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廢都
一孔陰似箭。歲月如使師洋為北庭都護府奠下基二。們眼間不覺已過去了二十年時光,北庭都護府從一枝幼苗發展壯大到了參天巨樹!歲月悠悠,潮起潮落,人來人往,物似人非,,
這種史學家們慣用的段子永遠套不到北庭都護府上去,因為它太短命了。二十年太久,只爭朝夕,還是從成立的一刻開始慢慢說起它那短暫的一生罷。
馬不停蹄地離開斯蘭西郡后,天使師洋於次日在斯蘭中郡的郡府死神府傳了天宮殿的敕令,正式奪了前任郡守景尚坤的封號,但卻沒提怎麼發落。在天宮殿看來,發落這些破落戶也挺麻煩的,反正斯蘭中郡都交給北庭都護府了,就讓北庭都護無忌公去操心好了。因為斯蘭中郡已經處於無政府狀態,接待什麼的都潦草無比,師洋傳完旨後跟無忌又交待了幾句話,沒有再做停歇,徑直又向東去了。
大概是主持人相同,而且名字開頭都帶一個「北」字的緣故,北庭都護府的開局與北國公司一樣的背,無忌還沒來得及開始清點財務倉庫就接到了城中生亂的消息,而且一來就是上萬人規模的大械鬥。此次動亂之源是水源的問題。晦明河的主流發源於死神府北邊不遠之地,穿過死神府時水量並不很大,卻給城北的一夥姓葛的大族擅自開渠引走了大半到他們的農莊里。這樣一來城裡其他地方的人就沒有充足的水可用了,乃至守著身邊的晦明河,煮飯挑水卻要輪流進行,晦明河這條「聖河」更是有給掐斷於源頭的危險,幸好下游支流甚多,影響不到天宮殿的實際河面變化,否則僅這一條就夠下旨斥責的。
斯蘭高原本已是中高維度地區,死神府這地方實際上已不甚適合農業生產,加上葛家的引水技術差,只管自己順心如意,不管他人洪水詣天,多引出去的水一入野外的荒地草原,立即流失得乾乾淨淨,純粹是白糟蹋了。景尚坤曾不下過問此事十餘次,但葛家勢大,與城中各種勢力都有糾葛,實在難以下手,他便奉行其鴕鳥政策來,拖得一時是一時。拖來拖去,葛家把河口越扒越大,更有藉分水為威脅壓迫別家的行跡,造成的矛盾越積越深。城裡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多次結夥向葛家尋釁報仇,這些年百人規模以上的群毆已經不計其數,千人以上的用兩隻手也數不過來,雙方的手裡都有對方的多條人命血債,怨仇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最近鬧得額外兇狠,景尚坤眼看自己已經到了下課的邊緣,乾脆撒手不管了,等他們亂去。最近到是因為外面來了不少死神族的野神將在城中巡邏,一時還能鎮住城中局面不亂。可無忌公這一到任,大家離開崗位向他報道,非常規管制立即出現真空,結果不到一個小時就鬧了起來。
此時的無忌公已經不是網入主峰谷城時的毛頭小伙,對應付群體**件已經有了十分充沛的經驗,當即召集了死神府的官兵、衙役和死神族派來監視景尚坤的幾名野神將前去彈壓。兩邊已經打得傷亡慘重,被砍倒的躺了一街。無忌親自率人抓了兩邊為首的二三十人,方才暫時平息了動亂。不料回府沒過一個小時,兩邊的人都衝到王府前來要人了。要人就要人。他們偏偏要擠到一堆來,於是在王府面前又打了起來。
