沒扶穩讓梯子失去平衡,再假裝伸手想扶住他。最後,果然如預想中那樣和他抱成一團摔在一起了。」
「聽起來,你的計劃實施得挺順利呀!可是他怎麼磕得滿嘴是血呢?」
簡潔鬱悶之極地嘆口氣:「因為摔下來時角度不對,我們沒能嘴對嘴碰在一起,倒是他的下巴磕在我額頭上了。當時磕那一下我也挺疼的,不過沒想到他磕得更慘,牙齒把舌頭給咬破了,還去醫院縫了幾針,想一想都替他疼得慌。」
敢情是這麼回事,甄曉白聽了笑得根本停不下來:「我早就叫你沒事別看那些弱智偶像劇,尤其是國內拍的更加不能看,我偶爾換台時看上一眼都恨不得抽死編劇和導演——劇情爛得讓人各種無法直視,狗血多得簡直可以盛上一盆去燉湯喝。尤其是你說的這種摔成嘴對嘴的橋段十年前就已經爛大街了,現在居然還是偶像劇標配之一。你說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摔成那樣嗎?除非男女主角的嘴巴都裝了磁鐵還差不多。這種邏輯上的硬傷真是太不尊重觀眾的智商了。而簡潔你今天居然還想跟著學這個爛招,你是不是忘吃腦殘片了?」
簡潔訕訕然一笑:「好吧,我承認自己今天腦殘症間歇性發作,行了吧?」
「你今天的表現的確很腦殘,以後好好加強自身修養,刷新智商,千萬別再干這種害人又害己的事了啊!唉呀媽呀,太找樂了!我的臉都快笑裂了!」
「沒關係了,壞事也可以變成好事的。雖然我害賈偉男受了傷,不過我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對他表示關心體貼呀!既然是我害他受傷的,我去照顧他也是理所應當是吧?不就很容易培養出感情嘛。」
簡潔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甄曉白繼續大笑:「是啊是啊,你趕緊搬上去照顧他和他培養感情吧。我一百二十個贊同。」
「當然不可能就搬上去,女孩子太主動了會被人看輕的,不過我會天天去看他並且照顧他的。」
簡潔說到做到,賈偉男受傷后她幾乎天天往樓上跑,還好幾次親自下廚煲一些湯湯水水送去給他喝,美其名曰失血后需要滋補。
甄曉白也跟著沾了光,每次簡潔煲的一鍋湯她怎麼都能混上一碗。雖然她的手藝只有一般般,但白喝的湯她也不能挑剔什麼,有得喝也就很知足了。
可惜好景不長,很快甄曉白就沒法再蹭湯喝了,因為簡潔不煲了。起因是有一天她上樓去賈偉男家時,他正好留賈斌和潘朵吃飯,親自下廚做了三菜一湯,順便也招呼她坐下來一起吃。結果一吃他做的菜,她再不好意思把自己做的東西往他那送了。
簡潔對甄曉白如是說:「我煲的湯和他一比,簡直就像潲水,實在是拿不出手。」
甄曉白半信半疑:「有那麼誇張嗎?他只是一個髮型師,又不是廚師,你也捧得他太高了吧。」
「真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這年頭女人會做飯的都少,他一個男人不僅會做還做得那麼好吃。真是上得了廳堂又入得了廚房,標準的理想丈夫人選,全能複合型的婚姻人材。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簡潔說話時滿眼飛桃花,純粹就是一花痴狀態。甄曉白越發覺得她的話不可信,就如同情人眼裡出西施一樣,情人嘴裡也出廚師,喜歡的人做出來的東西就是好吃,好吃得不能再好吃。這可信嗎?當然是不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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