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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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大院發生的爭吵,沒隔幾天便被有心人打聽傳回了浣花居。

李承徽正歪在軟塌上,她今個兒穿了一件寶藍纏著團紋的衣裳,頭上的粉珠子一顫一顫的,身後立著兩個小丫頭輕輕搖著羽毛扇。

一聽這話,嘴角就翹了起來。用手撿起來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冗長的指甲掐了皮,再裹了帕子送進嘴裡。

旁邊有小丫頭緊著遞了花盂,她歪著頭吐了仔,才嬌笑道:「哎,這卻是我的不是了。老夫人是精神不濟,孟側妃又抱病在床,我這個替兩位主子管著後院的,卻是應該替那些新進的丫頭想得更周全一點。」

初櫻訕訕一笑,連忙討好道:「承徽和善,已經給新進的丫頭多發了一身新衣了。旁的那是各院主子額外的恩賜,她們不討各自主子的歡喜,怎麼也不能算是承徽您心意不到呢?」

初櫻也在心底嚇了一跳,當初李承徽讓她打聽了那個碧玉居的小丫頭家去的日子,又特意放了同樣是霍家姑娘的初桐回去,偏偏在待遇上,又是車馬又是豐厚的賞賜……當時她還眼紅又納悶,如今才明白,承徽這一招隔岸觀火,使得是入木三分吶!

瞧瞧,她什麼敲打的話都沒對著那個叫璽姚的說,什麼事都沒對著那個璽姚的做,就讓對方吃了一頓派頭。甚至,對方壓根兒還想不到這一層上面來呢!

李承徽滿意地嗯了一聲,當初她是怎麼說的來著,不用她親自動手,甚至不用在這個王府之類,她即有辦法整治對方,又能把自個兒摘得乾乾淨淨……一個小丫頭而已罷了,在她眼裡,跟一隻螞蚱一樣,輕輕一碾就無聲無息地沒了。

不過,那個叫霍語桐的,倒是也挺識相。她不過讓初櫻去遞了一句話,竟然將事情辦得這樣妥帖——倒是個可以栽培的。

初櫻一直觀察著李承徽的神色,見她眉頭一動,便小聲問:「承徽可是要招初桐那丫頭問問話?」

她這樣說,實則心裡也是衡量過了。初茉雖然和她一樣是一等大丫頭,可仗著是家生子有點拿大,明明是後來的卻不服她管,外面還有一個蔣媽媽替她幫襯,時不時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但是這個初桐,雖然是個二等,可在這王府里無根無萍的,怎麼都得靠人提攜才能朝上爬。

說來那初桐確實是個懂規矩的,自己叫她向東就不會朝西,這次李承徽賜了她那麼多東西,可不是選了一件最好的孝敬給了自己……

與其孤軍作戰,還不如拉一個人當自己的臂力。

李承徽想了想,就點了頭:「見見罷。」那丫頭是外面送進來的,她之前本也瞧中了霍榮菡,沒提防被瑤琴居截胡,再聽說外面管事的給她打發來一個庶女,更沒了什麼心思瞧人,連第一次要來拜她都給免了。

她想到這裡,看了一眼初櫻,又道:「我還擔心那眼皮子淺的回頭把賜下去的東西都私藏了起來,沒想到她還捨得一件一件拿回家分了去——這事情你教得很好,回頭下去領賞了。」

一碗水端平,有了新的不忘賞老的,才會讓這些丫頭給她賣命。

霍語桐低著頭走了進來。這是她第一次進浣花居的正屋,自然提起十二萬分的仔細。她不知道李承徽是個怎樣的女人,聽說倒是溫溫柔柔,說話也軟和。可才發生的事情,卻讓她知道,這位李氏,並不是一個無腦的主。

她深吸一口氣,低眉斂目地跪下,然後以額觸地,結結實實叩拜道:「奴婢初桐,給承徽主子請安。」

上座似乎沒有動靜,她耐心十足,過了半盞茶才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女聲:「抬起頭來吧!」

霍語桐乖順地抬起頭,一雙眼還是盯著地上。

李承徽瞧了一眼,笑道:「倒是個乖巧的。」心底微微挑眉,沒想到,這個霍家的倒是也不差,雖然沒有那個霍榮菡出挑,可勝在清秀嬌怯。

主子爺心思難測,可當年不也是贊過她如若風扶柳嗎?

翔王喜歡的,明明就是這樣惹人憐愛又以他為天的款兒。

李承徽的動作也有人透風報信報給了瑤琴居。

楊媽媽打發走了人,回頭見孟氏歪在床上,一臉蠟黃,不由得心疼得起了淚花:「都怪我那個餿主意,害得側妃您如今這般……」她說不下去,連番用袖子抹淚。

孟側妃搖頭:「我知道奶娘也是為我著想。」她在心裡冷笑,那個李氏一個小戶出身的,能懂什麼?不過就是這點後院的彎彎繞繞罷了。a

而她,經過那一次孟三奶奶提點,還真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是啊,把眼光放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有什麼意義?主子爺他,如今可不是生活得萬般艱難么?上面有皇帝打壓,左右有太子忌憚,還在這鳥不生蛋的雁門活活動彈不得。

他心裡可是真的苦啊……

不過沒關係,以前她是糊塗不明白,可如今她懂了。

孟側妃咳嗽一聲,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孟三奶奶說得對,她可是輔國公家的貴女,她說的話,自己的父親母親不可能不幫襯。

——主子爺他,不就是苦於沒機會表個清白表個忠心嗎?她可以幫到他的,只要他明白了她,傾訴於她,再讓她給家裡人遞個話,再遞給太子和聖人……他們翔王府不就安安穩穩的了?

