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子
她不知道是哪一夜恩愛的結果,最近一段時間,靜王夜夜宿在她養心閣里。兩人夜夜纏綿,如膠似漆,不論怎樣小心祈禱,最終還是珠胎暗結了。
靜王高興極了,他在房裡來回走了好幾圈,同樣的問題反覆問了好幾遍。周天無奈道:「說了很多遍了,這孩子很健康,胎象很穩,好好養著,不會出事。」
等周天離開以後,靜王坐到床邊,抓住明珠的手,臉上藏不住的笑意。「你聽見了沒?這孩子很健康。」
明珠看著他的笑容,很燦爛明朗,像窗外的陽光一樣。她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曾經一直期待這個笑容。
她苦笑一下,道:「這個孩子,是王爺的。」
靜王手僵硬了一下。他聲音里的喜悅消失了,「你還在怨我?」
明珠沒有說話。靜王雙手抓住她肩膀,無奈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你心裡苦,難道我心裡就好過?今天開始我們好好過,你要做什麼,想去哪裡,本王都依你。」
明珠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就像兩個人賭氣慣了,習慣互相傷害一樣,她幾乎是脫口而出道:「那我若要去找段尹呢?」
她剛說完就恨不得咬自己舌頭。果然,靜王抓住她肩膀的手力度加大,她感覺好像肩骨都要被捏碎了一樣。靜王咬牙道:「怪不得你這樣不對勁,原來你還在想他。」
他冷冷地站起身,背對著她,道:「好,本王答應你,等你生下這個孩子,你想去哪裡,本王絕不攔你。」他哈哈大笑起來,懶懶道:「反正,本王也玩膩你了。」
從那天起,靜王就再也沒有來看過明珠。皇后因為明珠懷孕之事,大為欣喜,就把之前靜王拒婚之事給忘了,她把明珠接到宮裡,安排了四個機靈的宮女貼身著,每日山珍海味不絕於桌,把她好好養著。王芸偶爾進宮看她,神色複雜,不知是喜是悲。她的處境也沒有往日那樣風光了,昭王流連李玉湖美色,已經冷落她很長時間了。
她向明珠抱怨道:「姐姐真羨慕你,起碼靜王爺除你以外,沒有娶側妃。」她長嘆一聲,陷入深深的回憶里。在那段久遠的回憶里,靜王還只是她一個人的策哥哥。
明珠冷漠地看著她。她無法忘記王芸當初所作所為,若非她故意說出段尹之事,靜王也不會與她心有芥蒂,害她失去第一個孩子。
王芸羨慕她,而她羨慕自由。
可是她的自由被捆綁住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對腹中胎兒的愛也越來越深。她時常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自己的肚子,與孩子說話,一想到終有一日要與他分別,心裡竟然百感交集。
每到這時候,她便想想靜王當初絕情的模樣。只有對他的恨意越重,她才能越決絕地離開他。
她在皇宮裡住了半年之久,身子已經很不靈便了,反應最強烈的時候真是苦不堪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皇后每天過問她的情況,很是關心,然而這段時間靜王一次也沒有來看她,連皇后都埋怨道:「策兒都要當爹的人了,怎麼還這般粗心?」
明珠的身體稍微好轉一些,有時候忍不住想起靜王往日里說過的話,一遍一遍地想。當初覺得不以為然的話,在這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中,竟然變得確鑿起來。
靜王說,他愛的是王芸,明珠只是他的玩寵。
靜王還說,你是個骯髒的女人,不配碰本王。
這些話他說過很多次,應該是真的吧。
明珠苦笑了一下。那好,等她生下孩子之後,他們兩個了斷乾淨,再也不相往來,誰也不受折磨。
在她七個月的時候,靜王府那邊終於傳來書信了。
信上寫得很隨意,像是不小心想起她這個王妃,隨意寫的一樣。
靜王說,這段時間代皇上出使西南,處理政事,很是繁忙,返京幾天才想起王妃還在宮中叨擾,生怕給皇後娘娘帶來麻煩。而且姜家也想念女兒,幾次要來看望,讓他很是為難。
信上沒有一句話,寫他想念明珠了。
皇后看完信,也覺得尷尬,安慰明珠道:「策兒不懂事,你莫與他計較。既然姜家也想念你了,你懷孕這麼長時間,不回去看看,也於理不合。」明珠點點頭,道:「我也想念父親了。」皇后握著她的手,長嘆一聲,沒再說話,就派人把明珠送出宮去了。
轎子出了皇宮,一路回到靜王府。李福兩手縮於袖中,在王府門口來回徘徊,很是焦急,他看見宮裡的轎子,眼睛一亮,知道是明珠回來,連忙把她請了進去。
