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卦

在準備躺上那張簡易床之前，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掙扎一下。

我轉過頭對著身後那位帥得不像三次元的男人扯了下嘴角，猶豫再三后假笑道:「那個……周醫生確定這個月不會回上海?」

我口中的周醫生是這家整形美容診所的主任醫生，之前幫好朋友開過雙眼皮，對於好朋友的手術效果我一直是心之嚮往，本來和對方預約了今天下午三點過來手術，沒想人到了這裡，卻被這位白大褂帥逼告知周醫生出差韓國參加研討會去了。

穿著白大褂的帥逼男青年一邊帶上口罩做著準備工作，一邊朝我淡淡的嗯了一聲，或許是見我還有所顧慮，他眉頭一斂，微笑安慰道:「其實馬小姐不用擔心，你看我的雙眼皮就知道我的技術……絕對過硬。」說完，為了證明他所言屬實，白大褂手裡拿著針管往我這邊走了兩步，用帶著塑膠手套的手指了指自己的歐式雙眼皮。

雖然帥逼已經帶上白口罩，但是他那雙似乎能把我吸進異次元的咖色雙眸仍是驚到了我，我倒吸一口氣，仔細端詳了兩眼，不敢置通道:「這麼真實大氣上檔次的雙眼皮竟然是開的?」

這……這我就放心了。

說實話我單眼皮眼睛也挺大的，這次開個雙眼皮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想從非主流美女往主流美女靠攏，在網上調查研究甚至做了一個excel表格判斷上海所有美容整形醫院好評率后，我毅然而然的選擇了和好朋友同一家診所過來切割雙眼皮。

被對方短短几句話安撫后，我脫下鞋子，放下心頭大石躺在了床上。

「不要緊張，放鬆……」白大褂男青年略微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非常具有鎮定效果，在我剛剛感覺到針扎的那一秒，下一秒我就不知人事了。

醒來的時候看了下手錶，我感覺自己起碼睡了三個小時，但是看看時間才過去三刻鐘而已。

「是不是還感覺暈暈的?不要緊，先吃顆消炎藥坐會兒……」白大褂將我扶到門外的長椅上，然後給我倒了杯熱水。

「謝謝。」我捂著腦袋，吃完葯之後從自己包里掏出一面小鏡子。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眼瞼部分腫得和個豬頭三似的……我對著鏡子端詳了一會，自我感覺還不錯。

正當我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我看到白大褂往我身邊位置一坐。

我剛剛抬起的屁股不由自主的又坐下了，面對白大褂青年殷切的視線，我微微轉過頭沖他露出營業用笑容。

我今年三十歲，在我有限的生涯里帥氣男青年見了多了，就算眼前這個是萬眾挑一的帥逼……那就怎麼樣，心底翻江倒海我面上照樣不露聲色，保持始終如一的淡定笑容。

「馬小姐家裡人知道你過來開雙眼皮嗎?」或許是見我露出疑惑的表情，白大褂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畢竟你還年輕嘛……對了，馬小姐大學畢業了嗎?」

大……大學畢業?我震驚了!

難道這是新的撩菜手法?

我心頭一震，垂下頭羞澀道:「瞧你說得……姐姐我今年都三十了……對了，你多大了?」

白大褂面對我的問題，笑眯眯回答道:「我三十二了，馬小姐結婚了嗎?」

結……結婚?

怎麼辦?話題進展好像有些快……

我眼中掠過一絲慌張，連忙否認道:「還，還沒……」說完，我抬眉看了白大褂一眼，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也沒。」似乎是對我回答很滿意，白大褂的神色在我看來簡直如沐春風。

然後，我們順利成章的交換了電話號碼和微信號。走出大門的時候，我還有點暈乎乎的，萬萬沒想到過來開個雙眼皮竟然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搞定了。

****

「拉倒吧……」

星巴克咖啡廳內，我剛興緻勃勃和好朋友說完我的艷遇就被她潑冷水了。

「對於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我只能給出十六字，那就是……」王安靈吸了口咖啡，一板一眼做出手勢道，「前後不通，破綻百出，語言模糊，行為可疑。

「哪裡不對?」我帶著墨鏡不悅道。

追我的人不少，但是因為自己奇葩挑剔的性格，至今還未找到一個真正喜歡的，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各方面都瞧得順眼的男人，我心思自然是有些活絡。

當然，好朋友的想法我也願意去聽，雖然王安靈是個嘴賤，吃軟怕硬的女子，但是作為認識二十年的好友，我曾經想過如果六十歲我還找不到男人，就和她一起投奔養老院的晚年。

「第一……那男的說自己的雙眼皮是他開的，我倒是想問問你，他自己怎麼幫自己開的雙眼皮?」

我:「……」

我無言以對，突然之間我腦門一閃而過四個大字，就是美色誤國。

「tnnd，」我趕緊拿下墨鏡，對著好朋友著急道，「你快看看我的眼睛有沒有毀容，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去老娘舅調解中心幫我伸冤!」

我的一萬塊錢啊!

