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先前被當做實驗生物的痛苦記憶被喚醒,維奧的太陽穴突突跳著,還沒等內心理性地分析事態,大腦的直覺已經讓她從窗戶翻身躍下。
然後一陣痛感從腳掌直竄大腦,震得她腦子都麻了一下。
她只考慮到3米的高度可以承受,卻沒想到這顆星球的石質硬度這麼高。
她試著倚靠石柱站起來,似乎摔斷了腿,腳踝處高高腫起,挪一下都疼得要命。
不遠處悄無聲息地懸停著多艘艦船。
她連忙閃身躲在一片石柱後頭,左腳不小心踢到突起的石塊上,維奧抽了一口涼氣。
感謝這裡密集的石林,可以讓她方便地進行藏匿。軍艦上似乎走下來一人,光線很暗,又有石林阻隔,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知道個子似乎很高,應該是個男人。
或許是基諾,也或許是別的什麼人。總之都是要將她捉拿歸案的人。
那人在原地站了一會,然後腳步一抬,直直地朝著維奧所在方位走來。
維奧咬牙,拖著傷腿慢慢後退。她留了個心眼,並不採取直線後退的方式,而是七拐八拐地繞彎。
只是那個男人彷彿能感應到她一般,並沒有被她的小花招迷惑,依舊在準確而快速地逼近她。
維奧終於害怕起來,她轉身開始一瘸一拐地跑,穿梭過一道又一道的石林黑影,夜晚使室門星變成了一個猩紅的世界,這個世界處處都是懸崖峭壁、暗礁險灘。前方是未知的暗地,後方是已知的危險。
她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境地。
為了不被身後的黑暗吞噬,維奧只能選擇埋頭前進。
突然,前面響起一道淡淡的輕笑聲。維奧猛然停住腳步,抬頭看見前面的石柱下站著那個男人,挺拔正直。他穿著藏藍色的軍裝,袖口的金屬扣閃著銀光,頭上扣著一頂軍帽,帽檐壓得低低的,五官都掩在黑暗中,只能窺見高高的鼻子和白皙的皮膚。
不是基諾!維奧的心被提了起來。這個男人太恐怖了,之前還在她身後,轉眼就悄無聲息地堵在了她前面,這是一種怎樣的能力。
男人的步伐不再像先前那般急,而是慢條斯理地接近她,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維奧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顫慄的狀態,她提起婚紗的裙擺,往後退著,直到後背撞上一堵石牆。
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和氣場散發開來。
完蛋了,逃不掉了。維奧如墮冰窖,她用後背緊緊地貼住石牆,彷彿要把自己憑空揉進去,這是面對極度危險時的本能逃避反應。
男人轉了轉軍帽,又轉了轉手腕,在距離維奧一步遠的地方停下,然後彎下腰。她抬起頭,只看到一張薄而緊抿的嘴唇。
「還逃么?」他低頭在她耳邊輕問,聲音淡漠而冷冽,「私自跑出司利德,還和男人結婚,是不是覺得沒人能治你。」
男人直起身子,雙手插在褲袋裡。面容漸漸顯露出來,這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龐,額前貼著幾縷從軍帽里露出來的黑色碎發,帽檐的陰影投射在眼眶上,一雙有著赤白相間瞳孔的眼睛變得尤為深邃。雖然有著無可挑剔的容貌,但是那股強大的掌控力幾乎讓人忽略了他的長相。
她突然想起百科上對艾亞的評語——天生的王者。儘管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維奧還是盯著他,下意識地問:「你是誰?」
艾亞眯起眼睛:「你的父親。」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是基諾告訴你的?」
「沒人教你該怎麼稱呼我嗎?」
維奧又想起了評語的下半句——天生的寡情者。
她結結巴巴地試探:「好……好的,指揮官殿下艾亞大人。」因為太緊張,語法錯誤百出。
艾亞低頭看她,「很好,但是我更希望你叫我父親大人。」
這個人不能觸及他的逆鱗,所以她很乖巧地叫了一聲父親大人,沒想到已經四百多歲的艾亞看起來這麼年輕。維奧心中疑惑,不禁仔細觀察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整容或者戴面具的痕迹,但是毫無所獲。
艾亞點頭,又恢復了冷冷的神色。他開始往回走。
維奧愣了愣,馬上跟上去。
站在兩邊的士兵紛紛低頭,「指揮官。」
結果艾亞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維奧以為他在等她。結果他只是盯著她上上下下都掃了一遍,「把婚紗脫了,丟臉。」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感情。
