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夜色迷離，空中散發著一種濃郁的芳香。
肖宅門口彩燈閃閃，粉紅色與粉紫色的氣球搭出了彎彎的拱門，那乳白色的架子上還點綴著各色玩具，正隨著晚風不住的在轉來轉去。
門口站著幾個孩子們熟悉的動畫角色，米老鼠和唐老鴨、貓和老鼠、海綿寶寶與灰太狼……蘇萱推著車走到門口時，忍不住會心一笑，肖家為了自己小公主的生日，也是煞費苦心。
肖婉如站在客廳門口，身上穿著白色綴亮片的裙子，見到蘇萱，她歡喜得跳了起來：「蘇老師！」
「婉如，生日快樂！」蘇萱拿出一個包裝得很精緻的盒子，肖婉如已經張開雙手朝她飛奔過來：「蘇老師還送我禮物？」
看著肖婉如亮晶晶的一雙眼睛，蘇萱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點了點她的小鼻子：「當然要送啦，小公主的生日禮物可不能少！」
肖婉如笑了起來，笑聲就如清脆的鈴聲。
「走，蘇老師，我們到裡邊去。」肖婉如拉著蘇萱的手走進了客廳，裡邊已經被布置成了另外一種風格，屋子裡有不少小朋友，正拿著各種玩具在嬉戲，他們的父母親正坐在一側談笑風生。
這些人的穿著都很講究，看起來全是肖家生意場上的朋友，蘇萱心中暗暗想著，看起來孩子們的生日party也是一個增進感情談談生意的好機會。
屋子裡的人見到蘇萱走進來，眼睛都往她身上看，肖婉如驕傲的揚了揚蘇萱的手：「這是我的鋼琴老師，她可厲害了，彈鋼琴彈得好棒！」
原來只是個家庭教師，不少人輕慢的轉過了頭，開始繼續交談，蘇萱站在門口，有幾分尷尬，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外來者，闖入了不屬於她的花園，這裡邊的氛圍不適合她，裡邊的人更加與她不會有什麼溝通來往。
「各位，」肖真站了起來：「蘇老師是中央音樂學院的高材生。」
蘇萱的臉忽然就紅了，雖然她確實是中音的學生，可她此刻卻一點也不願意用這個給自己打上標記，中音每年都有這麼多學生畢業，她算什麼？只是泱泱大軍中的一個而已，實在沒有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哦，中央音樂學院畢業的？」終於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屋子裡幾個女人抬起頭來，上上下下朝蘇萱掃了一眼：「肖先生家請的家教，肯定是最好的。」
「婉如才跟著蘇老師學了一個多月，現在已經能彈簡單的樂曲，我們打算過不久就讓她去考級。」肖真曾經把考級看得十分不屑，可現在看到蘇萱這樣被人輕視，不免有些想要為她爭取一些關注，竟然把自己不屑的東西搬了出來作為佐證。
「啊，那真是不簡單。」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發出了驚嘆：「才練一個月就可以去考級了？蘇老師可真厲害！」
「不如讓蘇老師和小壽星一起合奏，讓我們也開開眼界，看音樂小天才學琴一個月以後的成就。」一個瘦得像一把菜一樣得女人笑得很開心，薄薄的嘴唇咧開，露出裡邊微黃的一排牙齒，顴骨也隨著那笑容高高聳了起來。
蘇萱覺得有些難堪，這些有錢人可真是刻薄，有必要這樣為難一個小姑娘？肖婉如學琴才一個多月，充其量也就能彈幾首簡單的練習曲，她們這是有意想看肖婉如出洋相吧？
剛剛想替肖婉如回絕一句，蘇萱就聽到一句輕快的話：「當然沒問題。」
說話的人是李勝蘭，她今天穿著一件蘇格蘭格子的薄呢風衣，雙排衣扣，裡邊是一件簡約的黑色套頭針織衫，純黑色鉛筆褲，打扮得簡潔優雅。
肖婉如拉著蘇萱往鋼琴那邊走，興緻勃勃：「蘇老師，我們一塊彈那支《兒童樂園》。」
她倒是一點都不怯場，蘇萱看了看肖婉如那容光煥發的小臉蛋，心裡釋然，小孩子又懂什麼呢？她只是喜歡人多熱鬧，喜歡自己被人肯定而已，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自己又何必擔心呢？
黑色的鋼琴蓋子被掀開，琴鍵鋥亮，能照得出人影，蘇萱朝肖婉如笑了笑：「等我喊到三，就開始。」
兩雙手放在鋼琴邊緣，做出了起勢，蘇萱低低數了一、二、三，在那剎那間，黑白的琴鍵被指尖撞擊得上上下下，流暢明快的音符從撞擊之間飛了出來，活潑而跳躍。
客廳的人都驚呆了，那個提議讓肖婉如彈琴的女人臉色通紅，嘴巴張得老大，好像能塞進一個雞蛋，幾個正在打鬧的小孩也停了下來，不自覺的往那架鋼琴靠了過去。
蘇萱自己也覺得很驚訝，肖婉如今天發揮得不同尋常的好，可能是因為上心，也有可能是因為她跟李勝蘭一樣有一種不服輸的勁頭，以前從未與她這樣配合默契過，今天卻彈得十分好，節奏與音準把握得恰到好處，沒有一絲紕漏。