本來和周醫生談妥的是5500切割雙眼皮的價格，沒想到過去被那個白大褂一忽悠，我直接多要了一個去眼皮脂肪的小手術，開支一下子漲到12000，我那時還有些猶豫，不料白大褂說和我一見如故，用他手裡的權利將2000塊去掉給我湊個整數，我一下子就應了。

還是趙敏說得對，人長得越美，那心就越惡毒!

「好了，不要擔心，眼皮是切的不錯，你眼睫毛一下子就翹起來了……」王安靈拍了拍我手背，安慰道。

她這話一說，我不止眼睫毛翹起來，我整個人都得瑟起來了。

「如果說我原來九十分的話，現在幾分?」我重新戴上墨鏡，對著老朋友眨眼求肯定。

「九十一分。」王安靈看向窗外，隨口敷衍道。

我翻了個白眼，直覺對方是在報復上次她開完雙眼皮同樣問題我只給她加了零點五分的事情。

「~~~」王安靈突然激動的拉扯著我的衣袖。

「幹嘛?」我沒好氣道。

「你快看!那個女的，就是往酒店走的那個是不是柳招弟?」王安靈的手指使勁戳著玻璃窗叫道。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眯眼一瞧:「~~~旁邊那個，就是那個摟著柳招弟的啤酒肚是不是我們老闆?」

我倆對視一眼，心頭同時飛過一句卧槽。

此情此景深刻說明了上個星期每年加工資的幅度上，我們為什麼會被一個新來的外來務工人員壓著頭，也說明了那位柳小姐為什麼會有事沒事會陪著老闆出差談生意，又說明了為什麼老闆對她的遲到早退可以無視，最後說明了這年頭關於脫了褲子晉陞的合理性。

世風日下!

在短暫震驚后，我和王安靈迅速拿出手機對著兩人進入酒店的背影咔嚓咔嚓。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后，我倆才將將手機放置一旁，就剛才看到的事實進行了廣泛而又深刻的討論。

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我和王安靈才依依不捨的告別，準備後天上班再延續話題。

****

周一，地鐵一如既往的擁擠。

我畫了個淡妝，經過昨天的休息后，我眼皮消腫的速度簡直出乎我的意料，早上洗臉的時候發現紅腫已經平復，眼瞼上只有留下淡淡黃色淤青。

「奇迹，醫學上的奇迹，雖然我還是覺得那個男人有可疑，但是從他鬼斧神工的手法來說，他比周醫生有過之而無不及……」王安靈在公司廁所仔細研究過我的雙眼皮后發出一聲由衷的感嘆。

「如果本來的我九十分的話，現在的我幾分?」我將長發撩到一側，微微沖她抬起下巴。

「九十點五分。」

我一愣:「為毛我分數反而低了!?」

「我樂意。」王安靈打開水龍頭，朝我咧了咧嘴。

「我建議剛剛打完瘦臉針的你還是不要笑，因為你的嘴角根本就提不上去。」我一邊回嘴，一邊也打開水龍頭。

女廁所的大燈突然一閃。

我一怔，不過因為這邊商務樓年代久遠的關係，我們這樓廁所的燈泡時常發生問題，所以我習慣的繼續洗手。

下一秒，我發出一聲慘叫。就在我三魂六魄不知道在哪的時候，身邊王安靈的叫聲更加讓我驚慌失措。

「你……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緊緊閉著眼睛雙手撐著洗手台，如果不這樣，我怕我根本站不住。

前面燈光昏暗的一瞬間，我看到水龍頭裡面流出的不是水，而是鮮紅鮮紅的血。

沒錯，就和恐怖片裡面的一模一樣!

「你叫個屁啊，嚇了我一跳!」王安靈伸手抱住我胳膊。

「你……你沒看到?」我需要確定一下。

「看……看到什麼?」似乎是被我感染了情緒，王安靈的聲線也顫抖起來。

話音剛落，女廁所的燈泡在忽閃了兩下后，再次亮了起來。

「神經病!」王安靈環顧四周發現廁所還是那個原來的廁所后，重重朝我翻了個白眼。

我兩眼眯著一條縫，偷偷瞄向洗手盆。

沒有血，只有流盡的清水。

在事實面前，我的心仍在噗通噗通跳，但是速度慢下來了。

嗯，估計是我眼花了……做完心理暗示后，我對王安靈同志表達了自己前面大呼小叫的歉意，以賠償一杯星巴克作為代價換得了對方的原諒。

「走吧……」我抽出一張手紙隨便擦了擦手后，就在我們準備出去的時候頂上燈泡又滅了。

我條件反射先看向洗手盆，見裡面是清水后，我心裡終於篤定了，視線順著洗手盆鏡子準備回到自己的正前方。

我:「……」

怎麼辦，我剛剛似乎一瞬間又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把視線移回去……

「啊啊~~~」我再次發出凄厲的叫聲。

這次沒有洗手台撐著的我直接抱著好朋友的大腿跌在了地上。

我看到了……鏡子裡面那張刷白的人臉。

嗯，只有臉，沒有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