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盞

阿盞

睡了一夜,晨起后渾身酸痛,雲迦安伸展四肢,活絡活絡筋骨。那隻花狐狸正睡在那人懷裡給他取暖,聽到動靜睜開眼看了她一下就跑了出去。她這時才能仔細打量那人,看起來是個男人,畢竟胸脯一馬平川。看到他身上的疽癰,膿瘡時胃裡一陣翻湧。那人亂成一團的長發蓋住了半張臉,他醒了,轉頭看向她。雲迦安怕自己吐出來,立即跑了出去,道:「我去給你采草藥。」

她沒有看到身後那雙緊閉的眼睛,充斥著悲傷與絕望。

跑出了洞,雲迦安就趴在溪水邊就吐了起來,實在太噁心了,那些傷口都已經潰爛發黑,還好天寒沒有蚊蟲噬咬,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洗把臉喝了些溪水,將手帕洗乾淨等會用,看了他那副樣子,她是絕對沒有勇氣再用嘴巴咀嚼草藥了。沿著來路踩了一大包的連翹,金銀花和車前草。她急沖沖地跑回山洞,將草藥放在他身邊,明顯感受到他的身軀輕輕一震。

雲迦安邊拿出洗乾淨的野孛桃喂他吃,邊問:「你怎麼了?抖什麼?」

他吃完野孛桃,頓了頓,道:「我以為你走了。」

雲迦安一愣,想必是自己剛剛的表情被他看到了,難怪他會以為自己要棄他不顧。

「我給你上藥,這次摘了許多。」

雲迦安用乾淨的木棍將包在手帕里的草藥全部搗爛,用手帕擠出汁液喂他喝下,將葉子敷在他的傷口上,忙活了半個時辰,才把他身上的傷都塗上藥。那些葯很苦,但那人喝的時候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敷藥的時候難忍疼痛身體顫抖了幾下。

兩人現在渾身散發著惡臭,但是也無可奈何,她沒法換衣服,他沒法離開。

「你叫什麼名字?」雲迦安看著他的鎖鏈問道。

「阿盞。」

「我叫迦安。那隻花狐狸怎麼會那麼聽你的話,昨晚那阻止它的唧唧聲也是你發出的?」

那人低著頭,擠出些破碎的音符:「我……學過獸語,自然會控制它,讓它聽我的話。這麼多年也是小花在照顧我。」

這人被困在這裡想必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還是少問少知道點的好,怎麼把他弄出去呢?

「你說我該怎麼把這兩根鐵鏈弄斷?」

雲迦安聚精會神地看著鐵鏈,沒有注意到那人骯髒不堪的頭髮下,微微閃爍的眼神。他依舊低著頭,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雲迦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去京州福街巷找張姓打鐵匠,告訴他時候到了。你帶著他來這裡,他自會有辦法救我。」

雲迦安看著洞外,我已耽誤一日,想必她們中已有人勝了。回雲府也是死,她雖可助我一臂之力,但我如今沒有做成司園令,她必定會棄子。阿盞看她沒有說話,以為她不答應,暗中將一根木刺伸向她。即將刺向她的後背,雲迦安回過神來,道:「好,那你在這裡等我,你不許死了,要不然我可白白浪費了前程。」

其實昨晚她就可以趕回去,只是看到他這麼凄慘,於心不忍。阿盞悄悄地將木刺收回,雲迦安從懷裡掏出一株七明芝,喂到他嘴邊。

「這是七明芝,生於水石山崖之間,葉有七孔,果實堅如磐石,夜間能發光,吃七枚能令七孔洞明開竅,七竅勝於常人百倍。你的嗓子不好,吃了這個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沒辦法煎,你直接吃吧。」

阿盞猶疑了一會兒,這七明芝也算是朝貢之物,她來是為了找這個?怎麼輕易給了自己。但這確實是七明芝,阿盞沒有懷疑便吃了下去。

雲迦安將剩下的野孛桃都留給他,跟著花狐狸出了山林。沒有馬車只能步行,按照這速度就算馬不停蹄地走,也要大半日才能到京州城。幸好路遇送柴進城的農夫,雲迦安搭著牛車一個時辰便進了城。她這幅狼狽的模樣像是從荒野逃生出來的,引得路人頻頻回頭。她顧不得儀容,連問許多路人,才找到福街巷張姓打鐵匠。

『叮叮噹噹』的敲打聲響亮如洪鐘,那人背對著她,看著身體精壯不似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漢。雲迦安寒冷乾渴,走進屋棚問道:「你是張鐵匠?」

那人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也沒吱聲。

「是阿盞讓我來找你的。」雲迦安再次問道。

那人終於停下了,轉身看著她。這人長得眉清目秀一點也不像打鐵的,眉宇之間俊秀清和。

他抬起眼睛,掃了眼雲迦安:「他,還說了什麼?」

「時候到了,讓你去救他。」

那人拱手道:「在下張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雲迦安回禮道:「迦安,張公子可有換身的衣裳,我的濕了,實在難受。我也很渴。」

張珏解下打鐵的皮革前襟,領著她進了內堂,找出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雲迦安還多要了一套衣服。這人家中一貧如洗,除了一張床一副桌椅一把劍和劍架什麼也沒有。雲迦安和他說了大致情況,張珏說去準備一下讓她先休整片刻,過了會兒,張珏出來拿著劍和黑色包裹。

張珏道:「這走路太慢了,恐怕要冒犯迦安姑娘了,可否與張某共騎一匹馬?」

雲迦安從小過的是下人的生活,自然沒有那些名門小姐的陳規約束,對男女之防更是無所謂。她爽快的點頭,二人騎著馬飛奔出城,趕到鳳棲山下。

雲迦安按著記憶向里走,對著樹林大叫道:「花狐狸,你快出來帶路,我找人來救你主人了。」

張珏也看著前方,好奇道:「你在和誰說話?」

等了一會,林間響起唧唧的聲音,張珏警惕的右手按上劍柄,左手將她擋在身後。雲迦安注意到,趕緊解釋:「別動手,是阿盞養的花狐狸,它來帶路。」

說著,前面樹枝間露出一顆小巧的花腦袋,兩顆眼珠在兩人身上來回的轉,片刻后認出了雲迦安,躥出來帶著兩人朝山洞跑去。花狐狸速度太快,雲迦安腿腳跟不上,張珏說了句得罪了,一把摟住她的腰,足尖點地踏葉而飛,手中的劍不停地揮舞,斬除面前阻礙的樹枝。雲迦安驚叫一聲,本能的抱住他,感受到安全后,欣喜地享受這飛起來的感覺,輕盈如同鳥兒一般自由自在的飛翔。

她歡笑著脫口而出:「哇~~你真厲害,我還是第一次飛起來,連大哥都沒有帶我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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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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