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隔岸觀火
「郡主小侯爺生母可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將汝陽郡主下嫁奉親王府可見聖上重視。那日來的定都是京城數得上的人家。」
奉親王身份顯貴,能去宴會的都不是等閑人家。季氏苦口婆心勸著司琢,司琢此時卻是呆在那裡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腦中只剩了毅勇候府四個字來來回迴轉了個遍,最終從後邊隱出一個人影來。
玄衣黑髮,滿眼狡黠與狂妄正瞧著她笑的意味深長,正是戎忘。
戎忘是毅勇候府小侯爺,奉親王府是戎忘胞姐的婆家,外邊傳聞戎忘與胞姐汝陽郡主姐弟情深,這等大事戎忘定是要來!
她從未想過還能再遇到戎忘……
想起戎忘那日惡略捉弄,司琢腦袋便是一痛。
司琢曾告訴戎忘司她是府五小姐司怡,若是得知司府五小姐未到卻見到那日的「五小姐」,這便解釋不清了。還未準備便出師不利,可是蒼天告誡讓她斷了念想?
可是這王府她還是要去的,但凡有些許機會她還是要抓住。如是這般,那便要想辦法將司怡也帶上。
只是如此提出來卻顯得突兀,不過倒也不急畢竟自己的事情也還未定下來。腦中有了主意便不在停留,起身對著二人施了禮霽顏一笑道,「那我便等太太的消息了。」
二太太應了差人送司琢出了院子,季氏目送她出了院門回到屋內詫異道,「竟不知道她居然是半點不吃虧的。」
二太太冷冷一笑。她本想讓司琢答應了自己去回司老太太一聲便可,司老太太若是不痛快也牽連不到她的身上,卻不想司琢竟反將一軍。
氣急反笑,真不愧是江家女兒生的種,與司老太太一個德行滿腦子的算計半點不吃虧。明明是她自個的事偏偏還能身處事外將自己擱置出去,好個隔岸觀火。「這是自然,她瞧著性子淡漠不爭不搶,但你見她得的與其他姐妹相比可是半點不少。老三老四與她爭了六七年,除了口頭上占些便宜可討到半點好處。」
竟是拉攏不過來,「她可是想的通透,知道真正倚仗的還是是老太太。」
「那此時該如何是好?老太太那裡……」
二太太輕哼一聲,「老太太想讓替她娘家侄孫找個放心人,卻沒看出來這些年養大的居然是個狼崽子,再說了老六這般相貌哪是一個小小江家能容得下。怪就只能怪她太看中她那侄孫兒,自以為是個寶不覺得老六委屈沒瞧見她不願意,如今知道也遲了。」淺淺抿了口茶眼中神色漸冷,唇角露出一絲淺諷淡然。
司城當年在世時人人想同司家攀一門親,如今司城司母已故。司琢就算再好,背後沒有娘家支撐形單影隻官家夫人也看不上她。
若江家娶不到六兒,到時候看老太太還會不會寵著她。司琢這時候不敢逆了老太太的意思,不急,待那了時候,六兒也就知道,該倚仗的是自己了。
長相氣質太出眾,能有這般相貌的人天生就該有自己的命數,有自己該去的地方,她只是順水推舟罷了。再說了,天家殊榮,六兒若明白了,自然感激她的。
胡氏說司琢長了張娘娘臉,這話說的粗鄙卻是實在。如今更是有了機會,那位貴人既是需要這麼個容貌絕色的助她爭寵,又難得貴人與季氏親近。
待那位以後上了位,才真是榮華富貴享不盡。
如今司琢將麻煩推了回來,吃點虧就算不樂意還是得辦了,以後若是成了事情還說不準呢。只能忍氣受了,「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待我想想怎麼同老太太去說。」
季氏應了,伺候二太太小憩後轉身出了清燕堂。
司琢出了清燕堂緩緩舒了口氣才覺得心跳平穩了些思緒也漸漸明晰起來。
順著迴廊走了許久,廊柱上青藤攀援而上,兩邊的龍頭草隨風輕點浪花一般一浪接著一浪,司琢扶著迴廊站了會兒,這才想起連翹被自己打發了回去,此時身邊無一人伺候。
無奈嘆了口氣,無人也好,樂的清凈。索性也不回西秀園,順著迴廊去了盡頭處的一頂小亭子,用手帕墊了坐在邊上瞧著不遠處浮花浪蕊開的嬌艷。
這些年真真假假一路走來,司琢已想不清什麼時候哪句話是真正出自本心。那年剛剛入府,為了讓老太太心生憐憫為了在司府求得一絲生存之地她樣樣去學,終於讓老太太上了心。這些年為討好老太太處處小心,順著老太太的心意就連江家人都以為她對江楚容是心存愛慕。身份是假的,年齡是假的,她的關心是假的,她人的問候也是假的也是有目的的,什麼都像在做戲。
這件事要麼聽從老太太的意思老老實實坐她的六姑娘,到時候上了花轎進了江府,要麼便聽二太太的意思去王府「見見世面」。她不知二太太為何要帶著她,但能斷定是有人許了二太太什麼極大的好處。
既然連二太太都動了心,那定是非富即貴。再者她身份尷尬,官宦之家並不待見她這樣的身份,二太太明知如此還要非她不可……嘆了口氣伸手摸過臉頰。
除了這皮相也再無他物了。既是如此,那委託二太太許了二太太好處的那位,身份也不難猜。
