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始
莫名其妙被踢出大明公共網路,朱標怒氣沖沖地問訊服務台,得到一個讓他瞬間熄火的答案:因為飛船駛離了網路衛星的接收範圍,所以從今天起到一個月以後,他必須習慣沒有網的生活。
……生不如死。
網癮少年朱小弟像死狗那樣在床上趴成一攤,鬱悶了一會兒,居然睡著了,沒多久又陡然驚醒過來。
糟了,他還約了郭大路!
朱標看看時間,急急忙忙跳下床,拖鞋都忘了換,頂著一頭睡成鳥窩的亂髮奔出客艙。
他和郭大路約的是晚上九點,這一覺醒來都快十點了,朱標跑過去也沒抱什麼希望,他又不是萌妹子,人家郭大路憑什麼要不離不棄地等到現在?
由客艙到餐廳要經過那條透明的觀景長廊,這時間熊孩子們都睡了,長廊難得清靜,朱標跑著跑著就慢下腳步,轉身走近玻璃牆,張大嘴巴傻獃獃地凝視外面的景物。
好美……深邃的冷峻的宇宙,無邊無際,沒著沒落,他們乘坐的飛船在龐大的黑暗中戰戰兢兢地行馳,如同大海浪間一枚渺小的貝殼……而飛船的前方,他們正在平穩接近的方向,懸浮著一大團燃燒的火球。
那不是一顆恆星,仔細看能發覺那是無數顆小行星組成的星雲,或許恆星藏在它們中央,每一顆星便折射出變化無窮的紅光。
朱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火紅色,那不是人類能夠捕捉重現的顏色,那是躍動的火、剛從血管內奔涌而出的血。
「紫微星,」有人在他腦後低聲溫柔地道,「確切地說是紫微星毀滅時發出的光,穿越數百萬光年的距離,不早不晚,剛好被你看到。」
玻璃牆上倒映出另一條人影,環繞著雙手站在他身側,朱標用眼角瞄過去,先注意到他比自己高出起碼二十公分,然後才認出他是誰。
白長驅脫掉了制服的外套,只穿著一件剪裁非常合身的淺軍綠襯衣,下面是更合身的深綠色軍褲,窄腰長腿,光站在那裡便是一番風景。
朱標回過頭左右望了望,長廊上沒有其他人,於是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白長驅懶洋洋地斜瞥他一眼,顯然不想回答這種蠢問題。
「原來你真是跟我說話。」朱標點了點頭,深深呼吸,一口氣不歇地噴出一整段話來:「其實我應該謝謝你的,但是你這人太裝逼了你知道吧?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盡說些沒頭沒腦的話,下午還是暴力擔當,晚上又扮起文藝青年……畫風這麼不穩定,別人很難跟你相處的老兄!」
「……」白長驅再聰明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些話,當場目瞪口呆。
哼哼,傻了吧,裝不了大尾巴狼了吧?
朱標得意洋洋地繞過他,大搖大擺地往餐廳走,白長驅哭笑不得地望著他的背影,走著走著,那小子又滋溜一聲躥了回來。
「哎哥們,」他仰起腦袋,眨著眼窩很深的大眼睛,半點也沒不好意思地道,「夜宵吃嗎?」
…………
……
郭大路已經回房休息,朱標向他道歉,老實人毫無芥蒂地原諒了他,讓他心裡更覺得不是滋味。
人和人真是差別巨大,他看著桌子對面的白長驅想,有像郭大路這樣身心如一的老實人,也有像白長驅這樣說話跟擠牙膏似的讓人不痛快的傢伙,對了,遊戲里的精靈也愛發表一些不知所云的預言,說不定這就是種族特性。
朱標請客,白長驅又乏善可陳地點了一份標準餐,他吃飯的樣子很斯文,每個動作都精確、簡練,既不會把湯散出湯匙,也不會讓麵包屑掉到餐盤以外,仔細看還會發覺,他的動作極富韻律感,前後節奏保持一致,因此顯得自然且優雅。
「厲害,」朱標把整片麵包塞進嘴裡,邊噴麵包屑邊問,「介亞薩東渡踏下(這也是種族特性)?」
白長驅奇迹一般聽懂了他的火星語,放下湯匙,用餐巾一角擦了擦唇邊,「不是。」
「因為我長期修鍊體術,」他解釋道,「對身體每個部分都能準確地控制,腦子裡想到什麼,身體就能做出什麼。」
為了讓朱標更直觀地理解他的話,白長驅舉起右手食指,先正常地向前屈,左右擺,等於吸引了朱標的注意力,他突然把這根食指朝後反向彎曲,指甲蓋碰到自己的手背。
我……去!朱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疼嗎?」
白長驅搖搖頭,「體術可以重鍛你的身體,使關節移位,骨骼強度密度發生變化。」
聽起來像是武俠小說里的軟骨功,朱標有點恍惚地想,未來世界有大明,大明有精靈,精靈還會功夫!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設定?
白長驅收回手指,看了看他,問道:「想學嗎?」
朱標驀地醒過神,眼珠子飛快轉了兩圈,定定地瞅住他。
白長驅看他神態有趣,笑了笑,又問道:「我可以教你,想學嗎?」
「為什麼?」朱標忍不住問,「你今天一直在幫我,你都不認識我,你們學校布置了好人好事的作業?」
白長驅又被他逗笑了,看他含著一片麵包嚼啊嚼,腮幫子鼓起來,跟某種嚙齒類小動物似的,讓人想伸手戳一戳。
「你沒聽陳萱他們說嗎?精靈都是很護短的,你是我發現的幼仔,我就有責任教會你保護自己。」
原來那美女名字是陳萱……又被叫做幼仔,朱標惡狠狠地吞下整片麵包,要反駁卻沒什麼底氣,誰叫他這具身體的確沒有成年。
賭氣歸賭氣,白長驅的提議確實讓他心動了,不僅是體術,還有之前提過的「他心通」,以及他在公共網路中初步摸到門路的魔法……這一切都是他困居十一區時做夢也想不到的,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一年零三個月以後,眼前終於敞開了一道通往光明的窄門,而他對新世界的探索,才剛剛開始。