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醉(三)
「他拋妻棄子?」覃曜挑眉。
「有傳言說,凌洵歌曾有過一位有實無名的妻子。只是那段往事傳得稀散,恕不語並不清楚其中緣由。」孟不語這些年在覆光城的確聽聞過一些關於凌洵歌的秘聞,只是秘聞終究是秘聞,事實如何,她的確不知。
覃曜看著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問:「他的妻子叫什麼名字?」
「聽說是叫謐見。」
此言一出,覃曜眸光一沉,難道是諸相客棧的老闆娘謐見?她口中的負心人竟是凌洵歌。
這般想著,覃曜卻有些乏了,畢竟昨夜未眠,現下想稍憩片刻,便將孟不語遣了出去。
後來,覃曜是被一道刺目強光驚醒的。
只見門扉外乍現一束炫眼奪目的白光,隨後疾風般向兩側延展開來,將整個房間迅速籠罩。覃曜登時掀被而起,手掌里聚集起一股渾濁之氣,爾後直直向雕竹門扉攻去,而門扉卻紋絲不動。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秀眉蹙起,朝房門外吼道:「不語,你這是做什麼?」
外頭傳來孟不語低弱的聲音:「主子,不語思量過了,絕不能看著主子一人去犯險,主子的復仇計劃,不語定盡全力去完成。」
覃曜正運功嘗試衝破這方禁錮,聽她這般說,不由大急:「你要做什麼?你先放我出去。」
孟不語的話已十分瞭然,她實在是放心不下覃曜,故而打算憑一己之力去殺凌洵歌。見覃曜不死心仍在施法想要攻破,不由勸道:「主子不要再白費力氣,這樣只會消耗更多的真氣。這是凌洵歌之前贈給不語的系魂罩,主子見多識廣,應對它有所耳聞。」
上古神器系魂罩,能將妖魔精怪困於一方天地之中,難以衝破。
覃曜緘默,凌洵歌這般狂妄之徒,竟捨得將此神器贈與孟不語,他對她的感情已然至此。那孟不語呢?外界傳聞,凌洵歌近年來十分疼愛身側的一位異瞳侍女。她與他相伴這些年,她對他會有感情嗎?
「若不語沒法活著回來,興許,還有再見的機會。」孟不語的話打斷了覃曜的思路。
覃曜抬眸,業已冷靜:「你,愛他么?」
「誰?」是充滿疑惑的聲音。
「凌洵歌。」
「不愛。」是沒有一絲猶豫,決絕的回答。
聽到走廊里愈來愈弱的腳步聲,覃曜知道她走了,不禁喊道:「孟不語,你給我回來!」
她所有的憤怒化作一拳,狠狠砸在黃花梨木桌案上,形成一個參差不齊的大窟窿。她心頭不解,喃喃道:「你對我,又何以至此?」
覃曜不會由著她去,凌洵歌作為妖界之尊,縱使是功力折半,覃曜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殺得了他,更何況是孟不語。
覃曜這些年在笑妄谷除了醉在酒氣里,便是沉於書香間。她看過許多上古遺留的籍冊,她用了所有她當下能想到能做到的歪道取巧法子,仍是沖不破這系魂罩。無奈之下,她只好用自身的真氣,這是最直接,卻也是最耗修為的法子。
她衝破了系魂罩,卻受到了系魂罩的反噬。覃曜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絲,腳尖輕點,趕去覆光宮。
這一次,她的目的早已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那個傻姑娘不要白白送命。
覃曜趕到覆光宮的時候,宮外躺倒了一乾的妖兵。
宮殿內的空地上,凌洵歌掌風凌厲,向孟不語揮去,只見漫天乍紅,孟不語像一隻斷線紙鳶般墜下。覃曜飛身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將她拖至角落裡。
孟不語面若宣紙,無力地咳了兩聲,嘴角帶著血,說得異常吃力:「我本想……暗殺,可……被他發現了。」
覃曜的眸子黑如點漆且如蒙秋霜,她不作一言,緩緩將孟不語放下。爾後起身,望著不遠處的凌洵歌。
孟不語看著覃曜瘦削的背影,心裡難受得緊,她覺得,覃曜一定在生她的氣。
凌洵歌穿著茶色深衣,面容冷峻。他脖子的左面有一道明顯的刀痕正冒著鮮血,手臂也有一道細長的傷口浸血。而這些,他皆無暇顧及,因為他的目光始終未離開過孟不語。
覃曜看到插在一旁地上的的孔雀長刀,刀刃上血跡淋淋,在月輝的照耀下濃艷了幾分。
覃曜手底吸來一撥兒鶴羽,趁凌洵歌不備間,齊齊向他唰去。凌洵歌反應極快,一個彎身躲過,腳步飛越至覃曜跟前,使出一掌。
覃曜運功相抗,爾後雙雙揮灑開來。
覃曜穩住腳風后,再次使出鶴羽,凌洵歌旋身再躲,覃曜趁機再發一攻帶毒的鶴羽,凌洵歌躲閃不及受下三隻。
爾後他強忍疼痛將其通通拔出,不顧血流,再施法力,一招朝覃曜擊去。凌洵歌雖功力大減,但覃曜之前為衝破系魂罩消耗太多真氣,這一掌,她是受不住的。
覃曜朝後摔去,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一名帶著面具的雪發女子,她一把扶起覃曜。覃曜見了她喜憂參半,正欲說什麼,那女子卻一個手刀將她打暈。
凌洵歌詫異間,那女子向孟不語的方向望去,孟不語一眼認出那人是兮娘,便說:「帶她走。」
兮娘重重點頭,手掌揮開,馳風遠去。
凌洵歌欲追,奈何鶴羽上的毒性已開始發作,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但他不甘心就這樣讓她們逃掉。於是,他一個腳風震起身旁的孔雀長刀,將其握在手中,鉚足了勁向兮娘和覃曜遠去的背影甩去。
見勢不妙,孟不語用盡全力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她想去抓住那把刀,手卻無力抬起。於是,她不及思考沖了上去,受下了這一刀。
凌洵歌大驚失色!
孟不語的胸口插著她的孔雀長刀,她一襲黑衣,散開的青絲迎風翩翩。她從高空上墜落下來,眼角有冰涼的淚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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