要不是無忌公一開始就抓走了兩邊能夠牽頭肇事的幾十個人,當日的形勢絕對要完全失控。即便如此,那場開片混戰也使得他終身記憶深刻倒不是說他沒見過慘烈場面,戰場上更血腥的都見過,何況還從鑫安山的死人堆中爬出來過,但這種老幼婦孺全民參戰,板磚橋麵杖逮著什麼上什麼的庶民戰爭的確是未曾見識過,何況還發生在他陞官的第一天,就發生在他面前。打到後來,全城至少六成的人參與了此次混戰,即使中間有大半是看熱鬧打醬油之類無謂添亂的,直接動手的刁民也足有十五萬人以上。無忌手中能指揮得動的官兵和野神將加起來也不過兩千,面對十五萬刁民所能做的非常有限。好在失去了領袖的刁民成分複雜,絕大部分處凹狀態,逮誰不認識就打誰,並未形成統一的攻堅力量,也並未把官府作為第一目標。包括無忌在內的全部官府鎮暴力量人人帶傷退回王府後,王府外的刁民竟然自己跟自己打了起來,一直戰到了天黑方散。無忌這才能派人出城去召外兵入城戒嚴,連夜調進來了五個旅,把各個街坊都密切監視了起來,方才勉強將此亂平息下去。平息歸平息了,他自己都覺得窩囊得不得了。心中有火,就把原郡守景尚坤找來,直截了當地說:「中郡的情況我不太了解,亂成這鳥樣,你要擔負起責任來。
景尚坤傻了眼,申辯道:小人現已被錄奪一切公職榮銜,是一介草民了
無忌搖頭道:「我不管,在我手下辦差也用不著什麼高貴身份,只要會幹活就好,反正是個人總比驢強。你是戴罪之身,暫時不給你安排職務了,就在我身邊候著,有問必答。」
景尚坤的麵皮都扭成了麻花狀,但最終還是不敢與在面前上演過一騎當千神話的白夜叉作對,低聲下氣地說:「全憑都護大人吩咐。」
無忌立即發難:「那我吼甘吭問問你。怎麼死神府的市容市貌眾么差啊
景尚坤本以為他會詢問動亂之由,萬沒想到他一來會問這個。說起來,死神府的確是上斯蘭三郡的郡府中最不像話的一個」那羅城、夜叉城都頗為繁盛;安平府雖然是后修的,規模較卻稱得上整潔有序;而死神府就實在相形見絀:城垣破敗,街道骯髒,行人無神,再加上不期而遇的一場大雨,至今城內還是污水橫流,有的地方出現了內滿,給人一種灰頭土臉的不良印象,給幾十萬刁民胡砸亂踩一通,就更加不堪入目了。他仔細思索了片刻,說:「回都護大人,景家初來中郡時已經是這模樣了。」
無忌瞪眼道:「這不是理由!幾十年時間,難道把城池修漂亮些,街道搞平整些,排水搞好些都不成?你們盡撈錢去了?。
景尚坤苦笑道:「要說景家沒撈錢,都護大人也不會相信。可中郡窮啊,」
「窮?窮都是懶出來的!街道重新規戈,修建一下,排水搞一搞,幾十年平攤下來,又花得了幾個錢?。
「咳,刁民囂張,不好才稍,昨天大人不都看到了么,」景尚坤苦著臉說:「空口無憑,都護大人若想了解情況,不妨由老朽陪同,親自微服在死神府探察兩天
此時幕僚部下都未趕來,干也家的人也還在舊木城,原斯蘭中郡駐軍將死神府看得嚴嚴實實的,也不會出什麼亂子,無忌便換了便服,在景尚坤的陪同下開始轉悠死神府的大街小巷,同時考察市容和民情。隨著探訪市容民情過程的深入,他逐漸開始發現自己原來的一種看法存在極大的荒謬,即:斯蘭中郡除了景家全是死神族人。
事實完全不是那麼想當然。
無忌原來的看法充滿著想當然,是因為但凡提到斯蘭三郡,就會咬牙切齒地說到上古三大族造反,上古三大族的光輝和恥辱完全就悄表了斯蘭三郡,這難免使得不明真相的低水平者會認為三大族即是三郡一現在雖然給天宮殿插入了些外族來當郡守,卻還是推導為另一個結論:斯蘭東郡除了清安家都是那羅族人,斯蘭中郡除了景家都是死神族人,斯蘭西郡除了安平家之外全是夜叉族人。如果是那樣的結果。安平家無論如何也混不到現在制霸全郡的成就。
