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感應之術
九十五章
鳳鳴太子即將大婚,昌原城每一戶人家都供上了百合年糕,取了「百年好合」之意。而正在這時,又從皇宮之中傳出一個消息,越皇新納了一個妃子,封為「幽妃」,據說正是從鳳鳴太子從幽山帶出來的幽族女子之一。
這位幽妃生得傾國傾城,令人見之而色魂授與。聽說她不僅深得越皇的寵愛,甚至與鳳鳴太子和二皇子也有些說不清的關係,更有人揣測她的身份其實正是幽國那位少年仙逝的女王陛下。
當然,這位「幽妃」,正是被我送入宮中的陳意。
我得知這消息時絲毫不感到意外,陳雅卻怔怔半晌,忽然落下淚來。「沒想到她還是走了這一步。」
我看了她一會兒。「我可以給她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
陳雅愣了愣。
「鳳鳴太子大婚之時,我可以安排你進宮與她見一面。若她改變了主意,便讓她跟你一起走。」
陳雅沉默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
「多謝陛下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她朝我微微一笑。「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她雖為姐妹,卻早已陌路,又何必再強求?」
我心中欣慰,也回了她一個微笑。
這消息傳來之後的當天,許久不見的齊瑞臨也露了面。
這一見之下,倒真令我有些驚訝。我印象之中的齊瑞臨從來都是一副從容端雅的模樣,即使是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也不能不承認他的確配得上傳說中鳳鳴太子的種種讚譽之詞。
但他如今卻露出一種暮氣沉沉的神情,眼底的烏雲清晰地翻滾著。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鳳鳴太子的心情非常非常非常沉鬱。
正因為如此,那些愛慕他的侍女們都戰戰兢兢,一刻也不敢多呆,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怕被太子殿下的怒氣波及。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淡淡地說。
「好。」
我跟在他身後上了馬車。當車門關閉,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笑道:「好了太子殿下,不必再演戲——」
他忽然近身而來,一手掐住我的腰,一手捏住我的下巴。
不能不說,我很討厭這樣的姿勢。因為向來都是我對別人使出這樣帶著威脅性的動作,而現在卻輪到我自己,偏偏還反抗不得。
「為什麼,為什麼你那麼無所謂?」他緊緊地盯著我的眼,烏雲散開,卻露出了銳利的殺意。「我要娶別人了,你好像還挺開心?」
「要不然呢?」我扯開唇角。「難道你要我像個怨婦似地哭哭啼啼尋死覓活嗎?我可不是你們大越國的女人,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方寸大亂。」
齊瑞臨的唇角抿了抿,手下的力道卻鬆了些。我知道他漸漸尋回了理智,以他對我的了解,應該明白我的確不會是將心傷輕易流露於外的人。
「違背了承諾的人是你,齊瑞臨。」我不屑地看他。「你還好意思來質問我嗎?」
他的眼神終於露出一絲柔和和歉疚,也慢慢地鬆開了手,改為雙手扶住我的腰。「阿昭,對不起。」他無力地垂下頭,下巴輕輕擱在我的肩窩。「我知道說什麼也沒用,是我輕信了父王的話。你說得沒錯,他根本就沒有打算現在就將皇位傳給我。不但如此,他還想繼續操控我的人生,甚至要搶走我最心愛的人!」
我默默地聽著,心中卻百轉千回。
我曾想到越皇和鳳鳴太子也許並不如傳言之中那般父慈子孝。畢竟在接回鳳鳴太子之時,越皇對他根本就毫不關心。但聽齊瑞臨此言,我才意識到也許越皇和鳳鳴太子之間的關係早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若越皇真的愛重自己的這個兒子,又怎會捨得讓他獨自一人進入幽山涉險,還許下什麼攻下幽山就將皇位相傳的承諾?
這個承諾,根本就是空話。
也許越皇早就對這個兒子心有不滿。畢竟他只是個平民女子所出,卻因為國師的一席話牢牢地佔住了東宮太子的位置,而齊瑞臨顯然也不是一個柔順聽話的傀儡;對越皇這樣喜歡將一切握在自己手心的人而言,怎會不對這個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心生芥蒂?
也許他心中還暗暗期待著齊瑞臨死在幽山,最好讓他名正言順地為國捐軀,這樣他才好將一切重新掌控在手心裡。可若是這樣,他為何不在我與齊瑞臨偷偷離開幽山的時候痛下殺著,卻要等我與齊瑞臨分開之後對我下手?
不對,那些殺手,不是越皇的人。
我閉上眼,慢慢理清脈絡,不知怎地,我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深入到了越皇和齊瑞臨的內心世界,就要發現那些深埋的真相。
越皇,齊瑞臨,派下殺手的第三個人……
「阿昭。」齊瑞臨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像是被人從溫暖的水中猛地拽起,十分難受。帶了幾分惱恨瞪向他的眼睛,卻從他眼中看到我的額頭上正發出銀灰色的光茫。
那種感應……莫非正是我所具有那種的心靈之術嗎?
心靈感應?
難怪我能夠感覺到周圍的異能者,也能感覺得到他們的內心世界。但越皇應當沒有異能,難道我連非異能者的心靈也可以感應嗎?
這樣的感應又與陳雅的讀心術並不相同,我不需要看他們的眼睛,只要放大自己的感應範圍,便能夠感應到這些人的內心世界,我能感應到的不僅僅是他們此刻的想法,更能夠看到他們的記憶和感情。
比如齊瑞臨,比如拓跋默,比如陳雅陳意,比如從苒……如果能夠加深這樣的能力又會怎麼樣?
「阿昭。」他看見我的憤怒,反倒有些欣慰。「我很慶幸,當初做出了讓陳雅代替你進宮的決定,否則現在被父王納為妃子的恐怕就是你了。如果事情變成這樣,我怕我忍不住會做出大逆不道的舉動。」
我朝他一笑。「那可未必,說不準換成我,你父皇就不會產生那樣的想法了。要知道,陳意可是個大美人。」
齊瑞臨勾唇,手指劃過我的臉頰。
「在我看來,你勝過她千倍。所以我夜夜擔心你會離我而去,擔心你會愛上別的男人,擔心你的心裡裝著幽山,裝著崇錦西,裝著崇淵,裝著你所有的族人們,卻唯獨裝不下一個我。」
我望著他,心弦微顫。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感應有時未必是好事,因為此時此刻,我感覺得到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若我沒有這樣的能力,還能欺騙自己說他只不過是在花言巧語哄我,好讓我死心塌地地待在他身邊,但現在我卻連欺騙自己也不可能。
原來,要算計一個真心待你的人,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
我忽然也明白了當時齊瑞臨說的不忍。他雖然最終一笑而過,但其實那也是真話吧。剝開鳳鳴太子的層層外衣,他也只是個真實不過的人。
雖然不忍,他最終還是做了那樣的選擇。無論是處於拓跋璋的威脅也好,出於他自身的意願也好,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正如現在的我,也正和當初的他一般,做了再也不可能挽回的事。同樣,我也將永不後悔地繼續走下去。
我萬萬沒有想到,齊瑞臨是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幽族的前任少祭司崇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