維奧特別為難,室門星的晝夜溫差非常大,現在脫掉厚重的婚紗無異於把自己暴露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切骨之寒中。
「很冷的……」
艾亞沒再說話,等登上主艦的時候扔給她一件小號軍裝。維奧抱著軍裝,不停地抓耳撓腮,看著絲毫沒有離去意思的艾亞。
「父親大人,能迴避下嗎?」
艾亞整個人好像非常疲倦,他深深地陷在沙發中,雙手墊頭靠在背墊上,一雙修長筆直的腿架起來。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父親。」他慢慢地說:「放心,我對幼女沒興趣。」
維奧一想也是,他們的關係可是已經刻在身份晶元上,受法律承認的父女關係,況且巨大的年齡差擺在那,壓根不需要避諱。
她脫掉婚紗,迅速地套上軍裝,一看旁邊還有把小型鐳射槍,她好奇地拿起槍摸摸,然後別在腰間。
艾亞沒有阻止,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維奧神氣地理理立領,不經意間對上艾亞的眼睛,她有些尷尬地笑笑,「我還是第一次摸槍。」
艾亞沒說話,站起來走掉了。
指揮官的脾氣可真大!維奧氣惱地一腳踢上沙發。
「痛痛痛痛痛。」她捂住左腳在地上打滾,眼睛犯酸,眼淚唰的就流下來了。
這時候軍艦的警報聲響起,內部播音提示正在解除鎖定裝置,準備起飛。維奧一瘸一拐地挪到窗戶邊,掌心撐在玻璃上,使勁往下張望。
暗紅的石林石峰逐漸變得如火柴棒般渺小,原本流光溢彩的六角禮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一片灰暗,就像燃盡后的蠟燭。人群也已經被疏散至其它地方了。不知道二球現在怎麼樣了,或許已經氣得吹鬍子瞪眼了。雖然知道他沒有鬍子,維奧還是第一個想到這個詞。
她忍不住笑起來,但是很快就耷拉下嘴角。艾亞的出現意味著她又要回到司利德,回到那個可怕的人體改造室去了。
突然想起桑穆赫曾經說過艾亞對「人體改造計劃」並不知情。她頓時覺得有了希望。如果向艾亞求情的話,或許就能脫離苦海了。
指揮官大人時隔一個月後返回母星的消息造成了很大的轟動。作為原京帝國掌控者和星系聯盟指揮官,艾亞的動態時時刻刻都被人關注和剖析著。
聯盟二號基地的降落坪。
柏坦星各大傳媒機構的記者紛紛第一時間守候在此,等待著指揮官的出現。
運氣好的話還能抓拍到指揮官高清□□的正面,放到自家媒體頭條肯定能引爆眼球。
然而降落坪的蹲守者不僅僅是新聞工作者,還有數不清的慕名而來的年輕女孩兒們,其中不乏一些對男性要求頗高的塔嚴女人。
艦隊在普羅大眾的翹首下緩緩降落。
在護衛隊的開道下,艾亞終於出艙了。他高大的身上穿著纖塵不染的軍裝,精緻的下頜揚起一道完美的弧度,雙目直視前方,表情淡漠地走下舷梯。這個人不說話,光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強大的氣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艾亞身上,以至於忽略了他身後那個亦步亦趨地跟著的小個子軍人。
羅茲緊緊護住胸前造價昂貴的相機,再一次地被擠到人壁外。他絕望地想,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一千顆流彈在你耳邊的爆炸聲而是一千位姑娘的尖叫聲。
羅茲為柏坦星最有名也是最無下限的八卦雜誌——《無形》工作,隸屬軍政名人部,剛剛晉陞為資深記者。他的年紀在資深記者圈中不算大,論資排輩也輪不到他來走這個新聞,但是靠抖機靈硬是成功讓領導鬆口讓他去。
有時候,機會是很重要,可是人也要學會趕早,絕佳位置就這麼一圈,逾期不候。
羅茲豎起耳朵聽著同僚們的快門聲,非常的沮喪。
他趴下來通過交錯的腿間縫隙拍了幾張,又有些不甘心。於是他跳起來,舉起相機朝著指揮官離去的方向飛快地按了幾下快門。
第二天,幾乎所有報紙的頭條模式都是指揮官訪問波色蘭星的具體情況加上他的特寫照片一張。只有《無形》另闢蹊徑,把目光投在了指揮官身後的那個小個子軍人身上。
雜誌仔細地回顧了指揮官過往訪問歸來時身邊站的人,然後煞有其事地分析這回站在指揮官身邊人的身份。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指揮官或許喜歡男人,對男童有著特殊癖好這一信息。
附上的照片角度獨特、構圖大膽、後期加上了高斯模糊,傳遞出一種神秘的偷拍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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