實際上,僅以斯蘭中郡為例,全郡的四百多萬人口中,在冊登記的死神族後裔不超過十分之一,即使考慮到身為「賤族」而有意隱瞞血統身份的情況,死神族的實際人口也不會超過全郡的五分之一,在斯蘭中郡之中從來就不是多數民族。夜叉族、那羅族的情況也類似。而且斯蘭三郡的劃分是近代的事,在上古時代,斯蘭就是斯蘭,根本沒有西、中、東、南之分,夜叉、死神、那羅族各有聚集之所,相對集中在三個方位,但並不代表著其他地方就沒有。而且這三大家族之所以可以掌控後來分割后的斯蘭三郡,主要是因為在婆羅教內的地位、聖魔戰爭中獲得的戰功,使得他們成為了聚集區域的貴族階層,順其自然地得到了統治地位。
在任何正常的人類群體中,佔據統治地位的貴族階層只能是少數,無論是金字塔或是扁平化之流的優美概括都不能迴避這個核心,否則就不稱其為肢體健全的組織。如果統治階層的人數比其他地位低下的被統治階層還多,那就不是正常的組織體系,而是種族壓迫;如果統治階層的人數佔據絕大多數,被統治階層只是極少數人,那就是鬥地主;如果大家全都是統治階層,那一定會在階層內部發生派系分裂,重新擬定一個孰高孰低出來,最終還是少數統治多數,這一點就連現代社會都不能徹底免俗。
斯蘭是以天宮殿為發源地和正統的核心文化與北國草原、蠻荒文化的結合部,民族成分一貫複雜,大體上而言:草原蠻族出身的歸化民族佔一部分,土著原住民佔一部分,外來移民佔一部分,嚴守天宮殿正統文化的文明氏族佔一部分。在天宮殿的聖光籠罩之下,自然絕不可能讓蠻族、土著獲得統治地位,因此統治階層就只能在當地的文明氏族中選擇。不幸的是文明氏族不太多,雖然在聖魔戰爭之後分家無數次,數百年不懈地企圖以化整為零逃脫天宮殿的懲處,但歸根結底正好就是那三個。在漫長的歷史中,天宮殿也上了無數次當,往往好不容易選了個看似沒關係的當地家族當郡守,施政時也看似在與三大古族為難,但自身的實力也在不住膨脹,特別是高級神將出產得尤其為快。發現這苗頭不對頭后,天宮殿再派專案組仔細一查,得,還是那三大古族的分支。被打臉很多很多次后,天宮殿終於痛下決心,徹底放棄在斯蘭三郡的本土文明氏族中選擇統治階層的念頭,在外地直接選調強人空降執政。但這種嘗試也屢屢以慘痛的失敗告終,斯蘭三郡的郡守家族是換了一茬又一茬,始終平靜不下來。唯一一個把局勢控制得比較像話的安平家,天宮殿又轉而開始懷疑他們,當真是永不消停。
天宮殿這麼折騰著固然很累,斯蘭三郡也頗為苦楚:一是文明程度高的優勢族群一直受到打壓,不得出頭之日,使得斯蘭三郡多年來沒出現什麼高級人才,國家面貌也總是柯臣浴后很簡單。當政的唯,的心思就是平靜、穩定。甲愉逝少越好,有能耐的人沒有前途出身,誰有心思放開手腳大幹?二是優勢民族受到打壓之際,劣等民族就趁機蹬鼻子上臉。死神府的居民中,原本十戶人就有七、八戶是姓高野的。自從高野家被廢姓之後,死神族人逐漸流落到其他地方去,而土著民和蠻族就趁虛而入,霸佔了大量無主家產,期間血淚辛酸不知何幾。多年過去之後,那些產業就真成他們的了。這些人世代不讀書,根本沒什麼文化層次可言,耍潑皮無賴倒是整套整套的,雞毛蒜皮大的事都可以聚眾喧囂。官府若是暗弱,他們就狐假虎威,往自己頭上套三大族的名頭,冒稱是「死神族後裔」這種名頭打出來,一般的小事官府就不敢再多管了;而若是官府下大決心準備收拾死神族時,他們又都搖身一變成了祖上從未裹挾參亂的純,善無比的歸化民,家譜血緣一清二楚,與三大古族絕對沾不上半點關係,從而理直氣壯地逃避打擊。可謂兩頭好處都要佔完,倒是把已經被折騰得灰頭土臉的三大族的名聲搞得更加臭不可聞了。