眉芝也焦急地在旁邊等著。明珠手托在腰上,她的肚子已經非常明顯了,眉芝小心地扶著她下馬車,又一路小心地把她送回養心閣里。
晚飯的時候,靜王看也不看明珠一眼,自顧自地飲酒。半年多不見,他還是一樣的俊顏朗朗,但是似乎比以前消瘦了一些。明珠見他一直喝酒,勸道:「王爺少喝些酒吧。」
這是她半年多來,對靜王說的第一句話。靜王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道:「本王做什麼,你管不著。」
明珠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托著腰,道:「我吃好了,先回房去了,王爺慢用。」
靜王叫住她,明珠疑惑地回頭看他。靜王又把臉別開,若無其事問道:「孩子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明珠搖頭,道:「想過幾個,皇后又覺得不滿意,便沒有再想了。」
靜王立即讓人收拾了桌子,然後叫李福把一捲紙呈上。那捲紙徐徐展開,上面羅列了好幾十個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字跡清俊有力,正是靜王所寫。
靜王得意道:「你這人不愛讀書,自然想不出好名字。本王隨意寫了幾個,你挑一個吧。」
明珠纖細的手指在紙上隨意點了一個,道:「那就這個吧。」她手指停在一個名字上,劉盈。
靜王眉頭皺起,道:「怎麼就選了一個?」明珠懶懶道:「這名字好,男女通用,不論男孩女孩都叫劉盈吧。」
靜王一時語噎,愣了半晌才道:「竟有你這樣做母親的?孩子的名字也不上心。」
明珠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王爺還不是隨意取的名字?」
靜王不知如何反駁,他擺擺手,讓李福把東西收了起來。
明珠想起一事,道:「那明日我便回娘家住上幾日吧。」
靜王瞪大眼睛,急道:「你今天才剛回府,怎麼又要回娘家?」
明珠坦然道:「王爺信上不是說父親想念我了,要我回去看看么?皇後娘娘覺得有理,便准了臣妾。」
靜王臉上一下紅一下白的。他轉過臉去,高傲道:「那正好,你不在,府里可清靜了。」
明珠沒有理他,她站起身,在眉芝的攙扶下回到養心閣里去了。
第二天她便早早地回到姜家去了,眉芝曾問過要不要向靜王說一聲,明珠想到前一晚剛說過,便沒有必要再說了。等到靜王起來的時候,養心閣已經人去樓空了。
他氣惱地一甩衣袖,道:「走了好,眼不見心不煩。」
明珠這一住,就又住了兩個月。家裡沒有宮裡那般講究,也沒有人身前身後地伺候著,但明珠卻覺得過得舒服又自由,反倒是姜軒覺得不妥,「都快臨盆了,還住在娘家裡,傳出去不成體統。」於是給靜王府寫了書信,又把她送了回去。
靜王得意地看著她,道:「你這個臟女人,便是娘家也是嫌棄你的。」
明珠手扶在腰上,臉色煞白,額頭冒出汗珠。李福看到,驚道:「不好,怕是要臨盆了。」
靜王一驚,急忙過來扶住她。明珠緊緊抓住他的手,咬牙道:「疼。」靜王從後面抱住她,感覺明珠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他急道:「快去請太醫。」
周天是不接這活的,因此靜王府連夜去宮裡請了太醫。那天夜裡,養心閣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聲音,靜王在閣外來回走了半天,終於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心裡大喜。
過了一會兒,閣門打開,太醫走了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恭喜王爺,是個……」
話還沒說完,靜王已經推開他進去了。房間里血腥味很重,穩婆抱著小嬰兒,靜王沒有看孩子,徑直跑到床邊坐著。
明珠臉色蒼白,唇邊沒有一點血色。她看見靜王,無力地笑了一笑,問道:「男孩女孩?」
靜王這才想起孩子,連忙把小嬰兒抱了過來,道:「是個男孩。」
明珠接過孩子,抱在懷裡,臉上露出驕傲的笑。「我的盈兒。」她溫柔道。
她眼裡只有那剛出生的孩子,而靜王眼裡只有她。
之前靜王答應過她的「等你生下這個孩子,你要去哪裡,本王都不阻攔」,而現在,兩人都像忘了這回事似的,一個也不提起。
靜王自然是不願意提起的。明珠是喜愛這個孩子,一直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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