如今實則答應了二太太卻還未與老太太說破,她只需與老太太保持一樣的意思,到時候做足樣子裝作是被二太太逼著去的便是。這樣就算司琢後悔了還有選擇的餘地。待出府見見說不定還有迴旋的餘地,也非事實都能如她們所願。
這裡地方倒也偏僻,在小亭子上呆了許久發了將近一個時辰的呆也未曾有人找到她。直至瞧著天邊太陽快落山才順著迴廊回了西秀園。
連翹被司琢打發了回去,在西秀園呆了片刻便帶了榛子去了清燕堂。去問二夫人身邊的丫頭居然說司琢已經回去而且已有一陣子了。
二太太正在小憩,兩人不敢打擾,問了看門的小丫頭司琢向著哪個方向去了,小丫頭大中午的正在打瞌睡哪裡注意得到。隨手指了方向兩人便去找了,誰知偏偏指了反向。
兩人找了許久也未曾看見,一路上也沒見人看見司琢的。司琢身子剛好兩人怕出事,只能換了方向繼續找。後來又回了西秀園,想著司琢也許已經回去了,誰知一問核桃,核桃竟說還未回來。
不敢驚動老太太,而且畢竟是在司府裡邊,連翹打發了西秀園一干丫頭婆子出去找,待丫頭婆子出去后正準備交代榛子,門口腳步一響,正是司琢晃悠回來了。
連翹幾人見到司琢這才放下心,核桃急急跑過來心有餘悸道,「姑娘你去哪兒了,怎的找遍了都找不到。」
司琢擺了擺手進了屋子,連翹打發人將院中出去找人的丫頭婆子們全叫回來進了屋子,「姑娘要去哪兒也同我們說一聲,奴婢陪您過去也行啊。」
「好了好了。」司琢稍進了屋子坐在桌前讓核桃倒了水來,「和太太說了會兒話出門瞧見迴廊兩邊的龍頭草長得倒好便多看了會兒,誰知在那邊小亭子里睡著了。吹了大半晌的風,這會兒還發冷呢。」說罷又佯裝打了個噴嚏。
幾人見狀這才不說了,忙去備了熱水又給她加了衣服伺候司琢打理了這才罷了,叫丫頭送了飯上來,幾人伺候司琢吃飯。
司琢夾起一口茄子在口中慢慢嚼著腦中思索。老太太如今並非全然信任她,必須在二太太告訴老太太之前先通過她的嘴讓老太太知道,讓老太太知道她的態度。
至於怎麼知道,司琢晦暗一笑。剛剛來西秀園的連翹可是老太太的好丫頭,她定能將話原封不動的傳回去。
那邊核桃端了綠豆湯過來,司琢瞧了眼不由笑道,「中午才在太太那兒喝了,誰知你們也備了。」說罷讓核桃舀了碗,拾起勺子低頭嘗了口,贊道,「竟比太太那兒的味道還要好些,你是越髮長進了。」
核桃用筷子幫她布菜,聞言抬頭笑道,「姑娘喜歡便好,趕明兒我再做些。」
司琢笑著又喝了口,「你有時間便做吧。」將一碗喝盡了放在一邊拿起筷子,看了眼離得不遠的連翹隨意道,「說起來今兒去太太那兒,太太說再過些日子便是奉親王府老太君生辰,王府發了帖子請太太過去坐坐呢。」
核桃並未有何反應,連翹在一邊收拾物件的手卻頓住了。竟有這事兒?二太太尋司琢定是這事,微微思索后合上箱子洗了手,用布巾擦了擦出了內室,「那姑娘可知太太要帶哪幾位姑娘去王府?」
司琢拾起筷子吃了口菜,「太太說還未想好待想好了便與我說。」
榛子一聽瞬間來了精神。那可是奉親王府啊。姑娘說她是包打聽,她自然知道奉親王府是個什麼地位!「那太太與姑娘說這個是不是想帶姑娘去王府瞧瞧?姑娘你答應了沒?」
連翹站在一邊瞧著她,司琢看著榛子餘光瞥了眼噗嗤一笑,擱下筷子打趣道,「又不是請你去的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再說了有什麼好瞧的。」
榛子睜大眼睛急道,「這是什麼話,那可是奉親王府,」說罷湊過來哼唧兩聲,「姑娘,奴婢還沒看過王府是個什麼樣子呢您便同太太說說帶奴婢過去瞧瞧唄。」
司琢哭笑不得,伸手敲了她一下,「就你嘴饞偷懶,天天不干事還想出去玩,如今連翹在這兒你也不跟她好好學學。」
榛子望了眼連翹癟了癟嘴,幽怨的瞧著司琢。這都多少年了,除了舅老爺家司府便沒去過其他地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還居然不去。不由繼續念叨,「姑娘您便去唄,您不知道奉親王若是知道了定想去看看……」
司琢晦暗一笑轉了過去,忙止住榛子,「好了好了,就算是皇宮我也不想去。」說罷面露煩躁之意,「左右一幫太太小姐吃酒看戲還各個不認識,有什麼好的。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愛湊這些熱鬧,快別提了。」
核桃深深看了眼司琢默默低下了頭。
榛子馬虎不知姑娘為何她卻是是知道也是有苦說不出,更何況如今有連翹在這邊更是不敢說錯半句話。再者…她也有自己的私心…還是望著司琢能去江家。
就算不可能,能瞧著那人也好。
連翹始終再沒說什麼。伺候司琢吃了飯漱了口,服侍她洗漱完提著燈悄悄出了西秀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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