談及此節時,景尚坤說:「依老朽看,其實根本沒必要分那麼細,斯蘭的土著民和歸化蠻族已經區別很小了。事實上也有不少土著民和歸化蠻族人發奮圖強,修習到了一手技能,覓得了正當職業,那些人就不能以蠻人論處。但絕大部分此類人,都只是渾渾噩噩討生活的劣等民族而已。在斯蘭中郡要想找個識文斷字的就不太容易,找十個總有八個向上三代之內就理得出死神族血脈來;假若把要求放低一些,僅僅是找講道理,說話有條理的,一百個。里也有六七十個是死神族的。其他民族的人,真是看著就讓人大搖其頭,僅僅是人多罷了,唉!無忌公啊,僅僅從民族素質這一點來說,在斯蘭中郡主政,不依靠死神族人絕對是寸步難行,問題又不能事事依託他們,不然就被他們裹挾綁架了。當真是難,難!」
無忌微微點了點頭:「走了兩天,看得也大致差不多了。依你所說,這死神府實際上是已經沒什麼常住死神族人的,完全被破落戶佔領的城市?隨便改一條路,都要被他們勒索十倍以上的賠償,否則就要全城動亂?」
景尚坤本想藉此提點無忌注意與死神族人的關係,誰知無忌公關係的還是城市面貌問題,不由有些鬱悶,低頭說:「大致如此,為這種事死神府也不下鬧過上百回了。那些土賊干任何事都不成,卻有本事讓你也幹不成任何事。死神府這地方敏感啊,離邊境又近,稍微一鬧,我們這邊就是壓著,斯蘭西郡那邊察覺了也要稟報天宮殿,馬上就是一道敕令發過來斥責。如此搞上幾回,還有誰願意真正做事情?老朽年輕時挨過幾回不白之冤,最近十來年啥事也不做,天宮殿倒再沒說過我了。」
無忌翻了翻白眼道:「是不說,一說就讓你挪位置走人。
你占著位置不拉屎,還能有那麼大的成就感?我真是太佩服你了。」
景尚坤只得苦著臉說:「都護大人教颳得是。」
「說起來,死神府和那羅城的位置都很奇怪啊,就只有夜叉城正常一些。」無忌轉移了話題:「哪有這麼把郡府設在邊境上的?這倆郡府都設在西部邊境上,無論政治軍事都不適宜。要是斯蘭西郡想對這邊動手,那裡需要朝發夕至?簡直是我這邊才拿起筷子,飯還沒吃完他們就能進城了!」
「這也的確是個問題,但上古的時候不是問題。」聳尚坤答道:「因為上古的時候,斯蘭是沒有西、中、東、南這種分法的。夜叉城、死神府和那羅城都是相當大的一片區域內的中心城市。直到聖魔戰爭時劃了界,才出現這種尷尬情況。可也是沒辦法,斯蘭高原不是哪裡都有水,有水的地方才有城市。三大名城能成為郡府,是因為都有充沛的水源。至於戈界為什麼會戈成這樣,就只能問天宮殿了。」
「把界劃成這樣的已經死了幾百年了,到哪裡問去?不問也知道,不就是為了引起相互提防和制衡么?可人家還是攜手叛亂了。」無忌聳了聳肩:「看得差不多了,再看也沒什麼看頭了。此處可謂全城刁民,斯文掃地,不知你們景家是怎麼在這裡忍得下來幾十年的。」
景尚坤苦笑道:「這哪裡是由得人做主的啊。斯蘭西郡鄰近泰嚴,天宮殿有充分信心可以控制住他們,行以才讓安平家放手大幹的。咱們這裡,也就只是勉力維持罷了。」
「我到這裡可不是來當維持會長的。」無忌搖了搖頭:「此城刁民無數,無一可取之人,我不打算待在這個地方,準備如安平家一般放棄首府另立都城,你意如何?」
景尚坤連連搖頭道:「都護大人有所不知,郡府所在是必須經過天宮殿審批才能決定的,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安平家為了挪那個郡府,可不知在天宮殿身上使了多少力氣和錢財!」
無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可是北庭都護府的大營設在哪裡,他們就管不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