客廳門口站著一個人，穿了一件薄呢外套，懶洋洋的倚靠在門邊，盯住鋼琴後邊的蘇萱，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不願意來林氏上班，原來是找了一份待遇優厚的家教，學鋼琴的費用不貲，他記得自己那陣子學琴的時候，十多年前的行情已經是每小時三百了，雖然上海的價格可能要比C市高，但十多年前的物價遠遠不能跟現在的相提並論。
她每個月至少要從肖家手裡拿到七八千吧？難怪她不願意來林氏上班。
林一峰忽然間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蘇萱終於找到合適她的工作，能繼續做跟自己專業相關的事情，這樣其實也很好，總比讓她去林氏面對一大堆的文件資料要好。
只是，他心中惆悵，自己還想讓她來做秘書，每天都能看到他，現在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林一峰微微嘆了一口氣，大步走進了客廳，李勝蘭踩著高跟鞋迎了過去：「林總，沒想到今晚你也會來，真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精緻的妝容，誇張的笑容，讓林一峰覺得實在虛偽：「李總怎麼能這樣說呢？你這還叫寒舍，那天下就沒有什麼好屋子了。」
李勝蘭一愣，沒想到林一峰會咬文嚼字，只是她很快回過神來，很世故的笑著：「我們這屋子比下有餘，可要是和林總在上海的豪宅相比，那可真是寒舍了。」
圓滑的話說得十分巧妙，既沒有把自己的住所貶低，又不動聲色的把林一峰捧了捧，李勝蘭認為自己做得很不錯，笑著將林一峰引到了肖真身邊：「肖真，這是林氏的總經理，你還不認識吧？」
肖真站起來跟林一峰握了握手，並沒有顯出很熱絡的神情，林一峰有些驚詫，只不過也沒說多話，只是沖肖真淡淡一笑：「你們請的這個家教不錯啊，才教一個月，你們得小公主就能彈得這樣好了。」
李勝蘭笑得很得意：「還行，湊合。」
「C市請家教貴嗎？」林一峰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他急需知道蘇萱最近的收入。
「一般般，每次五百，兩小時。」李勝蘭雖然口裡說著一般般，心裡卻是得意的，自己夠大方，為了教育女兒成為一個淑女，不遺餘力，每次五百算下來，一個月也得花六千多，也是一筆不小得開支了。
「那可真便宜，還不如我十多年前學鋼琴的費用。」林一峰笑了笑：「我那時候學著彈琴，已經是每小時三百塊了。」
「上海的價格肯定比C市要高。」李勝蘭的笑容凝結住了，沒想到林一峰竟然還嫌她出的價格低了，一個大學才畢業的，自己能給她這個價夠可以了，聽隔壁王家的說，請一個經驗豐富的中學老師來教，一個小時最多不過四百，要是放去培訓中心上大課，還只要一百塊錢一個小時呢。
「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林一峰聳了聳肩：「現在恐怕要翻倍了。」
肖真在旁邊激動了起來：「我也想說低了點，雖然蘇老師才畢業，可只要她能教好就行，你看婉如現在彈琴的水平，能聽出來是個初學者嗎？蘇老師花了這麼大的功夫，我們卻只給她這價格，也太不厚道了。」
「肖真！」李勝蘭的兩條眉毛豎了起來：「我們是給婉如請家教，不是做慈善，一個毓兒六千已經足足有餘，你還想要給她多少？」
她的聲音有些大，不遠處幾個賓客側目而視，看了一陣子，輕輕的交頭接耳起來。
肖家的男女主人吵架了？為了什麼？
這是八卦的重點，幾個女人坐到了一塊，眯著眼睛唾沫橫飛，低低的說著自己的推測：「是不是跟那個年輕帥哥有關係？」
「不知道，他那樣年輕，不至於會看上李勝蘭吧？」
「怎麼都不可能囂張得找上門來，絕不是這碼事。」一個圓滾滾的老女人直搖頭：「除非是小白臉，吃軟飯的，誰能看上比自己大十來歲的女人？」
蘇萱一點也餓沒被這竊竊私語打擾，她與肖婉如都很用心的在彈奏，當按下最後一個音符時，她心情十分舒暢，與肖婉如相視一笑。
「老師，我彈得好不好？」
「好棒，婉如真厲害！」蘇萱抱著肖婉如從絲絨長凳上站了起來，才一抬頭，便猛然愣住了。
對面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擠眉弄眼的朝自己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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