想到這裡,孟側妃連忙問,「我家裡可有說什麼再來人?」

楊媽媽眼皮兒一跳,餵了她一口藥水,苦勸道,「側妃啊,您最近是不是同娘家來往太過頻繁了?」

翔王才出去辦事才不過十來天,這輔國公府就派了三五次人來,雖說打著探病的名號,可這規矩上到底不好看吧?——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哪裡有苦惱了就請娘屋的人過來的道理呢?

她們院子外那些探頭探腦的小蹄子,沒得在背後笑話呢!

孟側妃此刻哪裡還顧得上這一茬,前天孟三奶奶又過來了一次,透了一個消息。說因著太子大婚招各路皇子和番王親王進京,天使帶著聖旨已經在路上了,只怕沒幾日便會抵達雁門。

她一定要抓住這次大好的機會,和家裡人商議一下,如何讓朝廷知道翔王殿下忠心耿耿,這樣一來,一切都會順理成章了!

到那個時候,爺對她,也會另眼相看的……

楊媽媽見她執拗,嘆了一口氣,收起了葯碗退了出去。也不知道輔國公給孟氏灌了什麼迷-魂湯,她隱隱聽得些,可那些政事她也不懂,不過她只覺得,孟側妃的決定,是討不了翔王喜的!

霍定姚回府後一直有點提心弔膽。她坐了翔王的馬車,若被人瞧見了,可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的。

不過一連幾天過去,根本就沒人問起這茬。似乎那麼大一架車馬,在她們眼裡都是隱形的。霍定姚慶幸之餘,到底暗自感慨,想必那車夫得了死命令,這才閉緊了嘴。

唯一麻煩的就是那幅畫卷了,因著連續陰雨,她擔心那上好的絲綢染了潮變了色,連著幾天都趕過去錦瀾軒護著。

——萬一那尊大神回來,瞧見自己的畫像臉掉了一塊兒色可怎麼是好!

——還有,如果好巧不巧的,掉的是頭髮那塊兒,豈不是成了禿……頭……

她噗嗤一笑,小心煽動著手裡的搖扇。那畫面太美她真心不敢看啊……

當然,她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畢竟她總有種錯覺,那位爺一直在尋找能把她丟出門的機會。

門口兩個小丫頭本來低著頭,聽見裡面的響動,都憂心朝內望了一眼。看了看之後,再憂心地對望一眼。

璽姚姑娘天天都來主子爺的書房,還一個人摸著主子爺的東西發愣,可見得是太掛心主子爺了。趕明兒主子爺回來了,一定要偷偷報給汪大總管!

霍定姚小心翼翼打理好畫卷之後,才呼出一口氣,離開了錦瀾軒。

雖然她心底偷著樂,可每一次打開畫軸,還是不免心中一盪。

大概,她還是更習慣那位血腥殿下的冷酷無情臉吧……

她正走著,冷不丁前頭過來一個人。霍定姚抬眼一瞧,不由得一愣。

來者竟然是四姑娘霍語桐。瞧她衣角微微打濕這樣子,似乎是專程等她的呢。

霍語桐一笑,十分親切:「十妹妹,我一直在等你呢。」

這裡離碧玉居不過幾步路,兩人朝前不一會兒便到了霍定姚的住處。

她將四姑娘讓了進來,又倒了一杯茶給她,才道,「不知道四姐姐今個兒怎麼有空過來了?」

她心頭奇怪,她和霍語桐一向沒什麼交情,對方巴巴地過來做什麼?

誰知道她才問了一句,就瞧見對方哽咽了一聲,眼眶竟然紅了起來。

「十妹妹……那天的事情,後來我姨娘她來探我的時候,給我說了。我真沒想到,我不小心帶回去的東西,竟然叫你難做了。」

霍定姚恍然大悟,原來對方是來給自己賠罪的嗎?

她笑道:「這哪裡能怪你呢?你得了李承徽的賞,她賜的東西難不成你還不接了?」說罷,又安慰了她一番。

霍語桐也破涕而笑,細聲細語道:「也怨我沒想那麼多,我就覺得你一向受老夫人寵愛,原本應該比我的更好才對,哪知道不過是幾盒上頭人吃剩的……」

霍語桐說著,突然住了嘴,慌忙瞅了一眼霍定姚。吶吶道:「我說錯話了,十妹妹可不要怪我……」

霍定姚還是笑,只是那笑意一下子淡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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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寵四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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