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生命輪·盤的終結
耳邊儘是奧斯頓的笑聲,阿爾法只覺得眼前的情景都變得模糊。不顧一路上他人的阻攔,他直直的衝到了重犯關押室。
關押室不是他能夠進去的地方。神色恍惚的站在在門外,衛兵看見他,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阿爾法少將,請和我們來。」二人打開緊閉的大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阿爾法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精神起來。不,事情還沒有到那種地步。他可以攔下行刑的衛兵……他,他可以再去見奧斯頓一次……
腳步一頓一頓,在衛兵的帶領下,阿爾法來到了第九關押室的門前。顫抖著指間,他按下了大門開啟的紅色按鈕……
安德烈,就在裡面……他,可以去救他……
而不是像之前一樣,被派遣到遙遠的星球無能為力……
門一層一層緩緩打開。他目光愣愣的看著前方——
安德烈垂著腦袋,一向表情豐富多彩的臉上失去了靈動。一聲囚服,儘是血污。棕色的髮絲一綹一綹的黏在臉頰上,還有鮮血順著那髮絲滑下。他的身體就那樣無力的被釘在了十字架上,腳尖離地還有幾寸的距離,而兩個掌心皆有一根長釘。
滿手皆是鮮血,可見掙扎的十分厲害。
邊上的行刑衛兵看見阿爾法,皆停下動作,向他敬禮。
「阿爾法少將。」他們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用最古老的辦法奪走一條鮮活的生命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種日常,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濺起的日常。
阿爾*愣的看著前方——他還可以感覺到從那具身體上散發的微微熱量,但是已經沒有了心跳,沒有了呼吸。
安德烈……死了?
他最好的朋友。他在第一學院讀書時,唯一願意和他同行的人……唯一一個不會嫌棄他平民身份的人……
他還記得他和安德烈一起在訓練室內豪邁搏擊,最後兩個人皆脫力倒地,哈哈大笑。他還記得他們一起偷了酒在後山喝的酩酊大醉。他還記得他們一起迎接高年級的挑戰,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絕境中互相扶持……
但是,他死了。那具溫熱的身體會逐漸變得冰涼,永遠失去它的溫度。那個會在他面前肆意大笑的人再也不會露出那些記憶中的表情……
愣愣的站在原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過是發現了一顆廢星,將疑惑之處告訴了安德烈……怎麼最後就變成了這樣?
步伐僵硬的走上前,他的伸出手輕輕擦去安德烈臉上的血污。動作很輕,很溫柔。但是那血彷彿擦不凈,不管他怎麼擦,都黏在一起……
而他的手上,也沾滿了安德烈的血。
害死了安德烈的,是他。
不是那些衛兵,也不是奧斯頓,是他。他不應該把那件事告訴安德烈,他應該勸安德烈放下……他應該在雷恩警告之後立即制止他……
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他活下來了,但是安德烈卻為此失去了生命。
阿爾法的兩眼逐漸失去了焦點,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安德烈的屍體面前。髮絲遮住了他的雙眼,而臉頰上卻劃過一道晶瑩的淚滴。
那淚滴越滾越多。他就那樣跪在那裡,無聲的流淚。沒有了憤怒,只剩下悲傷、愧疚、自責。
他,到底為什麼要苟活於世?
所有人都因他而遭遇不幸。是他,害了所有人。
幾名衛兵對視一眼,邁著統一一致的步伐走到十字架邊,利落的取下釘住安德烈的幾枚釘子。無數的血液噴出,沒了固定,他的身體也自然倒了下來。
阿爾法的身體一僵,直直接住倒下的安德烈。就以那樣姿態,抱住了他。
身體已經變涼,阿爾法將自己溫熱的臉頰貼在安德烈的臉龐上,嘴唇微微顫抖著,淚水流的更凶。
「對不起。」他輕聲說道,聲音幾乎在顫抖,支離破碎。
為什麼安德烈會死?為什麼軍部一定要他死?為什麼?!
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為了它,居然要搭上安德烈的性命!
阿爾法沉默著流淚,而就在這時,邊上的衛兵用刻板的聲音說道:「阿爾法少將,請放開犯人。」
說罷,他們就伸出手要拉走安德烈的軀體,阿爾*住,緊握住安德烈的手。而衛兵並不放開,繼續大力的將二人分開。
「我,一定為你報仇。」在安德烈的身體被拉走的那一刻,他嘶吼出這一句。悲傷有什麼用?自責有什麼用?他可以自裁為安德烈贖罪,但是那些真正的劊子手卻在暗地裡偷笑!
奧斯頓想要除去的絕不是安德烈一人。若是他也死了,誰去為安德烈報仇?!
眸中儘是堅毅之色,握了握拳,阿爾法從地上站起。聲音也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不過更加低沉——
「安德烈的屍體,怎麼處理?」他的聲音中依舊有一絲顫抖。
「報告少將,」那名衛兵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按照規定,犯下叛國罪的犯人在受到絞刑后,將要處以火刑。骨灰拋入星際。」
火化后撒入星辰嗎……
「我能在一旁嗎?火刑的時候。」
衛兵愣了愣,想了想規定的要求,似乎並沒有限制這一條,於是點了點頭。
「他的骨灰,可以由我來撒嗎?」阿爾法語氣乾澀的問道。此時他的眸中已經沒有了淚水,不過眼眶微紅且略微腫起。
衛兵疑惑的看了這位名滿聯邦的少將一眼,有些奇怪他的行為,不過依舊點了點頭,「可以。」
「好。」阿爾法的唇抿起,走到那幾名衛兵身邊,「把他給我,我來抱著。」說罷,就伸出手將安德烈抱起。
「走吧。」在幾名衛兵還愣愣的時候,他已經率先邁出了步伐。少將的身影孤獨而凄冷,卻又透著一股堅毅。幾名衛兵皆頓在原地,隨即又意識過來跟上。
「這裡,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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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高高撩起,肆無忌憚的吞噬著一切。安德烈的軀體消失在火焰之中,發出滋滋的響聲。
阿爾法的目光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著熔爐。幾萬度的高溫,幾乎透明的火焰就那樣覆蓋著安德烈,彷彿他的身上起了一層熒光。然而,美好的場景僅出現了一瞬。之後,火焰就立即吞噬了他的軀體。不過一分鐘,一個人就這樣消失在了火焰之中,僅僅留下燒的不能再燒的一堆粉末。
「安德烈。」阿爾法輕聲念道,「再見。」
再見,安德烈。再見,懦弱的自己。
……
……
捧著手中一盒子骨灰,阿爾法轉頭看向飛艦外的星空。只見星空之中熒光點點,五顏六色的星系照亮了整個星空。
他垂下眸,這就是安德烈以後的長眠之所嗎……
「阿爾法少將,」一名衛兵走上前來,「可以進行拋撒儀式了。」
「哦。」他點點頭。所謂拋撒儀式,也不過是打開盒蓋,讓那些骨灰隨著宇宙風四處飛揚。或許如此,安德烈也能夠安息罷……
當骨灰盒蓋打開的那一刻,無數的灰隨風飄揚。遙遠的星系中閃爍著星光,阿爾法目光悠遠的看著那些飄揚的灰消失在星際之中,就這樣看著,看著……
直到已經看不見任何的痕迹。身邊的衛兵催促了一聲,他才微微垂眸,又一次合上了蓋子。
「走吧。」
走吧。往矣之事不可追,昔人已逝,那麼他所能做的,便是不停地,不停地向前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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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的叛國罪名已經昭示公佈於全聯邦,他被絞死的消息也自然成為了新聞頭條。處處都在批駁這位隱藏在軍部深處的『大老虎』,一條一條的數落著他莫須有的罪狀。
安德烈,同樣一位平民軍人。正是他平民的背景,讓他面對強權無力反抗。
斯米爾自然知道了此事,心中也是無比哀傷。然而,他所更擔心的是,阿爾法……
阿爾法去找了總司令。想必,也已經知道了此事。
在他焦急萬分打算去司令部請見之時,阿爾法回來了。一天時間,阿爾法充滿了疲憊之色,眼下也略微發青。但是他的腳步十分沉穩,眸中也隱隱約約流露出與以往不同的堅毅之色。
斯米爾一看見阿爾法,雖然他渾身都流露出疲憊之意,但是那種刻骨的改變,由內而外的散發出來。
阿爾法……
心中略微一痛。他可以感覺到,阿爾法在成長。他沒有又一次因為受到刺激而精神力暴動,但是這樣的成長……
真是讓人心碎。
「阿爾法。」斯米爾輕聲喊道。
「嗯,不用擔心。」揉了揉眉心,他的語氣十分平淡,聽不出一絲哀傷或者是憤怒,「我沒事。」
是的,他沒事。他還要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報仇,還要為安德烈報仇。他,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